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完了這一整天的典禮流程，我只覺得精疲力竭，阿羨精神倒是很好，我便使喚他給我掐肩捶背。

        他一邊給我按揉著頸肩一邊笑我：“天下間也就你膽子最大了，使喚皇帝給你當侍從。”

        他站在我身后，我就仰著頭順勢往他懷里倒，理直氣壯地問他：“我就是恃寵生嬌了，那你給不給我使喚？”

        “給，當然給，這輩子都供皇后娘娘差遣。”

        “這還差不多，手勁輕點。”

        “遵命！”

        我仰著頭，他正好垂眸，我們就這么四目相對，然后忍不住笑成一團。

        “好了，坐好，不是說脖子酸，我給你揉揉就好了。”

        我乖乖坐好，面前的銅鏡正映著他專注的模樣，這樣歲月靜好，我的心里盛滿幸福，可有一個隱秘的角落，藏著一個小秘密。

        我記得肅王妃曾經說過的，一個男孩和小叔叔的故事里，那個小叔叔有個自幼喜歡的心上人，可惜他們最后沒有在一起。

        那個男孩是肅王，那個小叔叔是阿羨，而那個心上人，卻不知是誰。

        “發什么呆？看我看呆了？”阿羨抬眸看向銅鏡，鏡中映照著一對親密的愛人。

        “嗯，看呆了。”我微微垂眸掩藏自己的心事，不要去問，過去的就過去了，我只要我們以后的幸福。

        “卿卿，你有心事？”阿羨是個極其敏銳的人，而我在他面前，從不擅長隱藏任何心思。

        “沒，沒有的，我就是累了。”我回身窩進他懷里，抱著他的腰撒嬌，試圖蒙混過關。

        阿羨一邊撫著我的頭發一邊輕笑：“卿卿，我們是夫妻了，從此是這個世上最親密最貼心的伴侶，不論任何事你都可以告訴我，你想知道的任何事也都可以問我，我希望我永遠是你的依靠你的港灣你的邊疆。你呀，在我面前是最不會撒謊的，你有任何顧慮都可以向我傾訴，我希望你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幸福的自由的，我的卿卿已經受了太多苦，未來的日子不可以再愁眉不展。”

        我抱著他的腰忍不住又緊了一點，其實我害怕，我怕問出了這個問題會后悔，可如果不問出來，它就像梗在我心口的一根刺，日夜隱隱作痛。

        “阿羨……你為什么會喜歡我啊？”

        “傻話，喜歡就是喜歡，不僅僅喜歡，我很愛很愛你，如同鐫刻進骨子里愛你。”

        “那……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我呢？”

        “好多年了啊，或許是從遇見你的第一眼，就注定了此生淪陷。”

        我忍不住笑起來，我倆的初見，七夕雨夜，我那時一定狼狽極了，難為他沒有嫌棄我，還能一見鐘情。

        “阿羨，你以前，就是遇見我之前，有喜歡過其他女孩子嗎？”問完這句話我只覺得滿心忐忑，我知道不該問，任誰在新婚夜，也不該去問自己發誓要廝守終生的愛侶，可曾愛過別的人。

        阿羨的沉默讓我害怕，我覺得我真是這世上最蠢的蠢貨，只要我繼續自欺欺人，我會是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可我好像把一切都搞砸了。

        我拼命想忍住翻騰的淚水，可我控制不住，只能任它無聲地落。

        阿羨的雙手突然撫上我的面頰，他慢慢捧起我的臉，我隔著淚眼朦朧看見他臉上的一點疑惑和一點委屈。

        “卿卿，你是不是誤會了什么？”阿羨有點猶豫，似乎在構思著措辭，“是不是有人對你說了什么奇怪的話，讓你誤會了什么？可我十分確定，我這輩子從小到大只喜歡過一個女孩，她叫林逸，是我以命起誓要珍愛一生的人，是我三書六禮明媒正娶的愛妻，是我昭告九州上稟太廟的皇后。”

        “啊？”我突然覺得腦子有點混沌，那故事里的那個人是誰？是我嗎？可我自己怎么一點也不知道？

        “我覺得我們倆的思路有點偏差。”我抬手胡亂擦了淚，“肅王妃以前與我閑聊，說過你與肅王的往事，偶然提過你曾書信告訴肅王，你有個自幼時喜歡的女孩，也鼓勵肅王努力追求所愛。那……那個女孩是誰？”

        阿羨先是疑惑，又恍然大悟般扶額，指尖點著額角輕揉，然后拉過一把椅子與我相對而坐，似要與我促膝長談。

        “卿卿，你以為你與我第一次見面是什么時候？”

        “啊？不就是那年七夕雨夜嗎？我在街上迷路了，你送我回家。”

        “我終于明白了，難怪……卿卿，你是不是忘了，我們早就遇見了，你大概三四歲年紀，碧波池，你撿珠花差點掉進池里，有個小哥哥救了你，記不記得？”

        我的腦袋瞬間一片空白，塵封的記憶又恍若傾瀉的洪流奔涌而來。

        那個稚嫩漂亮的男孩，與眼前俊逸絕塵的男人，緩緩重合……

        “再后來，你大概五六歲，有個衣衫襤褸的小乞丐爬上了你的馬車，藏在你的裙子里出了城，你又記不記得？”

        “是你！”

        “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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