第7章 第七章
蘇杭的本職工作是鯨落珠寶的首席設計師,不止自己會出設計,更監督著手底下設計師的作品。
鯨落珠寶以奢華與清新并存的設計風格,短短幾年在業內打響名號,蘇杭作為品牌元老可以說是榮辱與共。
是她將心血灌輸成品牌靈魂,業內如今提起鯨落這個后起之秀,不可避免會將蘇杭捆綁在一起。
在公司里,她更是除了老板姚紀安之外最有話語權的人。
這段時間鯨落在籌備七夕新款的設計,大家把長桌子拼在一起圍坐討論,氛圍歡樂而不拘束。
最角落的單人辦公室悄悄打開門,眉眼如霜的女人腳步輕緩地停在門邊。
不遠處的大家正根據自己的想法埋頭干活,一個年輕的男人噼里啪啦地敲著筆記本電腦鍵盤,嘴里咬著根鉛筆含糊不清地問:“家人們,用曇花作為設計元素怎么樣?”
周圍同樣焦頭爛額的年輕男女們紛紛抬頭。
他旁邊微胖的男人丟下筆,笑嘻嘻地往他后背拍了一下,“可以啊劉白,快說!”
長桌最邊角,留著波波頭的女生在紙上用鉛筆描著簡單的項鏈款式,分神回答他:“說說看。”
對面扎著馬尾的女生合上筆記本電腦,吁了口氣往椅背上靠,也對他催道:“我歇會兒再想,你說說靈感。”
“我是這么想的,”劉白拿下嘴里咬著的鉛筆,拿著根教鞭似的一本正經地指揮,“曇花有美好的愛情寓意,相傳曇花原本是花神,可喜歡上凡人被貶下凡變成曇花,可她千百年來都沒有忘記自己的愛人,象征著一心一意的愛情。怎么樣!”
他身邊的李康安用厚厚的手掌又拍了他的后背一下,豎了個大拇指:“牛逼!我覺得可以!”
而那波波頭女生則是放下了筆,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曇花的愛人被天神變成了和尚,還被懲罰每天路過曇花的身邊卻認不出她……這個悲情元素做出去,你們不怕被罵死,我還怕扣工資呢!
兩個年輕男人面面相覷,被對方的一針見血給堵得說不出話來。
“小寧說得對,”扎著馬尾的女生敲了敲桌子,“我的想法是不如用希臘神話里的阿佛洛狄忒女神,她是代表愛和美的神,不管是傳說記載和寓意都適合。”
劉白又咬上了鉛筆,含糊道:“有點道理……”
李康安摸了摸自己毛發稀疏的頭頂,“要不就定這個了?”
曹小寧雙手捂臉,抖著自己的波波頭哀嚎:“好難好難好難,咱們都討論一個周了!”
高跟鞋的清響適時傳入,大家抬頭去看,不約而同地斂起神色,異口同聲:“總監!
“嗯,”蘇杭停在長桌前,看了眼大家的草稿,“你們的討論我聽到了,理論上說都貼合七夕的愛情主題。但小寧說得對,悲情元素容易引來負面反響,至于何蕊說的……”
她停了一下,目光轉向提出以希臘神話的女神作為素材的馬尾女生。
“總監你說。”何蕊正襟危坐,雙手疊在桌面仿照小學生聽課的模樣。
蘇杭可是當年凌海市設計專業比賽一等獎,又進過大廠做設計,還一手把鯨落從無名小卒拉到如今業內后起之秀的寶座。
平時大家的設計都能得到蘇杭的鼓勵和尊重,只在敏感的節點或者決策時提出看法,且句句都是干貨,大家便更期待能得到她一言半語的點評。
蘇杭沒有責怪,提醒道:“七夕是我國傳統節日,最好用中國風元素,或者國界區分不那么明顯的元素。”
何蕊猶如醍醐灌頂,不但沒失落,反而恍然大悟:“有道理,我怎么忘了這件事!”
劉白趁機用鉛筆指了指她,齜牙咧嘴地落井下石:“要不是總監提醒,我們都得跟著你一起遭殃!”
“你還好意思說我……”何蕊不甘示弱地瞪回去,“你想的那是個什么悲劇,真做出去消費者還以為我們咒人家分手!”
沉悶的討論持續了半個早上,現在忽然斗起嘴來,曹小寧跟李康安看得咯咯直笑。
“好了!
蘇杭語調如常地開口,大家默契地靜下來,視線全都投向她。
總監是個態度極端的人,這個極端指的不是情緒,而是對待大家的方式。
明明滿身都被冷空氣環繞,擁有讓人看一眼就不自覺地閉上嘴的能力,可事實上她雖從不參與大家的嬉笑,但卻會用心去聽大家打鬧時說的話。
這樣一個既權威又平和的人,大家從不質疑她主心骨的地位。
見大家回了狀態,蘇杭繼續說:“現成的素材遲早會用完,可以嘗試創造素材,把它跟愛情聯系起來,這樣更新穎也更有創造性。”
劉白拍了一下腦門,“哎呀,我怎么沒想到?”
