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梟雄膽色
一見到許經緯,田夫子就有種為他人做嫁衣的感覺。
蕭百川定下的種種策略,無非是出于他的腦子。到目前來說僅僅是有點小亂,權力交接的大礙已經祛除,蕭青風,蕭青水的生命還能保全,事情進行得非常順利,這應該是天衣無縫!
可半路里竟殺出個姓許的,不但得到蕭青云的信任,每一措都比自己更周密,一來便勸蕭青云打消殺雞儆猴的打算,反駁說:拿不出讓人信服的理由就動手,亂內部人心,授外人口柄。
計較的余暇,兩人并肩走在青石路上。
許經緯見對方一直不怎么跟自己說話,帶著歉意對這關內聞名的學者說:“田師是不是因為晚輩的出言不遜而不高興!”
田夫子嘆了一下氣,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但言外之意再明顯不過:“想不到關外還有你這樣的人才!”
“先生只是不太清楚關外的形勢!”許經緯說,“這里沒有凝聚人心的力量,人們只憑感覺判斷是非,眼里也只有自家人,倘若為了大局犧牲誰的性命,他們會覺得不如和外人好起來!所以,要殺人,只能有絕對要命的理由,不然會生亂。”
田夫子捉摸到可能,有點慚愧地說:“愧不敢當!”
兩人尋了家簡鋪,一起用了些飯,又回去商量兩樁擺在手邊的事情。
前者是一起突發的劫獄事件,而后者是與某部猛人交惡,對方揚言要來進攻防風鎮。
就第一件事不提?
可顏部叫囂的背后有那么簡單嗎?這個部族只是猛人草原邊上的小部族,不像蔑乞兒拖拖部這些大部族那樣,可以有幾個萬人隊。他有什么資格南下打仗?是不是內含了什么征兆?
許經緯和田夫子對望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事情沒有這么簡單。田晏風這就試探一樣征詢他的意見,笑道:“我看許兄是胸有成竹了,何不說來聽聽?”
許經緯想了一下說:“不管猛人多少人馬來攻,都不能讓其它鎮人插手我們自己的事,我看盡快處理家事,通報遼陽,讓衙門給我們其它四鎮動不了,必要時還能調動其它各鎮,要求朝廷援助的籌碼!”
“我同意!雖然朝廷不至于出兵協助,但肯定會要別鎮聽任蕭爺調動。”田夫子合了心意,大聲叫好,“隨即整礪軍民,獎勵有心殺敵者隨隊出戰,征調幾萬人打個大仗,等著朝廷嘉獎。”
蕭青云讓蕭家幾個人問點疑問,就計較起細節。眾人商議之后,天色已經不早,宴請外鎮來客——獨孤公子的酒宴已在明月堂安排。有人來通知蕭青云,說鎮上豪門大多到齊,獨孤公子也已經到了!蕭青云便帶眾人入席。
明月堂是三層高的土樓,出入之地尚有挽袖大漢舉火引燈,映滿通紅之色。當地土領仍在出入,大量的親族武士勒馬抓韁,等在外面。蕭青云見他們帶了人,怕席上爭執干仗,一到就讓人收取馬匹兵器,而后又沖幾個又到的豪杰叫喝:“老子讓你們來,你們都她娘地帶兵器,打算跟著老二老三戳老子嗎?”
一干粗人都嚇了一跳,不乏有和老二老三牽連頗深的主動先交兵刃,以示清白。
很快,又有一行八人去馬近前。蕭青云老話一扔,就給為首叫獨孤跋的年輕人一個抱禮。
此人正是馬塔鎮少主獨孤跋,穿著黑色披裳,眉宇深峻,一看就知道是極有頭腦之人。但他一下應付不了蕭青云的親近,手舞足蹈地亂了步驟,極不自然地被蕭青云拽去土樓,入了上席。
蕭青云見他們已是后到末客,便以兩手壓去嘈雜,舉杯開席。
嘈雜雜的聲音一挫,蕭青云就溫溫洋洋地夸獎:“幾年不見,獨孤老弟越發俊朗,為這個也要喝一杯!”
