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月溺水了！夏月溺水了……”

        耳朵里涌進嘈雜的人聲，像隔著一層厚玻璃聽不分明。扭曲的水紋逐漸散開，失重感減弱。我猛地睜開眼睛，陽光太過刺目，有種灼燒神經的刺痛感，空氣重新涌入胸腔，我大口大口呼吸。

        “夏月，你感覺怎么樣？沒事吧？”

        一道溫潤的嗓音從頭頂上方傳來，抬頭便看見一雙帶著焦急的眼睛，濕透的劉海，以及裸露的胸膛。

        我下意識地推開他站起來，捂著隱隱作痛的腦袋：“你你你你你……色狼！”

        耳邊爆發大笑。

        “哈哈哈哈班長居然被當成色狼……”“夏月你又整哪一出啊……”

        當視線恢復清明時，一群穿著奇怪又暴露的少年少女們圍過來，嘰嘰喳喳地重復著問我相同的問題：“夏月，你沒事吧？要不要去醫務室？”

        “還是去一趟比較保險吧，你突然溺水把我們都嚇壞了，是腳抽筋了嗎？”

        夏月？夏月是誰？這里是……天堂嗎？他們穿的衣服我好像在電視里見過，所以我……來的時候剛好天使們在游泳？

        “啊！我我我我……”我捂住胸，感覺臉燒起來，我好像也穿著一樣的衣服！天吶天吶天吶……我從來沒有穿成這樣，老師和爸媽看到一定會罵死我的！

        哦……我想起來了，天堂里沒有爸媽和老師。

        許是我沒見過世面的樣子讓天使們覺得有趣，紛紛圍著我拍拍手臂、拍拍腦袋，用一種探究或者是擔憂的眼神看著我：“夏月，你不會是腦子進水了吧……哦不是，我的意思是，剛剛溺水的時候……撞到腦袋了？”

        ……你才腦子進水了！

        一個老師模樣的中年男人給我身上披了塊毛巾，發話：“都別圍在這了，駱楷，帶著大家繼續考試。”

        被天使們聲聲叫著班長的男生點了點頭，我看了他一眼就馬上別過視線，剛才好像就靠在他身上。

        到底怎么回事！

        我習慣性地摸摸腦袋……頭發！我的頭發回來了！心里升騰起巨大的喜悅，我幾乎全身顫抖地三兩步走到水池旁，迫不及待看我新長出來的頭發。

        填滿胸腔的歡欣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逐漸從身體里漏出去——利落地短發依稀可見精心剪裁的痕跡，可我看到一張陌生的女孩的臉。

        天使們連忙來扶住我：“夏月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栗色卷發的女孩欲言又止，她眼中的擔憂不作假。

        夏月……就是我嗎？

        我呆坐在水池邊，像抽去了所有的力氣，思維像千絲萬縷的絲線，重新井然有序地編織成網，大腦運轉開來。

        胸腔里有力跳著的心臟，灼燒皮膚的陽光，我似乎感覺到血管里血液汩汩流淌的感覺，活著的感覺。

        眼淚流出，我抱著栗色卷發的女孩大哭起來。

        醫生趕到，帶我去醫務室。

        坐在在潔白的病床上，透明的落地窗外是濃郁的香樟樹，風吹得紗簾拂動起來，像是一雙溫柔的手輕輕撫摸我的臉，癢癢的，摸了摸臉頰，苦笑了下，怎么又哭了啊。

        數著輸液管里點點滴落的液體，眼皮逐漸沉重起來，終究躺了下去，轉頭看向落地窗外，遠處是藍天白云，巨大的操場，和穿著藍白運動服奔跑跳躍的學生。

        謝謝你，夏月，讓我透過你的眼睛再一次看看人間。

        我閉上眼睛，任由沉重的困倦席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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