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嬤嬤端上來一些點心水果，我才招呼著她們閑聊：“我這里比不得貴妃娘娘，這些點心是自己做的，比不得御膳房，兩位側妃嘗嘗可合口味？”

        文側妃拈了一塊荷花酥品嘗，吃過以后連連點頭：“這點心做得甜而不膩，花型也好看，娘娘身邊人手藝就是好！”說罷又嘗了一塊桂花糕，也連連說好。

        “嬪妾還是喜歡這個玫瑰糕，”徐楹只吃了一口就放下了，“娘娘恕罪，嬪妾這些日子胃口都不太好，吃了甜膩的東西就不舒服。”

        “無妨，這個時節還是吃些溫熱滋補的好，身體要緊。”

        “謝娘娘體諒。”徐楹又笑著問，“不知娘娘可嘗過陳庭記的糕點，他家的玫瑰糕口味極淡，但花香馥郁，想必是用了最新鮮最好的鮮花所制。”

        “陳庭記？倒是沒聽說過。”

        “也就是這兩年才開起來的點心鋪子，”文側妃在一旁解釋著，“他家的我也嘗過，滿鋪子的花香，若不是擺滿了點心，我只當那是鮮花鋪子呢！他家就是鮮花點心最出名，如今盛京中貴人們都喜歡這家。”

        “倒是我久在深宮孤陋寡聞了，若有機會得嘗嘗才好。”我笑著點頭，心里卻有些許失落，從前引領整個盛京風尚的頂尖貴女，如今竟是從別人口中才能得知外面有什么好吃好玩。

        “娘娘，您可一定要去陳庭記看看，肯定能有意外收獲。”徐楹如是說，看向我的一雙鹿眼中，是堅定的執著，似乎有什么話要告訴我。

        她終究是沒再說什么，文側妃岔開話題又隨便閑聊了幾句，沒耽擱多少時間，她們就起身告辭。

        其實我如今的身份在宮里十分敏感，誰也不想和我多沾而惹上麻煩，她們來請安，也不過是念著規矩。

        徐楹臨走時又再次十分鄭重地提醒我去陳庭記看看，我猜想那里或許有什么特別的東西，她想讓我看，卻無法明示。

        我讓孫嬤嬤即刻傳信給無恙樓，仔細查查這個陳庭記的底細，看看可有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很可能是與晉陽王有關。

        孫嬤嬤前腳走，崔灝后腳就進來了，最近他忙得很，來得很少。

        “有什么急事？”看崔灝額頭還有薄汗，可見是跑來的。

        “刑部你師兄經手的那個案子有新進展了，兇手又作案了，這次死的是兩個不起眼的小吏，作案工具和手法幾乎一致，幾案并查了。幾個死者看似毫不相關，但往前推十來年，這些人都與一件事有關聯。”

        “何事？”

        “卜卦，司空家。”

        大約是真的有急事，崔灝來不及詳細交代，說完之后就匆匆跑走了。

        我愣愣地獨坐發呆，連孫嬤嬤回來都沒有發現。

        我不得不把司空家的事從頭到尾復盤一遍。

        皇帝得位不正想要卜卦求個吉卦，結果卦象大兇，皇帝遷怒誅殺了祈天司多位天師，又想到向司空家求卦，司空家拒絕后，皇帝以剿匪之名覆滅司空家，又故意抹除了當年關于這件事的記錄，把相關人除得差不多了。

        看似整件事情邏輯清晰毫無破綻，可若是皇帝所為，為何這幾個人當年沒有被皇帝滅口，時隔多年才招惹了殺身之禍？若是他人所為，又和這些人有什么相關或目的呢？

        我一時想不通，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是自言自語還是想與人訴說。

        “如果有一天，你做了一件逆天而行大逆不道的事，你該怎么善后？”

        “娘娘是在問老奴嗎？”孫嬤嬤在我身側聽到我說話，就開口問了一句，我也沒太在意，就重復了一次問題。

        “娘娘，若是老奴，既然做了，自然想盡辦法把事情的影響壓到最小，最好是讓所有人都不知道，或者給自己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然后蟄伏下來，讓時間沖淡一切，畢竟人總是善忘的。”

        “會不會想請個天師算算兇吉，或者算算有沒有好的破解之法呢？”

        “若是老奴，不會的。”

        “為何呢？”

        “回娘娘，一則，既是大逆不道之事，怎敢讓不親信的人知道，天師可為老奴算也可為別人算，把柄交到旁人手里可是極不理智的；再則，敢做逆天而行的事，本身就是不信天命之人，何必再去算計天命，多此一舉？”

        “多此一舉？”

        “是的，多此一舉。”我忍不住抬頭去看孫嬤嬤，只見她低眉順眼地站在一側，極為恭敬。

        “孫嬤嬤，你去休息吧，容我自己想想。”

        孫嬤嬤躬身退下，我才仔細回想她的話，覺得也有道理。

        皇帝是敢弒父殺兄謀逆篡位的狠人，若真的信命，大概不敢如此行事。以這些年的經歷來看，他除了建望仙臺給太后祈福以外，似乎對天師很不屑一顧，極少會請天師卜卦，少有的幾次也是太后或端貴妃提起，皇帝從來沒有主動卜卦過。

        那登基卜卦就不得不懷疑，這真的是皇帝自己有心所為，還是被什么人利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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