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回到幾十里外的營地時已經(jīng)過午，逢術(shù)讓奴隸去煮肉，自己則蹲到他們身邊，問許樂：“許樂，蕭擺尾早上來過，要以一百匹馬交換‘天之驕子’的印鑒。那印，它在你那嗎？”

        許樂詫異極了，毫不猶豫地回絕：“不在！他胡說八道的。”

        逢術(shù)點(diǎn)點(diǎn)頭，卻生出疑問：“這蕭擺尾就像烏鴉一樣，什么時候都招人厭！可我怎么覺得他這次叫的到點(diǎn)子上了，你怎么就不問我‘天之驕子’是什么？”

        許樂立刻補(bǔ)問：“阿叔，是什么？”

        逢術(shù)猶豫了，便給三個人解釋：“說是完虎骨達(dá)傳國的寶貝！可能是蕭擺尾找它不著，見咱這里什么都有，來詐詐！”

        許樂賴呵呵地一笑，給了許仙、蕭血一個眼神，問：“他呢？我問問去，要是他多給些，我們就一件一件地翻翻、找找，是不是？”

        逢術(shù)往兩小子那里看看，見他們沒什么異樣，便摟了摟袖子，告訴許樂說：“他去看你琉姝阿姐了，東西沒在咱這，咱也犯不著惹他！”

        許樂答了句：“我就想惹惹他。”這就站起來，往蕭琉姝那兒去。還沒有走到，就見蕭琉姝吊在兩樹間的皮兜里晃蕩，咯咯地笑著叫自己。很快，蕭擺尾站到她身側(cè)，神色不善，還扶了繩子低語。

        許樂回頭看一眼，見蕭血立刻繞路，許仙原地?fù)Q了方向，就加快幾步，徑直走到蕭擺尾跟前，當(dāng)寶貝一樣從左看了從右看。

        蕭擺尾被他看得發(fā)毛，用怪怪的眼神征詢蕭琉姝。蕭琉姝卻不覺得許樂有什么不一樣的，笑瞇瞇地問：“蕭擺尾好看吧。他把要送給我阿爸的東西弄丟了哦！你見著沒有？可是可以換一百匹馬的！”

        許樂先是驚訝，而后恍然，一下兒體會到了蕭擺尾的奸詐——竟早早地把無主之物刻上姓名，便沖著蕭擺尾搖頭。

        蕭擺尾神色嚴(yán)肅，再次強(qiáng)調(diào)：“你真不知道？”

        許樂搖搖頭，繼而又笑：“我阿叔說你找它不著，見我這里什么都有，來詐詐！我這里是什么都有，可找起來也費(fèi)事，要是多給些，我就找找！”

        蕭擺尾冷冷一哼，顏色嚇人。他惡狠狠地問：“一百匹馬還少？你的馬還沒全到手吧？”

        這下抓住了許樂的七寸。許樂差點(diǎn)啞了，死也不再往可以找找的話頭上說，只是搖頭申辯：“沒有。我這沒有！有了就給你了。我要它沒用的！”

        蕭琉姝不依地推蕭擺尾一下，笑著跳下來，說：“別嚇著我阿弟了。他敢騙你，不敢騙我。我去和他說說。”說罷，她就牽了許樂走，邊走邊扭頭：“蕭擺尾說，有了這個印，我阿爸就能稱雄天下！你真不知道它在哪？”

        “有了它，就能爭霸天下……你信嗎？”許樂問。

        蕭琉姝反問：“我信。你知道‘天之驕子’寶鑒是什么？”

        許樂眼色一緊，探了腦袋問：“吃的嗎？”

        蕭琉姝賞給他個“爆栗”，解釋了兩句，告訴他：“蕭擺尾覓了條線索追查，追到這里。要是你不承認(rèn)，他就會帶人來搜，搜到了就把你抓起來，關(guān)到馬棚里抽鞭子！你要它沒什么用，有了就給他。”

        許樂本想說“搜一次給一百匹馬”，念頭卻轉(zhuǎn)到蕭擺尾的威脅上。他太怕因小失大了，就假話假說，要個拖延：“阿姐，是什么樣的呀？我回去找找，找到了就偷偷給你。”

        蕭琉姝尤其滿意最后的“偷偷給你”，就放他走掉。她回到蕭擺尾身邊，給蕭擺尾說：“許樂都嚇傻了！可他的東西多，一時半會也難找到。”

        蕭擺尾點(diǎn)點(diǎn)頭，密密安排：“你可不能把許樂當(dāng)成小你幾歲的乖阿弟。如果我探來的消息不假，他就真拿著印找過當(dāng)?shù)厮_滿，問是不是完虎骨達(dá)的寶鑒。你想想，薩滿都認(rèn)不真切的東西，他這個年紀(jì)，又是靠什么判斷的？”

        蕭琉姝反駁說：“你的消息假了！剛才他還問我，寶鑒是不是吃的。”

