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梳理了所有關于攻打耀州的想法，寫了一卷《耀州策》送進了阿羨的御書房，阿羨又修改了幾次，最后擬訂了《平耀十七策》，在朝會上與文武百官辯論了三個多時辰，終于定下了五年攻耀策略。

        我知道阿羨存著私心，其實他不想和廢帝兵戎相見，畢竟是手足兄弟，五年以后廢帝是否還在人世都說不定，到那時阿羨也不必再背負與兄弟你死我活的壓力。

        夏天漸漸過去，秋高氣爽舒適宜人，尤其是天楠慢慢解了身體康復，我更不愛拘在屋子里。

        以前我是喜歡出門玩的，年少時隔三差五就與阿羨、楊駿、平梁他們相約去玩，總閑不住。

        困在宮里這幾年寸步難行，簡直要把我逼瘋了，現在好不容易重獲自由，我可不愿天天關在屋子里。

        出宮有點麻煩，阿羨雖然不拘束我去哪，但廢帝勢力殘余依舊存在，他怕我出宮有危險，必要陪我一起，還要帶著前呼后擁的親衛軍，我不想給他添麻煩，通常只在宮里活動。

        以前我最討厭皇宮，覺得這是天下間最冰冷拘禁的地方，現在我卻覺得還不錯，整個皇宮都是我的后花園，我愛去哪就去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終于體驗到了權勢的快樂。

        原先端貴妃宮里有塊地方土質很好，種了滿園爭奇斗艷的花，端貴妃愛極了這些花，平常別人看上一眼都難得，如今全是我的了。我不愛花只愛香，折了最好的花來入香，被阿羨笑為暴殄天物，依舊樂此不疲。

        今日不折花制香，難得有興致帶了濬兒來教他畫畫，濬兒興奮得揮毫潑墨，不一會小臉上就染上了五顏六色。

        我陪濬兒正玩著，佩兒急匆匆地進來通傳，楊駿和廖淵兩位師兄找我，如今正等在門口。

        我自醒來還沒見過他們幾次，因為我確實身體不好，外男也不方便入宮來看我，今天這么急著來找我，估計是有大事。

        我們自幼相熟私下不在乎虛禮，楊駿開門見山地說：“師妹，現在只能靠你了。殿下之前判了兩百余人死罪，有不少是因你重傷被殿下遷怒的人。朝會上眾臣提議從輕處理，殿下不愿讓步，現在又鬧得不可開交，還望你能勸勸殿下。”

        我愣了一下，還以為這事已經過去了，之前阿羨也氣極要殺兵部尚書楚衍，最后讓他戴罪立功去修書。連兵部尚書都從輕發落，怎么還會揪著一些小嘍啰不放？

        定罪量刑的事都歸刑部管，廖淵最清楚實際情況，向我解釋了一番。其他人都判得差不多了，戰俘也好，舊官員也罷，該釋放釋放，該處罰處罰，都是秉公辦理無人異議。

        唯獨一批人被阿羨嚴令處斬，是羽林衛。

        那日我滿身傷痕都是因羽林衛，最重的傷由羽林衛副統領桑卓親手所致，阿羨才會遷怒至此。

        “你也知道，羽林衛都是聽令行事身不由己，有的人甚至沒有參與也被株連，而且羽林衛中有權貴世家的子弟，若全斬了，只怕引起盛京動蕩。”廖淵搖著頭嘆氣。

        “有人確實罪有應得，廖師兄已查的差不多了，該斬的絕不放過。盛京中不少家族知道我們與你交好，不敢去求殿下，便曲線救國拜托我們來求你。只是那些傷在你身上，原不原諒是你的事，我們不該替你決斷，把話帶到就是了。主要是來看看你，現在想見你一面可太難了。”

        兩位師兄拋開這些事不提，又接著敘敘舊，一同用過午膳，他們才結伴離去。待他們走后，我沉思了一下午，阿羨回來時我都沒有回神。

        “怎么悶悶不樂的？”阿羨習慣地把我圈在懷里，“是不是想以前的朋友了？你若覺得無聊就去找他們玩，多帶些人注意安全就行，或者招他們入宮陪你，可別把自己悶壞了。”

        “楊駿和廖淵來找我了。”

        “嗯，我知道。”

        “他們讓我幫羽林衛求情。”

        “嗯，我也知道。那卿卿要求情嗎？”

        “我求情你就答應了？”

        “對，你求情我就答應。”

        “我不知道，該不該求情，我還沒想明白。”

        “有什么不明白，說出來，我幫你參詳參詳？”

        “經歷了這么多，這一身傷痕，我心里有氣，你心里也有氣，若不發出來，堵在心里永遠難受。桑卓擔了所有罪，其實我知道你也知道，罪魁禍首是長公主，但她是你姐姐，你下不了手殺她為我出氣又覺得對不起我，便拿別人替代。”

        “對不起，卿卿，真的對不起……”

        “其實不用對我歉疚，我不會原諒她，但我也不想為難你。捫心自問，如果我看到你傷成這樣，也一定想殺了所有人給你出氣。可是阿羨，一時泄憤容易，社稷大局就不顧了嗎？”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但我過不去心里的坎，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你躺在血泊里是什么感受。”

        “阿羨，我現在沒事了，對不對，我們都好好的，我們要往前看。以后我們還要長長久久的，就當為我們以后的孩子積德，好不好？”

        “孩子？”

        “對呀，我希望我們有一雙兒女，要讓他們幸福快樂的長大，不要背負我們曾經的痛苦，和不必要的殺孽，好嗎？”

        “好，我都聽你的。”

        我最了解他了，只要是我所求的，他總會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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