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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夫人


出總督府的時候,已經是亥時末。這個時候已經宵禁了,除了巡邏的軍士,街面上冷冷清清并無一人。
  
  到了大同客棧前,倒是沒有緊閉大門,留了個老頭坐在虛掩的大門口看門。那老頭似乎認識丁謂,見著他來,打了個千笑嘻嘻問好:“官爺,那三個人依舊睡著呢,沒走。”
  
  丁謂嗯了一聲,對陸賾道:“爺,憑兒姑娘在二樓最后一間房。”
  
  到了這里,便不用旁人帶路了,他徑直上了二樓,步子有些急,官靴蹬在木樓梯上,惹得住店的人粗聲粗氣的抱怨:“大晚上的,誰啊?還睡不睡覺?”
  
  陸賾走到最后一間,微微用力推了推門,并推不動,他繞到另外一邊,窗戶倒是沒有鎖好,一掀開,便跳了出去。
  
  窗戶邊的春榻上躺著個打呼的丫頭,陸賾皺眉,伸手朝脖頸下微微一點,那聲音便戛然而止。
  
  繞過春榻,往里幾步,便見床幃并未放下,一女子橫臥,月光下可見身段玲瓏。秦舒有踢被子的習慣,此刻被子已經叫她踢下床了。
  
  十月份的天氣已經很冷了,只見她伸手往旁邊摸了摸,并沒有摸到被子,屈膝縮成一團。
  
  陸賾站在床前,瞧著這女子姣姣面容,曲線玲瓏,比三個月前更添三分嫵媚,更加勾人了,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從地上把被子撿起來,扔在秦舒身上。
  
  秦舒一連趕路七、八日,本就累極了,睡得沉,一時身上冷,不知道是誰替她蓋了被子,還只當是夏荷,帶著睡意哼了一聲:“夏荷,你去睡吧。”
  
  陸賾聽得這聲嬌哼,終是忍不住,揮手撫落幔帳,他一雙手溫和干燥,從衣領伸進去握住豐盈。
  
  秦舒還以為是夏荷,伸手去抓,閉著眼睛迷迷糊糊道:“夏荷,別鬧了。你要是餓了,就拿錢出去買吃的,且讓我再睡一會兒。”
  
  她一雙手去推壓在身上的人,摸到精壯厚實的胸膛,當下驚醒過來,見床上一個黑影,并瞧不見面容。
  
  秦舒只當是哪里來的采花賊,只怕他要自己性命,心里慌張,做出鎮定的樣子來,聲音卻瑟瑟發抖:“你是誰?倘若要銀子,枕頭下包袱里有,你拿去就是。我兄弟就睡在旁邊屋子里,樓下也有伙計,只要我喊一聲,你就走不了了。”
  
  陸賾起了興致,伸出兩指點了點,秦舒便立刻渾身酥麻酥麻,毫無力氣,動彈不得,他笑:“我是過路的梁上君子,本只為求財,奈何姑娘豐姿美容,勾人心魄。我只求姑娘一夕之歡,決不取半分紋銀,姑娘可能一嘗小人的心愿?”
  
  秦舒心里暗嘆一聲糟糕,果然是采花賊,她道:“不瞞壯士,奴家本就是做皮肉生意的,壯士這樣的好漢,不要銀子,生意也做得。只是我是年老色衰,得了花柳病才叫樓里的媽媽打發走人的。一夕之歡并沒有什么,只怕叫壯士染上這樣的不治之癥,便是奴家的罪過了。”
  
  陸賾聽了,雖知這丫頭一貫胡亂編排騙人,但聽她說自己得了花柳病,仍忍不住黑臉:“一貫胡言亂語,這樣咒自己?”
  
  這樣帶著訓斥的聲音,天底下便只有一個人會這樣同秦舒講話,她如何聽不出來,一時又驚又怒,問:“陸賾,是不是你?”
  