        蕭擺尾仍覺得蕭琉姝聽不進(jìn)自個的話，又說：“風(fēng)聲傳出后，此地漸有傳言，說數(shù)十年前，與印璽一起失蹤的猛公主是他母親，完虎東旭是他的嫡親外公！”

        蕭琉姝這才嚇了一跳，脫口而出：“舒兒阿姑不是他親阿媽。那他阿媽——”

        蕭擺尾慢慢地說：“找此鑒是一。逼出內(nèi)情是二。雖然我家難扶新君，那也不能讓別人占了便宜。”

        ※※※

        蕭琉姝帶著心事去看許樂時，他那已被翻得狼籍。

        只見堆就小物的山下開掘了大溝，亂烘烘的青銅器，骨制品……滾得到處。三五奴隸累了，和許樂三個呈一樣的姿勢躺到地上。曾格絮絮抱著半甕水，剛氣喘吁吁地跑來要喊，見到了蕭琉姝便遞了一遞，問：“喝水不喝？！”

        話音剛落，許樂大聲一吼，許仙、蕭血已瘋一樣搶去，把空中濺得全是水花。

        蕭琉姝不敢相信地移動，問曾格絮絮和錢串串：“他們怎么累成這樣了？連奴隸都敢沒規(guī)矩？”

        錢串串和曾格絮絮身在局中，卻和什么都不知道差不多，問不明白什么。

        蕭血一頭扎到東西堆里，又拔又撓，負(fù)氣一樣喊：“是誰說的。找不到印，就把許樂抓到馬棚里打鞭子！不找怎么辦呢？不累怎么辦呢？”

        蕭琉姝不相信許樂被嚇唬話嚇成了這樣，便恨恨地看著他。

        許樂低頭亂刨了一會，一抬頭，看了曾格絮絮站在那兒不動，威脅了一句：“還不去運(yùn)水！”

        曾格絮絮立刻往外跑。不一會又抱了一甕水，哭一樣說：“許樂，我真沒有力氣了，讓我再歇一會吧！”

        蕭琉姝氣呼呼地把她手里的水翻，幾步走到外面。錢串串也跟了出來，她們走著走著想到逢術(shù)，便立刻去找。

        逢術(shù)倒是真忙，正和人整垛整垛地收拾東西。他看蕭琉姝眼淚都在眼里打轉(zhuǎn)，四條腿又一致又快，想也不想就知道怎么回事，笑道：“他們商量好的，故意不理你。一會兒就沒事了！”

        蕭琉姝更加生氣，鼻尖發(fā)熱地走出來，大聲問錢串串：“曾格絮絮也和起來氣我？”

        錢串串告訴她說：“許樂答應(yīng)她，回去給她買胭脂，買衣服，她就愿意運(yùn)水了！”

        “這個該死的！”蕭琉姝大馬金刀地坐到夕陽的陰影里，胸口起伏不定。

        片刻之后，她喃喃地說：“我真想把他捆到馬棚里打一頓鞭子！讓他還敢給我臉色？！”

        ※※※

        天黑了下去，蕭琉姝尚能看到許樂點(diǎn)起的火把。

        幾個同族的親戚在她這兒玩夠了，要回去睡覺時，蕭琉姝還能看到那火把。她不知道火把兒是什么滅去的，只是憑感覺認(rèn)為，許樂真不知道寶鑒的下落。

        約莫到了天明，曾格絮絮突然跑了回來叫嚷：“許樂不見了。跑了！”

        蕭琉姝一個翻身坐起來，揪了她問：“你胡說。他哪有那么膽小？”

        曾格絮絮大聲說：“真的。他趁我們又累又困，睡死的時候跑的！還是他家逢術(shù)第一個發(fā)覺，然后把我們都喊醒，問見到他沒有。我們找遍了，既不見他的馬，也不見他的兵器。聽許仙和蕭血說，他早就說要去漠北看看。人們都追了去。我怕你們還不知道，就回來給你們說一聲！”

        錢串串低聲罵道：“這個膽小鬼！”

        ※※※

        這時，許樂已經(jīng)遠(yuǎn)在十多里外的山坳子里休息。

        他解下自己的馬，自背后的革囊里掏出骨盒，拿出個柄部彎曲，下端奇形的硬塊小印，小心翼翼地哈了一口氣。

        看著寶貝透出的古樸和光華，他吁吁一笑，自言自語道：“要不是蕭擺尾用那么一點(diǎn)財物強(qiáng)換，我還真難下決心去漠北的！”

        這里，他又得意萬分地想：蕭擺尾相信得到它便可稱霸天下，就不該明目張膽地找我要。他這么做了，正如逢術(shù)阿叔說的那樣，在嚇唬我。這下，他如意了，不但把我嚇跑了，又搜不到東西，沒有證據(jù)，怎么和周圍的人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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