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賠錢
只能說是陰魂不散。
寧月不知從哪里出來,身邊陪著的倒不是趙明夙了,而是趙大公子,趙明華。
她打扮得像個大人,穿一身淺綠的衣服,頭上沒有扎和自己一樣的雙髻,束起來的頭發上插著只玉簪子,此時正立在離執玉十幾步遠的地方,臉上帶著很合時宜的驚訝。
每逢自己和旁人起爭執,這人就總要出現來看一看熱鬧,再多來幾次,執玉真要懷疑是這人在跟蹤自己了。
“發生什么了你沒眼睛,不會自己看嗎?”執玉皺著眉,語氣刻薄。
“你們都是同窗,怎么能這么說話,沒禮貌。”趙明華說。
執玉才不覺得自己說錯做錯了什么,只覺得他們都偏向那新來的,再加上剛才又被一對不講理的母子鬧了,此時就是面對這比她高許多的大人,不僅不愿意服軟,反而覺得他愚鈍不堪,于是更加理直氣壯地說:“是同窗又怎么了,就應該關系好嗎?我和趙明夙在一塊兒念了那么久書,也沒見玩兒的好啊,不打起來都算好了,更何況和她這才來沒幾天的。”
趙明華還未開口,那婦人就見縫插針地擠進來,開始一邊揮著方手帕,一邊抹著眼淚往趙明華身上蹭,哭哭啼啼地說:“您兩位可也來評一評理,我家這小孩兒,今日節慶,好容易裁了身新衣服穿上,結果這位,不知道是哪家的大小姐,把我孩子衣服弄臟了,這也就算了,更可惡的是做錯了事,還不肯認。”
“這位”寧月頓了一會兒,大概是也不知道該怎么叫她,想了下才道,“我們到底也是后來的,怎么能知道究竟誰對誰錯呢?這位夫人,若是要求公道,也該向剛才看到事情經過的人才是。”
趙明華不動聲色地躲開婦人還要蹭過來的胳膊,點頭說是。
撲了空,她的哭聲也驟然止住,轉眼看到周邊的人都看著自己,就低垂著腦袋,把那小孩摟過來抱在懷里了,雖然并不說話了,卻還是用手帕擦著眼底下。
“罷了罷了,今天是我們母子的不是,沖撞了貴人,寅子,怎么,聽到沒,還不趕緊過來給人家千金大小姐賠禮道歉?”
趙明華笑了一聲,說:“你撞的這位,確實是貴人,不過可不是什么大小姐,她是英國公的幺女,行六,你要叫,也該叫六小姐。”
那婦人平常在自己老家里,是習慣遇到事兒了就撒潑打滾,別人沒法子,就只能認栽賠錢,今日中秋佳節,頭一次進京看熱鬧,她本以為這京城里的人最好面子,又有錢,多數人遇事就會選擇破財消災,免得在大街上與人拉扯丟臉。不想竟碰到了這么個小刺頭,不僅不在乎什么臉面,偏偏家世還高,就是想找地痞流氓教訓下這丫頭,也找不著人敢上了。
當即,婦人的哭聲更大了些。
執玉很嫌棄地瞥她一眼。
眼淚都沒掉一滴,拿帕子在那兒洗臉呢?
其實那件衣服能值多少錢都不要緊,只是她迫不及待要上來訛人的樣子真是討嫌,執玉就是把錢扔進護城河里,也不想給這種人占到一點便宜。
執玉想了想,一本正經地道:“我想了下,你說要賠錢,確實是應該,否則傳出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我仗勢欺人呢,說吧,這衣服多少錢?”
峰回路轉,沒想到銀子又近在咫尺了。她湊上前去,連忙伸出手指比劃,道:“不貴,也就七兩銀子。”
執玉不知道行情,旁邊春序卻在聽到的瞬間睜大了眼,瞪著對方,大聲說:“現在就是蠶絲的料子,一匹布,按著要求裁好樣式,放到東街巷的鋪子售賣,平均下來也不過三四兩,你這麻布衣服,做工也粗糙,竟然就敢空口就要七兩,不是訛人嗎?”
