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六月天流行吃黃鱔，講究些的人家還要去買野生的。但現在野生的越來越少，大部分人家只能吃到一些養殖黃鱔。

許鏡清今天做的鱔絲卻是純野生的，每一條都精瘦有力。

昨天晚上鄉下的遠房表叔陪著叔公特意趕上來，還帶來了這些天攢下來的從田地里捉來的野生黃鱔和自家下的土雞蛋。

“這小子上次拿了錢回家被我訓了一頓。那些鴨蛋都是自家養的鴨子生的，不值什么錢，還有那些豆子和糯米，也都是自家種的，怎么能要你們錢呢。”

老人年逾七十，臉上滿是溝壑，背部也佝僂著，他背著重重的籮筐，帶著自己四十多歲的兒子來道歉。

老實巴交的表叔臉上滿是羞愧，黑色色的臉漲得通紅，一雙粗糙黝黑地大手都不知道往哪擺，不住地訥訥道歉。

他也是迷了心竅，想著自己老父親平日辛苦侍弄莊稼和雞鴨，自己舍不得吃穿，攢著東西要給遠房表姨。

倒也不是他不舍得給表姨，就是見表姨家現在條件慢慢好起來，外甥女又熱情客氣，非要把錢給他。

他就想著拿點辛苦費，給老父親買的好吃的好穿的。

“還不快給你表姨和侄女道歉。”

老頭子氣勢洶洶一拍兒子的背，老實男人結結巴巴開口：“我…我對不住了。”

然后從補丁褲子的口袋里，掏出疊得整整齊齊的兩張一百元，遞了過來。

許外婆倆忙推辭，“大哥，你這是干嘛，你再這樣我以后就不開口問你們捎帶東西了。”

“大妹子，這錢我們不能拿，拿了以后我就沒臉上門了。”

許鏡清望著這兩個好多年不甚熟悉的親戚，一個比一個憨厚老實。

同村的人都進城或去鎮里打工了，這些年一直種地養養雞鴨日子勉強溫飽。

許外婆求救地看向自己的外孫女，怎么辦？

她微微嘆口氣。

哎，自己外婆也是個實心的，果然是有血緣關系。

她請父子倆人坐下，一人給下了一碗面，“叔公，表叔，你們這么晚還趕過來餓了吧，先吃碗面墊墊。”

叔公又是一番推辭，“不不，我們不餓。”

表叔則把眼光黏在面上了，甚至還偷偷咽口水，可他也不準備動手。

他偷看一眼，又一眼。

這個紅燒肉看著好誘人，肥肥的，咬下去肯定滿嘴是香噴噴的油。

許鏡清見狀，一本正經開始胡說八道起來：“叔公，表叔，我現在開小飯館呢，別的不多，面管夠。而且我也想讓你們嘗嘗我的手藝，看看這店能不能開紅火了。”

“還有這個肉，也是今天多做了的，要是不吃，這個天氣明天也不能賣了。”

在許鏡清的一番忽悠下，老實父子二人組被繞了進去，稀里糊涂吸完了一碗面。

表叔還是第一次吃到這么好吃的面，還有那個紅燒肉比村里辦宴席人家請來的廚師少的還要好吃。

他的牙齒細細的咀嚼著肉，直到它完全融化在唇齒間才戀戀不舍得吞下。

叔公率先放下碗，“小清，你這面好吃，生意肯定能紅火。”

舔完碗的表叔已經被香到說不出話來，只會跟著“嗯嗯”的點頭。

許鏡清故作憂愁，“可是現在外面小飯館太多了，我又是一個年輕女孩，很多人不相信我。我就想要是有什么與其他店不一樣的就好了。還是多虧表叔你幫了我，讓我吸引了一些客人。”

被點到名的表叔下意識抬下胸膛，可臉上還是一副迷茫。

他幫了什么了？

“你送來的那些自己種的豆子，散養土雞，還有新鮮的蔬菜，這些都是其他小店里沒有的。他們都是去批發市場買的大棚蔬菜和飼料雞，表叔，以后你給我家小飯館供貨吧。”

許鏡清列出來一些常用的當季蔬菜，約定好了送貨日和數量，“如果能抓到野生黃鱔或田雞之類的，我這也收。”