  天底下這樣直呼他名諱的寥寥無幾,便是壁見陛下的時候,內閣首輔也稱呼他的字“宣遠”,陸賾倒也不否認,沉著臉道:“果然是越加放肆了,直呼起你家爺的名諱來。”
  
  秦舒腦子里嗡嗡作響,身體忍不住冷顫:“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的?”
  
  陸賾笑笑,去撫秦舒的臉頰,有清淚劃過,那聲音比平常要溫和些,在秦舒聽來如夜梟一般刺耳:“小丫頭,你也太小瞧一位兩省總督的權勢了。”
  
  秦舒聲音發抖:“你是兩省總督,天底下要什么樣的女子沒有,何苦來逼迫我?”
  
  陸賾手往下,游移到精致的鎖骨,頓時引得秦舒一陣戰栗,他滿意的哼了一聲:“丫頭,我想要你,你就得高高興興的應承我,這個道理你要懂。往日給你的體面太多,以至于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說著他輕輕剝開衣衫,威脅道:“你最好不要喊叫,否則把春榻上的那位姑娘叫醒了。我倒沒什么,為了你的清譽,只好她灌啞藥了。”
  
  陸賾伏身去尋秦舒的香唇,未得片刻嘴角便一陣刺痛,血腥之氣彌漫了整個咽喉。
  
  秦舒仰著頭,一陣笑,嘴角流出鮮血:“你要我,我就得應承你,真是無恥。你以為你是什么人,你勾一勾手指,我就得像狗一樣爬過去嗎?”
  
  陸賾吞下血唾沫,火氣大盛:“你是逃妾,按照律法,我便是打死你也不為過。”
  
  秦舒恨恨道:“我早就放了身契,本是清白良家。是你像強盜一樣把我擄走,叫你逼良為娼。”
  
  陸賾耐心全無,當下從床上站起來,打開門喚:“丁謂。”
  
  丁謂本來在樓下躲得遠遠的,見此蹬蹬蹬上了二樓,見陸賾臉色不善,便曉得這是又碰壁了,不敢多瞧,低著頭道:“爺,有什么吩咐?”
  
  陸賾道:“叫轎子來。”說罷,轉身裹了床單,把秦舒打橫抱起來,道:“你要是不想叫你那幾個同行的人,去大牢里報道,就安靜些。”
  
  走到外頭來,動靜驚醒了睡得淺的房客,見陸賾兇神惡煞的模樣并不敢問,只竊竊私語。
  
  秦舒叫他抱著,發絲凌亂,內衫已經脫盡,只裹了一層牡丹花床單,那牡丹花正盛開在起伏的胸脯之上,越見蘼蕪之態。她望著陸賾冷硬的下顎,心里不知怎么的,越來越鎮定,仿佛一種認命般的宿命感漸漸涌了上來。
  
  陸賾覺察到這目光,回望過去,見她緩緩道:“陸賾,我恨你。”
  
  這個世上有很多人恨他,處置查辦的文官武將,被拒了親事的漢王,還有一些清流御史彈劾他,那些人在庭下咒罵,恨不得生啖其肉,陸賾聽了只覺得好笑,半個字也不會放在心上,恨我又如何?
  
  可聽見秦舒說恨他,陸賾不自覺停住腳步,見她月光下盈盈的小臉上還掛著淚珠,心里說不上生氣也說不上別的,只覺得忽然空落落起來。
  
  他撇過頭,警告道:“禍從口出,如不想連累旁人,你最好知趣一些,一個玩意兒罷了,也配說恨不恨?”
  
  陸賾抱了秦舒,門口已經備好了四乘小轎,見他出來,丁謂忙打開轎簾子,問:“爺,回府嗎?”
  