“你這小姑娘怎么說話的?什么訛人?要賠錢可是你家小姐說的,你家小姐還沒說話呢,你倒急起來了。”對著執玉還是唯唯諾諾,轉眼對著春序,那婦人就叉腰撒潑起來了,牙尖嘴利地,給春序氣得臉都紅了。
執玉拿了銀子出來,在她眼前晃一晃,剛要放到她手里,卻又朝她伸出另一只手來。
婦人不明所以。
執玉昂著腦袋,說:“我把他的衣服弄臟了,可我衣服也被你兒子弄臟了啊,這可得算好了。你兒子這衣服七兩,我這件價值多少,還不清楚,咱們可以先去成衣鋪里估個價,也免得等會兒你說我把價錢報高了,想來騙你錢。”
婦人囁嚅半晌,到底沒敢去接那錢,只忽然轉身用力打了自家小孩兒一巴掌,說這臭小子打小就愛鬧事,今日更闖是下大禍,看來必須要把他提回家修理一頓了。
那小子還以為能得到一大筆錢,正咧著嘴嘿嘿直笑,就被那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扇得迷了眼,不知今夕何夕間,就被婦人揪著耳朵直接拉走了。
“分明是她鬧的事,結果沒拿到好處,倒是把氣都撒到小孩子身上去了,可見天下不是所有父母都有一顆慈愛之心的。”趙明華感慨,寧月也跟著嘆口氣,走到執玉身邊,抓住她的手,問她有沒有事,又夸她聰明,口才好。
執玉沒回答,只用力把手縮回來,皺眉看她,不懂她這態度怎么會這么好。
“夫人已經等了許久了。”春序難得會看人臉色一次,提高了聲音,好叫在場幾個人聽清。
那兩人也不做糾纏,含著笑告別過了,走進人群中,也不知道是往哪里去了。倒是執玉春序二人,都是挎著張臉,連話都不愿和他們多講,就匆匆走了。
行到半路,執玉又有些懊悔,覺得自己那樣似乎反而趁了寧月心意,落在別人眼里,興許又要說閑話,可轉念一想,這也不是要緊的事,那些人和她沒關系,都是無關緊要的人物,在意他們說什么實在沒必要。
這樣一想,她心里就松快許多,眼見頭頂一輪圓月,想起剛才遇見的那對母子,就隨口問了春序,怎么今晚不回家與她娘聚一聚。
春序愣了下,才說要是姑娘不提醒,她就忘了今天是中秋了。執玉可不信,聽她以往所說,她家里僅剩三口人,彼此間應該感情更緊密些才對。
似乎是知道執玉在想些什么,春序就解釋說,他姐弟二人雖平常在府里吃住,但不說休沐日,就是出去采買東西或者做其他事時,他們也總要繞回家去看一看,這中秋團圓的節日,對他們來說,和普通日子也就沒什么兩樣了。
不過說是這樣說,到底還是個節日,經執玉一提醒,春序也起了回家去的心思。
梁徐氏聽了,倒也不反對,想叫春序直接就回去,明天一早再來府里做工。本來說的好好的,梁執玉非要也跟著春序一起去。
“春序是去和家人團聚的,你跟著去湊什么熱鬧?”梁徐氏扶住她兩只胳膊,嘆了口氣,“天天精神頭這么好,東躥西跳的,也不知道你到底是隨了我還是隨你爹了。”
“我去看他們團聚啊。”執玉倒是很有理。
被纏了好一會兒,梁徐氏頭疼得不行,只好答應,又說既然打定主意要和春序一起去,就不要空著手,怎么也得帶點禮物。
執玉點頭稱是,轉頭帶著春序就去買了兩盒月餅,又請店家拿朱漆盒子裝好。
一路左拐右拐,好容易才走到另一處鬧市,見一處宅邸,門前趴了兩座張牙舞爪的石獅。以為這就是他們住處,執玉抬腳就要踏上階梯,卻被春序攔住,將她拐進旁邊逼仄小巷里,又是一番周折,才終于到地方。
眾多低窄的小屋子排列成圓圈,各家的屋前都相對著,中間有一口井,水井旁邊是株老樹,樹底下有一張石桌和幾條石凳,外頭喧囂熱鬧,這里雖能聽到笑聲叫賣聲,卻像是隔了一層屏障,有不屬于京城夏夜的一種靜謐安寧。空氣中還彌漫著股糕點和樹木混合的清新香氣。因為燈火少,天上的星子也顯得格外明亮,如同是被清水洗滌過。
執玉頭一次見到這樣的地方,很有些好奇,四下張望,看到來往的人,無論男女老少,都穿著褐衣短打,她這樣的打扮,就格外引人注意,許多人都忍不住往她這里瞧。
她倒一點也不怕生,露出少了好幾顆的牙齒,朝眾人一一笑過去。要不是春序將她帶進屋里,她估計能樂此不疲地對著所有人齜一遍牙。
屋里點了油燈,雖然簡陋,但很干凈,一個干瘦的女人正躺在榻上,即使是在昏黃燈光下,也能看出幾分病態蒼白。
執玉拿著東西過去,規規矩矩問好,女人驚慌失措,連忙說她是春序和秋實的主子,該是自己給她行禮才對,可惜自己下不來床,實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說完,女人又拉著旁邊女兒的胳膊,要春序給執玉磕頭道謝。
執玉本來只是好奇,春序武功這么高,是不是她家有什么秘密,沒想到又要受這個大禮,臉上有些尷尬。
正推辭,忽然聽屋上傳來一陣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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