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入宮
趙明夙如夢初醒。
他看了眼姚方允,又去看執玉,終于想起自己在京城,在趙府究竟是怎樣的地位。他并沒有資格能與眼前這個比自己還要小兩歲的女孩爭任何東西。
在回憶起這一點后,他的情緒褪盡了,連旁邊的寧月都顧及不上,不發一言地從人群中出去。
看他落敗難堪,轉身要走,執玉就更得意了,對著他的背影還要嘲諷,卻被姚方允按住胳膊,小聲勸解:“別鬧,想被梁伯母罵了?”
執玉嘴上還嘟嘟囔囔地,倒是沒再蹦噠了。寧月面色憂愁,一副欲言又止地樣子,卻最終什么也沒說,只跟在趙明夙后頭離開了。
攤販住戶前掛著的燈籠都被點亮了,天上雖然沒有月亮,卻有滿天星子,溫柔地撒下清減輝光,輕煙一樣落在地上、瓦片上、草叢間,凝成霧蒙蒙的白霜。
圍觀的人發現沒熱鬧可看,就意猶未盡地嘆著氣,各自忙各自的去了。街道上的人潮終于又流動起來。
秋實忽然問:“六姑娘,你是不是忘了錦月還在茶樓里等著?”
執玉驚呼一聲,拍了下腦袋,拉起姚方允的手,急急忙忙朝著反方向跑。
他們穿梭在鬧市人群中,人和物都在這飛馳中迅迅速倒退,周邊的畫面變得模糊,像是幻影。從鼻腔不斷吸入的冰冷空氣,在進到胸口時被感染得滾燙炙熱。
這無邊際的巨大世界,仿佛只余下吹過耳側的呼嘯的風聲,和握著的那只溫暖的滲著汗水的手是真實的。
很快,執玉就氣喘吁吁地抬頭說:“就是這兒,四哥,走走走,咱們去抓壞人。”
姚方允雖還一頭霧水,卻也任由她牽了自己進去。
茶肆里來往人群依舊眾多,比起白日,甚至還要更熱鬧。
臺上做表演的人換成了個白胡子老頭兒,正坐在桌子后頭,右手握折扇,左手拿醒木,架勢十足。他嗓子雖然像是卡了魚刺似的,有些沙啞,但確實語調抑揚頓挫,很容易誘人心神。底下人一邊嗑瓜子,一邊豎著耳朵,都聽得認真,連茶水也忘了喝。
執玉本來一門心思要去找錦月的,此時耳朵也不由得拐了個彎,貼到那說書人嘴巴上去。
[且說那花神,本是一位仙子,又為何淪落到修為散盡,要做凡人,歷盡生老病死之苦的境地?原來是神魔大戰時,花神所在的第八重天崩塌,可憐一眾小仙,都因此殞命。幸好追隨花神者眾多,其中有一位,千方百計替只剩一縷香魂的花神尋來一方寶物。這寶物喚作靈鏡,即使僅剩絲縷的神識,只要在其中經歷十世苦痛,就能重獲新生。那花神入了鏡中后,是何等模樣,又遭受了怎樣的事情?且聽下回書分解。]
執玉聽得不太舒服,摸著手上銀鏈,皺眉小聲念叨著:“這故事莫非是暗示?”
“暗示什么?”
“暗示我就是花神?我看這很有可能。”
姚方允看她一眼,說:“現在雖然確實是晚上,但當務之急是找到你那貼身丫鬟。”
執玉很嚴肅地進行說明:“她叫錦月!”
姚方允點頭。
兩個人正說話,商討著要如何才能在擁擠的人堆里找到錦月,抬頭,就看到對方完完整整地就站在面前。
饒是姚方允,也覺得猝不及防,被嚇了一跳。
原來下午執玉走了之后,她一個人走到后廚去,隨意問了幾個人,說是自己也想來打打短工,只是不知道這幾天有沒有進新人,怕人已經滿了。
她說話好聽,樣子又端莊,很受幾個老婦人喜歡。聽她這樣問,婦人們也不懷疑,七嘴八舌地湊上來,爭著告訴她,說這茶樓的老板怕人做事的時間短了不安分,像是后廚還有小廝,雇的一概都是長工,能打短工的,也就只有在大廳里做表演的那些了。比如從閩南來的唱南音的那幾位,就是半月前招下的,估計也做不了多久就要走。
她道過謝,掰扯了幾句話,就想去找李念兒她們,然而臺上已經換了人物,問周圍人,他們只說那幾人都離開了,也不知道究竟是往哪里去了。
她本來還想去追,然而想起執玉還要來茶樓找自己,只好歇了念頭,打算等侍衛們到了再做打算。
這從半截開始的對話,叫姚方允覺得如聽天書,只好無奈地讓錦月從頭說起。
等終于了解事情始終,他又看了執玉好幾眼,問道:“怎么回了京,倒比在江南時要倒霉了?”
執玉知道他是在調笑,可還是有些生氣:“你問我,我問誰去?都是沒辦法的事兒,難不成還真要去拜佛燒香嗎?”
