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班原本安靜復(fù)習(xí)的氛圍被趙鵬程回來時黑著一張臉打破，不少同學(xué)私底下議論紛紛。

        趙鵬程同學(xué)是個愛說話的女生，戳了戳趙鵬程的胳膊，趙鵬程往里收胳膊，明顯不想跟她說話，女生和身后的男生交換了一個八卦的眼神，又小聲問他，“你不是跟洛老師要微信號去了？沒要到？”

        趙鵬程周圍幾乎愛說話的同學(xué)都知道趙鵬程喜歡這個實習(xí)老師，有意無意的還他表現(xiàn)的幾乎，在剛剛聽到四班有人要到洛老師微信時，第一時間通知趙鵬程讓他積極去表現(xiàn)。

        趙鵬程把剛剛在洛薇身上受的委屈，撒在她身上，大聲怒喝，“你不是說四班有人要到了？他媽的明明老師沒給，非攛掇著我去，我去了，結(jié)果你滿意了嗎？老子他媽連暗戀都不可以了。”

        千雅被趙鵬程吼的睜大雙眼，不好欺負的回懟回去，“我就是說傳謠傳謠有人要到了，讓你去試試，什么叫我攛掇你去的，還有我現(xiàn)在特別滿意，幸虧洛老師不喜歡你，要不然還真是倒了大霉。”還做了一個特別夸張的表情。

        班里同學(xué)從剛剛的議論紛紛變?yōu)楸牬笱劬�看戲，趙鵬程氣不過，又吵不過，沖著班里看熱鬧的同學(xué)大吼，“看什么看？他媽寫作業(yè)去。”

        千雅看不慣，陰陽怪氣的說：“還不讓別人，有本事把我眼珠子摳出來啊。”

        趙鵬程敢怒不敢言，強忍著怒火，低頭看著剛剛拿回來的書，他認真撫摸著洛薇翻過的那一頁，仿佛上面還留有她的余溫。

        高三的學(xué)生有了分寸感，知道很多時間不應(yīng)該停留在這些課余的爭吵上，紛紛安靜下來，重新忙碌在學(xué)業(yè)中。

        趙鵬程盯著書頁，眼睛漸漸模糊起來，豆大的淚珠子滴落在書頁上，他慌不擇路的擦拭著眼淚，把書頁徹底擦花，他這段還沒開始就已經(jīng)結(jié)束的青春萌動，徹底以失敗告終，連暗戀都不可以了。

        千雅瞥見他不斷抖動的肩膀，心里雖生氣，但歸咎于底還是在意這兩年的同學(xué)情分，輕輕拍了拍，別別扭扭道：“那什么，我剛剛說話重了些，你別太在意，再說了，你不也說我了？”

        千雅從書包里拿出紙巾，遞給他，“誰還沒個失戀的時候，就我來說，我喜歡路嘉兩年不也沒有結(jié)果，我雖然挺難過的，但以后我肯定能遇見比他更好的，你也一樣。”

        千雅強行把紙巾塞給他，“行了，男子漢大丈夫的，稍微哭一下得了，別太矯情了。”

        趙鵬程結(jié)果她的紙巾，擦著眼淚，吸吸鼻涕，“你懂什么，我這是第一次喜歡別人，你一天換一個的，怎么能一樣。”

        千雅翻了個白眼，“我那個叫追星，我不能只追一個哥哥吧。現(xiàn)實中的，我也只喜歡過路嘉一個好不好。”

        趙鵬程抬頭，看向她，哭過后的眼眶紅紅的，“千雅，對不起，我剛剛把那些委屈都撒在你身上了，對不起。”

        千雅十分大度，“下次我受委屈了，也要撒在你身上。”

        趙鵬程憨蛋，“行。”

        千雅一愣，“那可約定好了啊！”

        又抽出幾張紙巾遞給他，“擦擦你的鼻涕，弄得那都是，臟死了。”

        或許這就是少年的好處，一句話分裂，一句話和解。

        最簡單的方式，就看敢不敢低頭，敢不敢承認自己的過錯。

        班里的平靜隨著路嘉怒氣沖沖的回來又一發(fā)不可收拾，班上同學(xué)又躁動不安起來，愛看熱鬧的又交頭接耳小聲議論。

        千雅拍了拍趙鵬程的肩膀，湊近他問：“路嘉怎么了？”

