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泡驟然亮起，遠處傳來人群的歡呼聲，就像一場音樂劇的謝幕，燈光亮起，幻影消散，戲劇落幕。

        “然后呢？”我知道，文釗想把故事停在這里。

        我們在黑暗中沉默許久，突然來電，眼睛一時有些難以適應，抹掉了臉上的淚水。

        我知道電影最終沒有上映，母親在我出生后不久就結婚，再不久，又離婚，褚叔叔是她的第三任丈夫。

        “然后，”文釗苦笑著，“然后就是現實。海鷗先生太過天真，他以為可以靠他的力量保護螃蟹小姐和他們的女兒，可是他太過天真，殘酷的現實之下，他發現他沒有任何力量，他只會給螃蟹小姐帶來麻煩。他們開始爭吵。螃蟹小姐的家人告訴他，他想要保護她們不陷入危險，就不應該在她們身邊。”

        “所以你就走了？”我有些生氣，真是個狗尾續貂的故事。

        “有些事情是一生都難以跨越的，”文釗看向遠處的天空，“是我沒有做好，螃蟹小姐很生氣，她對我徹底失望，希望我永遠消失在她面前。”

        這里才是真正的結局。

        小時候我問過母親，爸爸是個什么樣的人。

        母親靠著沙發，輕輕搖晃著高腳杯，輕笑一聲：“一個不夠勇敢的人。”

        “其實，螃蟹小姐或許從來都不需要你的保護。”

        跟著舅舅檢修電路的葉遠回來，遞給我一瓶汽水，砰的一聲，白氣消散在空氣里，我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松，母親早已為她的故事劃下句號，她愛時，全力以赴，不愛時，轉身離開。她很耀眼，不同于嚴招娣那種內斂的明媚，母親耀眼得近乎熾烈，站在哪里，哪里就有路。

        而我在這一刻清楚地知道，我對我的出生的追問，也劃上了句號。我竟然有種看別人故事的遺憾感：母親那樣的人，最喜歡的一定是海鷗先生，可是海鷗先生，你真的不夠勇敢。一個人難以跨越的東西，兩個人一起仍有希望，你不敢問螃蟹小姐愿不愿意。

        “是嗎？”文釗像是在問自己，“我知道，我知道……”

        葉遠搬來一箱煙花，我起身離開，對文釗說：“不用擔心夏瀾的女兒，夏瀾是什么樣，她的女兒就會是什么樣。”

        母親從我記事起就有忙不完的工作，可是她在教導我時對我的用心和真誠我能感受到。我想成為母親一樣的人，這是她教給我最珍貴的一件事。

        “葉遠——有沒有買仙女棒呀！”

        “沒有，”葉遠背著手，憋著笑，拿出一捧煙花，“給你！”

        他蹲在煙花箱子邊搗鼓引線，有些好奇：“剛剛你和文釗叔叔在聊什么啊？”

        “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

        葉遠點燃引線，拉著我到一邊。十六響煙花放完后，葉遠問我：“你想要什么禮物嗎？”

        我搖搖頭：“我的禮物已經收到了。”

        葉遠不解：“什么？”

        “一只海鷗和一只螃蟹故事，原來他們的女兒是在愛里出生的。”

        葉遠很困惑：“海鷗？螃蟹？還生了孩子？那是什么？”

        “仙人掌吧。”

        遠處的一輪圓月，銀輝照在河面上，像是一層碎金，我也掉入我的奇境啦！

        “我想吃螃蟹。”

        葉遠努力理解我沒有關聯的話，還是點點頭：“明天去河里抓，今天太晚了。”

        “好啊。”我點燃手里的仙女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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