“要拜也是四哥替你拜。小重山、羨山那么遠,你平常又懶得很,沒事肯跑那么遠?”
執玉得逞,沒有被揭穿心思的不安,只是瞇著眼笑起來:“那說好了,四哥你之后可得記著替我求求神佛。”
錦月在一旁也笑了,順著兩個人的事胡話說道:“叫別人幫忙求的,只怕不夠靈。”
“到時候不靈,一定是因為姚四哥誠心不夠。”
三人笑鬧罷,話題又轉向嚴肅,說起今日投毒的事,都覺得那李念兒很是可疑,那陣狂風也來的蹊蹺。
話到一半,后邊一眾人都跟了過來,他們齊齊閉了嘴,不再說了。回到府里,執玉就和母親說了這事兒,要去搜查李念兒的下落。
第二天上完課回家,嫌犯下落雖然仍未可知,梁徐氏倒是滿面含笑地送了一大沓新衣服過來。說是皇帝一大早派人來傳旨,明兒是中秋,讓梁徐氏與執玉進宮,白日里和榮妃娘娘團聚。
執玉頭一遭進宮,可得好好打扮打扮,這衣服是前些天吩咐下去裁的,她個子躥得快,也許又要穿不上了。現在抓緊時間穿著試試,要是不合身,還能再改改。
執玉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這容妃娘娘就是自家二姐。
到十五這天,她們盛了轎輦往皇宮去,路上所見,熱鬧非凡,各家店鋪前的彩緞都煥然一新,酒樓也都叫賣著新開的酒,街道上行人熙攘,摩肩接踵。
對京城里中秋的記憶已經十分模糊,執玉掀著轎簾正好奇張望,卻自人群中看到了個和李念兒很像的身影,連忙叫前面馬夫停住,不顧梁徐氏說話,就要出轎去。
“怎么又在胡鬧?今天可是去皇宮,誤了時辰,可不是小事。”見她不肯聽話,梁徐氏只好叫旁邊春序出手制住她。
被按住肩膀,執玉可真的動彈不得了,眼見那酷似李念兒和個老婦人湊得很近,不知道說了什么,就一齊消失在街那頭,心里又疑惑又氣。
過了一陣,發現手下那股掙扎的力道小了不少,春序才松開她。
梁徐氏問:“還下不下去了?”
執玉抱著胳膊不肯理她,就是她拿嘉慶子出來哄,執玉也只是撇著嘴,哼了一聲,轉過頭去不說話。
越走,街道上的行人就越少,旁邊的建筑也越發的宏偉肅穆,像是進了什么禁地一般。
“夫人,宣德樓到了。”趕車的馬夫這樣說著,就不再打馬前進,臨出去,梁徐氏還叮囑她,等會兒千萬不能逾矩,一切都得按著規矩來,否則害的就是整個英國公府。
執玉用力點點頭。
等她下了轎,看到以磚石砌成的城墻高大異常,上面雕刻著各種畫飾,城墻間則嵌著五座朱漆大門,上面都拿金釘裝飾,城墻兩側又建有朵樓與闕亭,俱是精巧美麗,其紛繁奢靡,實在叫人難以言喻。僅一見這大門,就能使人感受到天家威嚴,為之顫栗心驚。
引路的太監過來,朝他們行禮問安,又說了一通恭維話,就將她們帶到容妃宮里去。
路上執玉直盯著這太監的帽子看,似乎很想問什么,但被梁徐氏捏了捏手,卻沒讓她將話咽下去。
執玉問:“這個帽子,所有內侍都能戴嗎?”
對方畢恭畢敬地轉過身來,垂著頭,說:“是。”
執玉像是很失落地“哦”了一聲。
皇宮可真大,他們在里頭轉來轉去的,腳都酸了。
執玉心想,如果沒有人在前面指路,在這地方,她一定會走丟。
他們走了許久,一路上還遇見好些妃嬪和皇子公主,到容妃所居的容明殿,用了至少半個時辰。
大熱的天,容妃卻披著件厚厚的兔毛斗篷,正立在門口,樣子帶著幾分急切,見到她們,就立刻含笑地過來,攙著梁徐氏胳膊,親親熱熱地往里頭走。
眾人高興,就顧不上執玉,她又腿短,就綴在一行人最后進去。娘和二姐說著花,她就在宮殿里外跑跑跳跳,容妃見她這樣子,怕她不小心摔了磕碰著,就指了隨身伺候的太監過去幫忙照看著。
宮里的城墻似乎比家里的要高,樹也長得比家里的繁茂。
執玉仰頭,搓著手,躍躍欲試,旁邊的太監怕的很,連聲勸她,卻又都不敢親身阻攔。
等她真爬上宮墻,其中有一個太監,就立刻轉身跑了。執玉正坐在墻頭,遠望這諾大的宮廷,絲毫沒有察覺。
(https://www.dzxsw.cc/book/18948921/33140983.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