        趙鵬程又想起自己被拒絕的畫面興許被他看到，難堪那股勁上來，說話又沖起來：“我哪知道他啊，你想知道你去問啊，正好你不是喜歡他。”

        “趙鵬程你有病吧。”千雅剛緩過來的神色又像看神經(jīng)病一般看著他，一個大膽的想法從她的腦海里蹦出，“不會是他也喜歡洛老師，然后你醋的慌吧。”

        趙鵬程低頭沒說話。

        路嘉黑著臉走回座位，不解氣般猛踢凳子，刺耳的一聲劃破眾人的耳朵。

        沒心情看戲的也紛紛投來目光，包括坐在他后排的兩位同學(xué)。

        趙磊看他滿臉怒氣的著實嚇了一大跳，“哎呦，路哥你這是怎么了？誰把你氣成這樣了？”

        路嘉不知道自己此時那張帥臉變得面目可憎，跟個吃人的老妖怪似的，“吳凱讓我去拿什么屁書，人家根本不稀罕，還罵人，誰受得了。”

        他沒把自己心里那點說不上來的委屈說出來，只簡單說她罵人。

        吳凱沒頭腦的抬起頭，原打算看路嘉的，可看見那張臉承受不住瞥眼看向別處，“洛老師怎么罵你了？”

        “就……就那么拿罵的。”路嘉支支吾吾的說不來，他早就不記得洛薇罵他什么了，也忘了自己為什么生氣。

        吳凱站起來，沖趙磊說道：“你好好安慰安慰我們小同志受傷的心靈，我去給老師拿東西。”

        趙磊聽話說：“知道了。”眼中還透露著渴望被贊美的神色。

        吳凱也不讓他失望，沖他豎起大拇指，“你真棒！”

        趙磊心里美滋滋的。

        吳凱再次敲向辦公室的門，洛薇還在反省中，聽到敲門聲以為路嘉又回來了，蹭的一下站起來，看見門口的吳凱，眼中是止不住的失落。

        吳凱走過來，略帶歉意道：“抱歉老師，我剛剛有事讓路嘉幫我過來拿書，我沒想到老師會生氣。真的很抱歉。”

        洛薇這是第一次在不是課題時，吳凱說這么多話，原本清清冷冷的聲音這會帶著些許溫度，連人看起來都溫柔許多。

        洛薇苦笑道：“我不是因為這個生氣的，你一會跟路嘉同學(xué)說一聲，真的很抱歉我把情緒撒在他身上了。”

        吳凱整理散落在桌子上的課本，“老師，我們?nèi)ド险n吧。”

        洛薇舒氣點頭。

        吳凱身上莫名有種讓人舒心的東西，說不上來是什么，也說不上來有力量，就是聽后沒那么煩躁，估計這就是冰塊的好處。

        洛薇走在吳凱身前。

        “洛老師，你剛剛說路嘉什么了？”

        洛薇有點驚訝，一向不愛說話的吳凱今天竟然破天荒主動找她說話，受寵若驚道：“我就是語氣不太好，讓他滾了。”誰知道他玻璃心。

        “那路嘉呢？”

        洛薇倒沒想到他會問這個，一愣，“他就生氣走了。”

        然后就沒了下文。

        洛薇沒忍住，回頭瞥了眼他，見他專心看著路，余光晃到他身上，兩人尷尬又微妙的對視，洛薇慌忙收回目光。

        她可不想再有愛慕者。

        一個都不想。

        回到教室，不知內(nèi)情的同學(xué)抬頭看她，洛薇心虛，總感覺他們知道些什么，目光不坦蕩，看人都不自信。

        吳凱回到座位，對已經(jīng)被安慰的差不多的路嘉說：“洛老師讓我跟你道個歉。”

        路嘉倏地扭過頭，傲嬌的問：“她怎么不親自來跟我道歉？”

        吳凱回：“人家是老師，我怎么知道。”

        路嘉慢騰騰的轉(zhuǎn)回頭，嘴上抱怨不停，“老師怎么了，老師了不起？”心里卻樂滋滋開了花。

        洛薇整堂課都在做賊心虛，每個同學(xué)的目光都能被她解讀，這種感覺實在是太難受了。

        終于熬到下課，洛薇因為這節(jié)課遲到了，拖了會堂，盡管這樣，他們班還是高三第一個放學(xué)的。

        鳥獸皆爭先恐后去食堂吃飯，沒了高三的搶飯還有高一高二的實力不容小覷。

        洛薇回到辦公室，沒課的老師已經(jīng)下班走了，有課的老師都還沒下課，洛薇心覺，這是最好的時機，正好不用碰到老師來一頓尷尬的噓寒問暖。

        她背著包正要出門溜走，迎頭撞上王容西，一秒切換笑臉，“王老師，下課了？”

