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辛小侯爺最近頗有些得意洋洋,無非是射箭準頭越來越厲害。等臭丫頭從西山出來,一起
去郊外狩獵,到時候定要讓她刮目相看,寫個大大的“服”字。
他把馬鞭扔給福祿,福祿凌空一躍,穩當當地接在手里,眼睛卻不住地朝他使眼色。
自己最近沒犯錯啊,辛忱惴惴不安地來到花廳,發現奶奶呆坐著,一副悵惘的神情。
“忱兒回來了。”
林老太君見孫子高高瘦瘦的模樣,跟過世的丈夫、兒子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如同經東的人剛
曬到春日的暖陽,渾身熱乎乎的。她笑道:“餓了吧,讓廚房擺飯。”
辛忱對著滿滿一大桌自己愛吃的吸溜了幾下口水,轉念一想,又放下碗筷,正色道:“奶奶,
我最近沒闖禍……”
“奶奶知道,這是你艱苦訓練贏得的獎勵。”林老太君摸摸他的頭,“你最近沒有見過傅小公
子?”
辛忱正啃著一節羊排,聞言,搖搖頭。假仙兒,自己見他干嘛。
辛忱啃得一嘴油,隨口答道:“他不是中狀元不久,應該挺忙吧。”
“接下來的這段時間不要去郊外,就在府里練騎射吧。”林老太君盛了一碗湯,遞給他。
這到底是怎么了,辛忱眉頭都快擰成結,支支吾吾、含含糊糊的,還讓不讓人好了。
直到坐到安平侯府的喜堂里時,辛忱才覺察出奶奶把自己關在屋里的用意。除了喜堂懸燈結
彩,大紅的雙喜字和龍鳳呈祥圖案隨處可見,安平侯府外面全沒有喜慶的跡象。整個盛京城
顯少有人家知曉今天是新科狀元成親的日子,只有在場的幾戶至交親友而已。
林老太君瞥了他一眼,“大喜的日子,你苦著一張臉做什么!”
“奶奶,蘇眠……”辛忱喉嚨干干的,想說些什么卻又說不出來。
“這是安平侯府的事。”
可,可她和傅與時有婚約啊。辛忱腦袋暈乎乎的,臭丫頭莫非不知道?他忽然覺得有些壓抑,
往門口一瞧,景希!這人從西北回來之后就風頭正盛,兩叔侄現下在朝堂上斗得正酣,他可
不想觸霉頭。辛忱下意識別開視線,眼神卻不由自主地飄向門邊。
安平侯迎上去行禮,兩人不知說了些什么,后來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他,辛忱頓時如坐針氈。
安平侯親自領著景希到辛忱旁邊的位置坐下,笑道:“殿下請!”
“我代皇爺爺上門向侯爺祝賀,侯爺不必拘泥,請自便。”景希隨意道。
安平侯知情實意,加上事情繁雜,囑咐下人小心伺候便離開。
辛忱不自在地往椅子一角挪了挪,嘴巴卻不饒人,“你來做什么?”
景希相當震驚,“怎么瘦了這么多?”
辛忱拍拍胸膛,“我可一直有在練習射箭。”說起射箭,辛忱瞪眼道:“你還記得三年前你把
我的馬和我拖到五城兵馬司的事吧。”他可沒忘,就因為一匹馬扯出軍需案來,害得自己被
禁足好久。
“我可沒射死你的馬。”景希冷笑道。
辛忱的心忽然突突往下墜,那個射馬的人如今……
景希聽到他近乎自言自語:“臭丫頭知道假仙兒今天成親嗎?”
景希冷哼一聲,她當然知道,不僅知道,而且還是自己告訴她的。
蘇眠看著銅鏡里的自己,面龐如玉,烏發如云,素手如凝。
景希把傅與時和應琳瑯成親一事告訴自己后,她內心突然生出一種石頭落地的感覺。
那天西山的風很大,仿佛輕易就能掀翻一切。
“為什么告訴我?”她聽到自己問景希,“你早就知道我和他有婚約的事,所以現在……”
“不為什么,你應該知道,不是嗎?”
淡然的話語,無波的眼神,他又變回那個冷漠高傲的太孫殿下,長年的征戰生涯更為其抹上
一層肅殺之氣。重遇時,蘇眠感受到的溫和如蜻蜓點水般短暫地消逝了。
“人一旦知道了就不能裝作不知道。”
“哦?”景希笑了。他的笑很暢快,全沒有平日里譏諷、不可一世的感覺,蘇眠聽在耳里卻
只覺得更加刺耳。
“人是很善于自欺的,蘇小姐。”
蘇眠緊抿雙唇,直直地盯著他:“你什么意思?”
“說實話,蘇眠,你很聰明,小小年紀便見識不凡,具有的洞察和敏銳在世家貴女中少見,
更是超越多數男子,”這個人可是初見時便一語戳破自己的處境,景希頓了一下,望向山道
上如螞蟻般的行人,“但是你不夠勇敢,甚至怯懦,你所有的行動都用你的聰明才智在對抗、
在權衡,所以你才那么矛盾,那么可憐。”
“我不可憐!”