何蕊幸災樂禍:“是你蠢,還得總監來提醒!”
“創造……”曹小寧撐著下巴望向天花板,“我們可以編個愛情故事來襯托嘛,七夕的愛情故事很多,可以在傳說之上增加新的創意!
李康安則是打開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戴上眼鏡開始搜索:愛情是什么。
大家再度回到思考與討論的白熱化,蘇杭放輕腳步回了辦公室。
關上門便擋住了外頭的響動,蘇杭打了杯水回到辦公椅坐著,隨手拿起的手機令她的目光微生波紋。
【程昱哲:姐姐,以歌姐姐都不怎么理我,是不是我做錯事情了?】
【程昱哲:她都不跟我聊天,很久才回我要吃飯或者要休息,她有這么忙么?】
【程昱哲:姐姐,你有沒有幫我說話呀?】
她的手指懸在屏幕上幾秒,隨即滑動出去,不由自主地點進掉到底下的蕭以歌的名字。
自從前幾天在箭館遇到以后,她們就沒再聯系過。
那天晚上到家,她發了一句“我到了”,蕭以歌回了個表情包,是只憨萌的狗仰著頭在叫喚,又配了句“好的”。
可愛又禮貌的回復。
但程昱哲嘴里的蕭以歌,卻是充滿了難以接近的距離感。
是因為她們曾經是同學,才擁有這份珍貴的親近么。
蘇杭放下手機,視線放遠出窗外,今天的陽光跟那年教室外的陽光在她的視野里重疊交錯。
她的辦公室不大,辦公桌對上窗口的角度,也很像那年她們同桌時看出窗外的角度。
那個時候的位置安排并不固定,每兩個周會用抽簽的方式來調整一次。
很巧合的是,她跟蕭以歌抽到了同桌。
她們之間少有說話的機會,她無意融入蕭以歌的小圈子,蕭以歌也無意帶她進來。
兩個人挨著座位,卻是隔了條銀河。
就連下課時圍在蕭以歌身邊的同學,也會下意識地拐去蕭以歌那條過道,沒有人會去靠近她的那條過道。
即使那時的她,已經在軍訓時為蕭以歌解決過裙子飄起來的煩惱,又在晚自習結束的夜里,默默地保護著彩排結束的蕭以歌安全回到家。
直到即將再次調整座位前的班會課。
班主任是個禿頂與風趣并存的中年男人,他組織大家玩了個游戲:寫出自己對同桌的印象。
每個人需要從作業本上撕下半張紙來寫,然后折起來放在桌角,由班主任從第一組第一桌開始,一路往下念。
班主任一路走下來,念出來的大多數都是物品或者小動物。
“啊,小狗!
“垃圾桶!”
“嘮嘮叨叨的大喇叭……”
每念一次都惹來全班哄堂大笑。
她跟蕭以歌在教室中間的位子,當班主任先打開蕭以歌那張紙,眼睛也終于散去笑意,端正著神色用溫和的男中音念出“白月光”三個字時,全班的笑聲也靜止在這一刻。
她記得,當時的自己意外地看向身邊的少女。
后者揚著靈動的笑容,對她眨了一下眼睛。
她開始期待自己寫的印象被念出來,好奇著自己寫的能不能跟蕭以歌寫的匹配。
而當班主任用略帶驚嘆的語氣念出“紅玫瑰”三個字,蕭以歌如星光般璀璨的眼眸彎成好看的月牙。
“她們兩個好特別哦。”
“是啊,跟我們都不一樣……”
“你們知道是什么意思么,我沒明白。”
“我也不明白,但是好美的樣子誒!”
聽著同學們不斷發出的贊嘆聲,陌生的滿足感漲滿她的心房,從未體會過的愉悅令她微微笑開。
她沒有告訴任何人,蕭以歌初見時是熱烈耀眼的火焰,時日漸長后更是美得光華奪目的紅玫瑰。
在那以后,白月光與紅玫瑰的昵稱傳遍了整個學校,連辦公室里的老師們都嘖嘖稱奇。
只因這個寫出對同桌印象的游戲不是第一例,可寫出這么詩情文藝的形容卻是開天辟地頭一回。
擋在她們之間那塊無形的冰墻,似乎也因為這個游戲而有了微小的裂紋。
她們時不時會有同學之間最普通的往來,唯一的一次共同值日結束后,蕭以歌還問她要了手機號碼。
還沒等這份等同于零的溫度再度生長,再一次的調換座位便切斷了供養這縷溫度的養料。
她沒有理由去給蕭以歌打電話發短信,也沒有理由深入蕭以歌身邊的人海,甚至并不喜歡蕭以歌身邊的吵鬧。
不過那枝美得耀眼的紅玫瑰,身邊也從來都沒有可以容納她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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