        王容西撞見她并不意外，“嗯，剛看你們班下課了，見你走過去，正好有事想跟你聊聊。”

        “啊？”洛薇不知所措，“跟我嗎？”

        合著這是在堵我呢？

        王容西邊回邊往辦公室走，“對，有些事我還是想問你的。”

        洛薇好像知道她要說什么了，沒有再多問，在門口等他。

        王容西并不沒有磨蹭，很快收拾完，提著老式的舊公文包，上面的皮已經(jīng)清晰可見的裂開。

        洛薇每每面對王容西時，內(nèi)心五味交加，不知作何感想才能敘說。

        兩人來到食堂，王容西老伴去世的早，家里的孩子也不在身邊，晚飯一般都在食堂解決。

        洛薇倒沒多挑剔，再說了附寧食堂里的飯菜秀色可餐。

        兩人隨意買了些，拿去教師專用的包間吃，晚上老師基本上都回去吃飯，包間里空蕩蕩的那個人也沒。

        洛薇心里不是滋味，吃不下去飯。

        王容西倒也沒有多拐彎抹角，直接進入正題，“洛薇啊，我記得當(dāng)年我走的時候，你在跟鄭和旭兩人談戀愛，是吧。”

        洛薇手中的筷子一頓，點頭，“是。”

        王容西笑笑說：“你也別緊張，我現(xiàn)在也不是你老師了，再說了你也能談戀愛了。”

        洛薇沒說話。

        王容西倒是陷入回憶，“我記得你倆是高一快結(jié)束的時候好上的是吧？”

        洛薇也陷入回憶，腦海開始倒退回那年的舊時光，“是。”

        “時間過得真快。”王容西問，“你倆還在一起嗎？”

        洛薇在昨天才剛剛跟同學(xué)講了這個故事，今天就要更深度的回憶起這個故事的每一個細節(jié)，“不在一起了。”

        王容西遺憾的說：“真是可惜啊。”

        洛薇問：“為什么？”

        “我不知道那些話還要不要跟你說。”

        “老師，你說就好。”

        王容西說：“高二那年鄭和旭爸媽離婚，他要跟著他爸走的，他死倔不走，他爸鬧到辦公室來，他說他跟你在談戀愛，打死就是不走，他爸管不住他說是斷了他的經(jīng)濟來源，就這他也不走。”

        洛薇的大腦好像停止運轉(zhuǎn)，聽到關(guān)于鄭和旭的陳年往事混沌一片，眼眶微微發(fā)酸，“然后呢？”

        王容西看他這樣，故打趣道：“可別掉眼淚啊。”然后繼續(xù)講下去，“之后并沒有真的斷，只是鄭和旭死倔，他爸管不住把撫養(yǎng)權(quán)給了他媽又給一筆錢，他媽這人我見過兩次，濃妝艷抹的，不怎么管他，也沒工作，很快就把錢花光了。”

        “之后的事我來南浙以后就不知道了。”王容西說：“直到我前些日子在南大附近意外碰到他，問了一下關(guān)于你們的情況，你吱吱唔唔的搪塞過去，我就知道你們之間應(yīng)該是出問題了。”

        洛薇眼眶里早已含淚，模糊看不清人，哽咽的說：“我們約定好一起考京大的，他高考失利，沒考上京大，報了南大，我們吵了一架，就分手了。”

        “他現(xiàn)在還好嗎？”洛薇抬起滿是淚花的眸子，她用力揉著，阻止落下更多淚水。

        王容西如實說：“看情況并不太好，他媽好吃懶做慣了，整天坐吃山空，家里都靠他撐著。”

        洛薇沒有為自己的幼稚和不成熟，因為鄭和旭為她買單了。

        如果當(dāng)初鄭和旭跟他爸走了，現(xiàn)在他的一切應(yīng)該都不一樣。

        有了富裕的家境和足以溫馨的家庭，不用再像現(xiàn)在這樣奔波。

        還有當(dāng)初分手，她早已忘記說的什么，只記得驚訝和被欺騙過后的心悸讓她難過的喘不上氣來，尷尬又無力的對峙根本沒有為兩人的感情起到舒緩的作用，反而加速兩人走向決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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