景希看她貝齒咬的雙唇發白,垂在身側的手握成了拳頭,挑眉道:“對,你不可憐,那你現
在在做什么?遁出侯府,躲在鳥不拉屎的白云觀,日日抄佛經看書,就算閱遍整個護國寺的
書又如何?”
蘇眠竭力使自己平靜下來,心卻越跳越快,呼吸越來越急促。
景希冷笑道:“這樣作踐自己,你有快樂一點嗎?還是傷害過你的人會因為你可憐就同情、
憐憫甚至向你道歉?你明明什么都懂,為什么還如此天真?”
“難道像你一樣殘忍嗎?”
“呵……”景希嘲諷道:“我殘忍……那你抱著你的幻夢長眠吧。”
他的步子邁得很大,山頂的風呼嘯著灌入長袍,膨脹得仿佛整個人即將騰云而去。蘇眠無力
地癱倒在圓臺上,伸直手臂,看到指縫之間微露一角的太陽。為什么今天的陽光如此刺眼?
她捂住眼睛,有什么濕濕的、滑滑的東西流了出來。
涼意不斷從地面透過衣裙嘶嘶往骨頭縫里滲,烈日又灼傷地刺向掩住臉面的手掌。還有風,
肆意地吹著,蟬鳥無端低鳴,它們全都不懂,既無情且冷漠。
“噠,噠,噠……”
蘇眠的眼前投下一片陰影,有人默默坐到她的旁邊。
“小護?”
“嗯,”蘇護笑道:“怎么知道是我,因為拐杖的聲音?”
“味道—瀟灑的味道。”
“額……恐怕是藥味吧。”蘇護無語。
“小護……對不起……”
蘇護把兩腿伸直平放在地上,手臂撐在腰后以緩解身體的疲勞,半晌才緩緩道:“阿眠,我
接受你的道歉。人心善變,原本也不是你能控制的事情。”
“可……”蘇眠“忽”地坐起來,看向他。
“可是什么,”蘇護伸手把她散亂的發絲理整齊,“人又沒有未卜先知之能。”
“如果我到盛京城后,早日把心里的感受告訴你,也許……是我的猶豫害了你。”
蘇護拍拍她的肩膀,“阿眠,過去沒有如果。你的父親和我,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你
幸福。”
“那我該怎么做?”蘇眠仰頭看他。
“誠實一點就好了。”
誠實?她要怎樣才能更誠實一點。銅鏡能照出她的形容笑貌,能照見她的心嗎?
蘇眠慢吞吞地用梳子一下一下梳著秀發。消息明明昨日才知曉,時間仿若一年般漫長。
暖暖端著熱水進來,放下盆后,瞥見她安靜地坐在梳妝臺前,猶豫道:“小姐一夜沒睡……
要不要用早點?”
“不用了。”
暖暖不自在地左看看,右看看,摸摸這兒,又摸摸那兒。蘇眠覺得好笑:“你在做什么?”
“啊……沒什么。”暖暖下意識搖搖頭,“小姐真要去侯府?”
蘇眠起身,浸濕臉巾,擰干、擦臉。
“可是……與時公子,”暖暖偷偷看了蘇眠一眼,小聲道:“真是很好的人啊。”
是啊,很好的人。蘇眠能想起自己到安平侯府之后和他相處的一切,共享看過的書和想法,
自己作弄地叫他公子表哥時的情形,他送給自己的滿屋的海棠花,只是早謝了。
她用力扯下臉巾,扔到水里,冷眼瞧著它蕩悠悠地沉入盆底。
暖暖見她心意已決,忙從衣柜里取出好幾件衣裳,“小姐穿哪一件?”
蘇眠選了嫩綠的月華裙,配上粉紅色的系帶,淺淡清爽,仿若新生,不止暖暖,連在屋外等
待的眾人都眼前一亮。
“怎么都看著我?”蘇眠覺得奇怪,大家難道不是每天都見面?
蘇護露出淺笑:“阿眠很好看。”
老蕭頭瞥了蘇眠一眼,是挺好看的。以前怎么沒發現,是了,這丫頭伶牙俐齒到讓人忽略了
她的外表。
“走吧!”他把煙斗“咚、咚”敲著桌沿:“不是要去賀喜,錯過吉時可不好。”
“爹!”蕭蕭嗔怪地看了老蕭頭一眼。
蘇眠跟著老蕭頭往觀外走。
“阿眠……”
聽到蘇護的聲音,蘇眠回頭,蘇護朝她笑笑:“……沒什么,一切順利。”
蘇眠低頭迅速離開,很快走到白云關外。老蕭頭已經坐在馬車車板上,等她一坐上馬車,便
揚長而去。
身穿新郎裝的傅與時簡直俊秀逼人,他手中的紅綢牽著另一端的應琳瑯。辛忱簡直心梗,一
臉欲言又止。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和對這門親事有什么意見呢?”景希諷刺道。
“夫妻對拜……”
喜堂里的氣氛達到高潮,安平侯、傅祖榮、馮氏、應濤……都喜滋滋地看著兩位璧人。
“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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