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妍花本不該是這個時節開花的，如今手邊這盆花，已開得極好，大半花苞完全盛開綻放，只有幾朵含苞待放攏在枝頭，更顯嬌嫩。

        多美好的花兒啊，剪刀毫不猶豫落下，鮮嫩的花骨朵零落于枝頭，破碎的或許更讓人著迷……

        太后壽辰這日宴會照例是在晚間，白天整個后宮都忙碌起來，我也破例允許這一日出芳華宮走動，便帶著小六在宮里走走，她也是憋的狠了。

        小六最喜歡宮后苑的一處假山，那是整個宮后苑最高的地方，山頂上有座小亭子，從上面能俯瞰整個宮后苑的繁華盛景。

        小六牽著我歡喜地往亭子里走，卻在最后一級臺階停住了腳步，我稍落后了兩步，跨上石階一抬頭，正對上晉陽王和陳苒。

        當著陳苒的面，晉陽王沒有太過造次，只是這場面屬實有些尷尬，互相行了禮，陳苒才勉強開口緩和氣氛：“安妃娘娘好興致，也來賞景？”

        “是吶，這個時節宮后苑花開得正好，便來賞景，不巧打擾了晉陽王與王妃的雅興。”

        “那……反正我們已賞了許久，不如將這里讓給安妃娘娘和樓小姐可好，也算成人之美？”陳苒側頭去看晉陽王，他在人前還是一幅翩翩君子模樣，自然笑著點頭了。

        “那就多謝晉陽王和王妃了。”我們又互相行禮，他倆并肩從亭內出來，我拉著小六退開了臺階讓路。

        陳苒與我擦身而過時突然聳了聳鼻尖，然后轉頭笑著問道：“安妃娘娘和樓小姐可是用了什么熏香？似乎特別好聞，以前從未聞到過。”

        小六抬起衣袖聞了聞自己身上，微微皺著眉：“我身上沒什么味道啊！”

        她是向來不熏香的，只因她性子活潑，整日不是舞劍就是打拳，若熏了香再混上一身汗水，那味道可想而知。

        我略抬了抬衣袖笑道：“是我身上的味道，前幾日新得的香，大約是為了慶賀太后壽辰采辦的吧，也不知是什么香，送到我宮里的，我聞著不錯，這幾日便天天用在身上，可是味道太濃了？”

        “不濃不濃，這味道正好，聞著讓人心曠神怡，而且這味道也新奇，以前京中好像從未有過，我很喜歡。”陳苒愛香如癡，這并不是什么秘密。

        “那可巧了，這香我宮中還有沒開封的，若王妃喜歡，不如今日宮宴后派人去我那取，反正我平日不出宮門，也用不上這等好香。”

        “那就謝謝安妃娘娘了！”陳苒的笑意終于帶上幾分真誠，“晚宴后我親自去取，還望安妃娘娘莫嫌叨擾。”

        “那我等著你便是了。”

        他們又繼續往下走，直至身影轉過回廊，不見了。

        我與小六站在亭中，指著東邊的方向鄭重地看向小六：“接下來我說的話，你今天務必做到。那邊是東桜門，那里有座尖角小亭，你看到了嗎？”

        順著我手指的方向只有隱約一角，因為太遠看不真切，但小六習武目力極好，應該是能看到的。

        小六點點頭還有點懵懂：“看到了，林姐姐，那是哪里啊？”

        “不用知道那是哪里，你只記得，等會我走了以后，你要避開所有人的耳目偷偷藏到那里去，要讓所有人以為你還在這里，知道嗎？”

        “啊？為什么啊……”

        “乖小六，不用知道為什么，你武功高強一定能做到的，對不對？”

        樓小六最愛聽別人夸她武功好，當即拍著胸脯保證萬無一失。

        “你還要保證，到了那里之后，一到戌時，要想盡辦法制造動靜，讓附近的人知道你在那里，并且一直在那里，除非我去找你，否則不論發生什么都不準離開，哪怕天塌了，哪怕你聽到我死了，都不準走，明白嗎？”

        “林姐姐，你別這樣，我害怕……”

        我抱著小六一遍遍輕拍她的背：“不要怕，小六，你是全盛京最勇敢的女孩子，什么都不要怕，按我說的做，一定做到，好嗎？”

        “那你一定要早點來找我，我會怕黑的。”

        “好，我這邊忙完了一定盡早來找你，但如果我有事耽擱了，超過亥時我還沒來，你就自己回芳華宮，大張旗鼓地回，讓全宮上下都知道。”

        “好，我都聽姐姐的！”

        其實天不怕地不怕的樓小六怎么可能怕黑呢？她怕的，不過是我做傻事，她怕的，是一個人無依無靠被丟棄在這個冰冷的深宮。

        可我怎么舍得丟棄她呢？她就像我骨肉至親的妹妹一樣，我會保護她的，不惜一切也會保護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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