  陸賾卻搖搖頭,吩咐:“去西冷書寓。”
  
  丁謂聽了心里一驚,又見陸賾正在氣頭上,并不敢相勸。
  
  西冷書寓位于杭州東邊,文人仕宦稱之為——東府樂魂銷金地,是杭州城一等一的紅粉佳麗之處。

西冷書寓從外面瞧去,不過一所普普通通的民居,青墻灰瓦,連牌匾也無,只檐下掛了兩盞金碧輝煌的琉璃燈籠,足配人送的“銷金”二字。
  
  丁謂跟著爺來過幾次,只不過是接待那海上來的姓王的,他叩了叩門環,片刻便有一位少婦過來開門。
  
  她梳婦人發髻,穿著雪青的白綾襖,襦裙,最多三十來歲,瞧著倒像是大戶人家少奶奶的模樣。只是大戶人家的少奶奶并不會深夜獨自迎門,她露出個淺笑,不見半分輕佻,反而叫人覺得端莊有禮:“丁爺。”
  
  丁謂指了指轎子:“何夫人,里面是位姑娘,收拾個干凈的院子出來。”
  
  何夫人點點頭,并不多問:“隨我來。”
  
  秦舒坐在轎子里,靠著轎壁,閉著眼睛,連半聲絲竹聲都不曾聽見。想來這園子頗大,進了門,不知過了多久,就見人掀開轎簾,陸賾抱了她出去。
  
  何夫站在一旁,忽然見里面抱了個女子出來,再定眼一瞧,竟然是新任總督大人,心下暗暗吃了一驚。
  
  秦舒叫他放在床上,伸出一只雪白的胳膊支撐住身子,緩緩地坐起來,見地下一整幅串珠玉蘭金銀地毯,她微微偏過頭,不去瞧陸賾,便見雕花玲瓏的軒窗,窗戶邊一尊青銅香爐里正燃著幽幽檀香,好一個既雅致又富貴的所在。
  
  秦舒嗤笑一聲,抬頭望著陸賾:“怎么,總督大人強、暴民女,也要選一個勾欄瓦舍之地應景嗎?”
  
  陸賾走過來捏住她的下顎,道:“無知無畏,天生反骨的東西,你且在這里磨磨你的性子,什么時候磨好了,就什么時候出去?”
  
  秦舒轉開頭,冷冷道:“恐怕只會叫總督大人失望了,向來不識時務之人如我,寧愿老死在這里,也不愿意出去。”
  
  陸賾站在那里,見秦舒仰著頭,臉上控制不住滾下淚珠,只是背挺得直直的,不見半分屈服之態,他本來想說些什么,見此什么也說不出來,轉身拂袖而去。
  
  何夫人站在階下,臉上仿佛是隨時隨刻都帶著淺笑:“大人。”
  
  她也并不多問,只等著陸賾吩咐:“這個丫頭性子古怪。你素來有幾分□□人的本事,現交給你,磨磨她的性子。”
  
  何夫人道:“大人交給我辦,我自然盡心盡力。只是,我們這里□□姑娘,若要立即見效,少不得軟硬兼施,受些皮肉之苦。倘若手段溫和些也是有的,只是恐怕要費些功夫。”
  
  陸賾大步走出去,留下一句話:“你看著辦就是。”
  
  何夫人身邊跟著個經年的老嬤嬤,彎著腰湊在她耳邊道:“夫人,這差事可不好辦。我剛剛站在門口聽了一耳朵,那姑娘不像是個輕易改主意的主兒。”
  
  何夫人瞧著倒是胸有成竹,揚了揚手絹,叫人都下去,端過盛著衣物的托盤,剛走到門口,就見一個白瓷瓶砸過來,碎在腳下,抬起頭就見那姑娘道:“這位想必就是何夫人了,你也不必來打著□□我的主意。我來這里快十年了,受過的規矩教訓不知多少,倒也不曾叫我改了我這骨子里帶來的東西。”倘若真改了性子,活著的不過是叫憑兒的行尸走肉,就不是秦舒了。
  