獨孤跋何嘗不知道蕭青云話外有話,只贊他外表,但也不得不出言謝過,用旁話回頭敲打:“聽說蕭阿伯病重讓位給你,我是知道青云兄能力的,為老伯別具慧眼,同飲!”
這話更絕,人都知道蕭青云以前出了名的紈绔,話中之話更尖刻。眾人無不知其話明了地指出蕭青云必將保土無方,頓時停下僅有的聲響,變得一片鴉然。蕭青云仍能微笑如舊,僅探一探脖子,輕吁問他:“不知道獨孤公子是看我阿爸的病,還是看防風的土地?”
說完他的笑聲就從“哼哼”響到“哈哈”,連眼角紋里都漾起一片的豪情。
獨孤跋正應付前三杯的水酒,實沒有想到他會這么問,當即嗆了一口。
大廳里也只有獨孤跋大聲咳嗽和蕭青云的笑聲。
這雖是一個姿態,但也能表露人的氣宇。比拼上的勝出立刻扭轉了蕭青云在某些人眼中的印象,那些和老二老三牽扯很深的豪門大戶紛紛在兩人面上看來看去,比較的卻是四個人。
獨孤跋偏席的文士義不容辭地為自己主子解圍,打斷蕭青云的笑聲說:“蕭爺!這就是您的待客之禮嗎?當真是時時提防!”
“提防?!我要提防了,就不當賢弟的面整理家務了?”蕭青云化解他的針砭,反讓他方有作賊心虛之敏感,接著便一揮手,說,“上人頭!”
一名武士大步從外面進來,捧了一個布裹并在眾人面前打開。
果是一枚斷茬半干六陽魁首,人血已涸,但大家都清楚地認得,他正是前日放任劫獄之人,百夫長馬多駿。
“良匠善木,必經裁奪;人主治信,須懲惡揚善。我蕭青云容不得人劫獄亂為,更容忍不了失任之人。我殺此人,不因別的,是他玩忽職守,咎由自取。”蕭青云變色怒道,“劫獄的人現在還逃在外面!有人說是老二、老三的人,說他們是想救自己的主子。我看不是!你們可知道,是何人所為?”
王家家主吃不下酒菜,突然跪上前說:“大爺,此事和我王重陽無關!”
“你是我的舅舅,繼母之兄,眾人懷疑你也不無道理!”蕭青云口氣緩和許多,轉過來問,“獨孤賢弟,你怎么看?”
王重陽面上俱是汗水,抬頭看向獨孤跋,心知肚明。
獨孤跋故作鎮定地說:“我看也不是,若沒有拉線引牽,數十人難以一心!”
“是呀,但此事絕非舅父所為。他老小時候常常抱我在腿上,說:你大了還知道親你這個不親的舅舅不?!”蕭青云走上前攙扶起王重陽,又說,“他是我兄弟的親舅舅,卻也更勝我的親舅舅。可別人為什么這么做呢?就是想陷害我舅舅。他老人家在西鎮的威信沒得說,此舉即挑撥我家,又挑撥兩族,不能說不毒!我敬我舅舅一碗酒,合心一力,早早把嫁禍他的賊人給砍掉。”
武士捧著人頭沿宴席讓眾人看,走了一周,又捧著人頭前去讓獨孤跋去看,獨孤跋還能受住,他身后的文士卻當眾吐了。
王重陽激動地喝下一碗酒,在皮袖子上擦擦嘴,突然厲色指向獨孤跋,吼道:“當我不知道么?!青云!就是他干的!我想保你兩個弟弟的命,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他卻想讓你殺了你弟弟,做為人不齒的事,而后代為討伐。”
獨孤跋一下變了色,按劍而立,大聲說:“你血口噴人!”