  來這里快十年了?這話怎么的說的,不過剛待了一炷香的時間都沒有。何夫人見她一張臉青白色,想來是氣糊涂了,說的糊涂話吧。
  
  何夫人是天足,卻穿著時興的小腳金蓮鞋,走起路來婀娜多姿,她走近,笑著坐下來,一邊去幫秦舒解身上纏繞得嚴嚴實實的床單,一邊道:“今兒晚了,姑娘想必也累了,我預備了熱湯,姑娘沐浴后就歇息吧,有什么話兒,咱們明兒再說也不遲。”
  
  秦舒的目光里依舊充滿了防備,何夫人笑:“姑娘別這樣瞧我,我是過來人,誰也不是一出生就是在煙花巷里,我能體諒姑娘的難處。”
  
  秦舒道:“既然如此,何必來勸我?”
  
  何夫人搖搖頭:“我不勸姑娘,也沒什么好勸的,我現在勸姑娘是往姑娘傷口上撒鹽,這樣的事,我做不出來。我和姑娘相逢有緣,你又少不得在這里待上幾日,我做個東道主,請姑娘園子里各處逛一逛,散散心。”
  
  說罷,把新做的干凈的外衫披在秦舒身上,吩咐丫頭:“伺候姑娘沐浴。”
  
  秦舒機械似的叫人扶去浴桶,又機械似的被人扶回繡床上,她躺在床上,聞得一股淡淡的瓜果香味兒,眼皮累得慢慢往下掉,腦子卻像針刺一樣疼。
  
  她想不清楚自己哪里出了紕漏,難道陸賾時時刻刻叫人等在杭州城門口辨認嗎?不,她入城的時候坐在馬車里,根本沒有露臉,如何能露了痕跡?
  
  腦子里嗡嗡地想了半晌,天色曉白之跡,這才勉強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何夫人第二次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天后的晌午了,外頭下起了鵝毛大雪,小丫頭打起簾子,接過斗篷,她站定了一會兒,見里面靜悄悄的,問:“怎么樣了?”
  
  旁邊一個穿紅的婦人道:“夫人,這倒也奇了,不哭不鬧,只抱著被子坐在床上,送了飯進去,也吃了,只是不說話。您說,這是想開了,還是沒想開?”
  
  “勸過沒有?”
  
  那婦人皺眉:“勸過了,只像個啞巴一樣不言不語。不只是我們,連屋里服侍的小丫頭都不曾見她說過一句話,只怕我們又不知道里頭的深淺,點不到她的痛處。再則,這姑娘又不是我們院子里的姑娘,論□□人,要軟硬兼施才行,一味兒的說好話軟話,那怎么行?她的身份不一樣,我們又如何敢對她用粗?”
  
  她說起來條理分明,說一句瞧瞧何夫人的臉色:“夫人,您看,咱們該怎么辦才好?”
  
  何夫人揚揚手,示意她退下,推開門進去,果然見秦舒呆呆地坐著,見她進來,道:“我有一件事,想求何夫人。”
  
  何夫人叫丫頭搬了個凳子坐在一邊:“姑娘請講,您是客人,我能辦到自然盡力。”
  
  秦舒道:“請幫我去大同客棧傳一個信兒,就說我很好,叫他們不必擔心,且回家去吧。”
  
  何夫人不回答,秦舒笑:“怎么,辦不到?”
  
  何夫人搖了搖扇子:“姑娘,您是個聰明人,不是我辦不到,而是不敢辦。前幾天晚上送您來的那位爺,是什么身份,您是清楚的,又何必這樣呢?父母生養,何其不易,這個世上同誰過不去,都不能同自己過不去。人活著,都逃不出一個難字,姑娘有姑娘的難處,我們這等人也有自己的難處。”
  
  秦舒并不說話,一只手撥弄著金鉤上的流蘇,漸漸失神。
  
  何夫人福了福身子,緩緩退了出去:“姑娘是明白人,不需要我多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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