“我舅舅噴你一口血又怎么樣?”蕭青云又霸道又無賴地問,“你他娘的一個小輩就不能忍忍?”獨孤跋只好又坐下,端起一碗悶酒喝盡,接著就要告辭。
蕭青云也不攔他,只是回頭給眾人說:“這家伙沒有一點度量!”
大家等他走后就開始議論,即使是收了別人錢的被別人拉攏的,也無不惡言相加。蕭青云一轉口氣問他們自個是不是被拉攏或被送予金錢,無人不抵口否認。
蕭青云心知肚明,笑道:“金錢既然送來,不要白不要,只要不忘青虎商會以前是怎么想方設法斷大伙財路的,小心不中別人的圈套就行了。”
大家也都開懷,似乎把一開宴的血腥抹得一點也不剩。
幾番酒中相拼,更吐男兒膽色。
蕭青云已是搖搖欲墜,自知正事不提,遲些便沒了引子,這就拍了拍手,等場中出現了一大群能歌善舞的女子后說:“金錢,美酒,佳人,都是男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東西,想保住他們、獲得他們都要去和敵人作戰。可顏部的猛人說了,潢水以東的人都是一群豬羊,他們只要走一趟,就能從我們手里把它搶走!現在,他們要的都在你們面前,看你們怎么選擇。”
眾人被激得激奮,只靜一刻,情緒卻前所未有的高漲。他們言語慷慨,無不用熊熊的怒火來堅定這一戰。
只見一個矮身的漢子站起來,一腳就踏斷自己面前的案幾,鼻子幾乎噴出火來。隨后,又一個大腹便便的男人舉著腿粗的胳膊,用壓倒眾人的音量吼:“完虎骨打是個英雄,但他早就被長生天召到他老人家那里了。老子家馬肥兒子多,就要等著他來撒野!”
田晏風從未見過這么輕易就鼓動的戰爭。他算是開了眼,此刻不吐不快,只是想撈個人問問,一轉眼就看到許經緯那。許經緯知他覺得草率,已先一步解釋給他:“這里,戰爭就是男人的靈魂。田師權且留住想法,否則必被人輕視。”
當晚,眾人走出了這門,戰斗的喊聲刮了出去。幾天后,大街小巷都貼滿田晏風的告示——殺敵一人,賞金一枚。
一個金幣可以買上一頭小牛,這種驅戰之法極大地刺激了當地男兒。街心有一處名為“花鷹”的通貨鋪剛到一批兵戈甲杖,自從天一亮,知道中原兵器優良人們——從少年郎到大叔大爹都排在外面購買,牽著牲口換。
許樂帶著許仙幾個來排時,前面已是一條人龍,他們也只好跟著人龍游動,時不時地和旁人一起沖插隊的人叫嚷。正排著,一個驚訝的聲音響在他們耳朵邊:“許樂!你也來買兵器呀。”
許樂一抬頭,是蕭琉姝和幾個少年。
蕭琉姝和幾個同族師兄往來漸少,身邊的人和許樂也稍有生疏,但大個兒的蕭血和他依然熟悉如故。
見是他在問,許樂就給一付迷醉的樣子,托出自己的內心:“散兵殺敵一人得一金幣,俘獲之物自得,一姓之人累計額上還有獎勵,將來發給家長,怎么能不去呢?”
蕭琉姝比劃了一下,輕笑說:“就你?!聽說前些日被我妹妹揍的好慘!這樣吧,你們就在這排隊,替阿姐阿哥買些好用的兵器。阿姐阿哥就許你們一起去,打起仗也好護住你們幾個。”
許樂后面就是許仙,牛六斤和馬義,一聽自己的丑事被揭露出來,差點就要溜走,這便還了個怒目,給許仙幾個說:“別理她,這個阿姐最喜歡笑話人。別看她說是保護我們,還不是一見敵人就喊:許樂,你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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