送走了暈乎乎，手里捏著四百元的父子倆，許鏡清回頭朝外婆一笑，“您看，這不就行了？”

和生意人談感情傷錢財，但和感情人談生意，則可以皆大歡喜。

尋味小館的出菜速度很快，蔡一成幾人前面將近七八十個人排隊，但一小時多就排到了。

要是放在其他時候，楊岱山肯定不舍得妻子排隊，但今天是個例外。

妻子堅持不肯走，“我覺得這家肯定好吃。”

妻子好久沒有好胃口了，只要她想吃楊岱山自然無所不從。

且排隊過程一點也不痛苦，大家坐在樹蔭下聊聊天，喝上一杯店家贈送的薄荷水，聞著店里傳出來的的香味，看著一群群從店里出來一副心滿意足的客人，時間過得飛快。

在上一批客人進門之前，蔡一成就和兩個姐姐訂好了等下要點的東西。

“響油鱔絲拌面，豬蹄飯魚丸湯套餐，番茄牛肉蓋澆飯魚丸湯套餐，雪菜肉絲和熏魚雙拼面。”

因為排了一個小時的隊，大部分人都有種“多點一些不然就覺得虧了”的心態，蔡一成也是這么想的。

“再加一個鹵牛肉鹵蛋拼盤，一份雪菜魷魚。”

反正今天人多，不怕吃不完，雖然這家的分量是真的實在。

等他們點完菜，許外婆就對著外面喊，“響油鱔絲賣光啦，接下來的客人就別點了。”

蔡一成聽后覺得今天運氣實在太好了！竟然被他搶到最后一份。

而讓他更驚喜的是成品上桌后，一眼就能看出鱔絲是用野生鱔魚做的。

作為不缺錢的主，他什么東西沒見過，一眼就能看出來鱔魚并非養殖的肥泡仔。

楊岱山則從剛剛開始一直盯著廚房里一個男人看，不時還皺下眉。

蔡嵐發現他的異樣，關切地問：“怎么了？”

他用眼神示意妻子看那個正在片魷魚花的男人，“你覺得他像不像陶大廚？”

蔡嵐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看到了一個眼熟的人。

雖然沒有穿星級酒店那身筆挺高檔的廚師裝，男人只穿了件普通棉襯衫，腰上系了一條花格子圍裙，但那張臉確實沒錯。

“陶大廚竟然在這。”

蔡嵐眨眨眼和丈夫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不可置信。

最讓他們覺得震驚的還在后面，陶大廚竟然是個打下手的，只負責切菜，配菜，裝盤等工作。

上灶臺的是一個挽著袖子的清秀文雅的女孩。

“那是這家店的老板？什么來頭，竟能讓陶大師打下手。”

蔡一成這才反應過來，然后驚道：“你們說的是那個陶大師嗎？”

但他回想了下前天吃到的美食，便覺得沒什么好奇怪的，“小老板的手藝值得，也許陶大師就是看中了這塊璞玉，甘愿留在這里。不信你們等下嘗了就知道了。”

十分鐘后，他們點的所有食物上桌，擺滿了滿滿一桌子。

看著一份份讓人食指大動的美食，眾人不再多言，拿了小碟碗筷分食。

一份豬蹄飯剛好有四塊，每人分到一塊，蔡一成直接挖了兩大勺吸了湯汁的米飯，一口肉一口飯。

蔡嵐見弟弟吃得香，許久沒吃這么大葷的她也覺得餓了。

挖起一口放進嘴里咀嚼。

“小嵐。”

楊岱山有些擔心的看向妻子，生怕她會反胃惡心。

哪知妻子慢慢咽下第一口后，就加快速度，很快一個碗底的米飯被她吃光了，豬蹄也只剩下干凈的骨頭，一絲肉筋也沒有。

“小嵐，難不難受？”

一旁的甘旭也問。

蔡嵐搖頭，“我只覺得很開胃。好奇怪，明明在家一點也碰不得豬肉。”

“姐，你再嘗嘗這個熏魚，酸甜口，也十分開胃。”

四人將幾樣東西一分而盡，飯后蔡嵐想起那天吃到的白玉方糕，還十分惦記。

“不好意思，請問你們店的白玉方糕還賣嗎？”她禮貌的喊住了送走幾個客人的許外婆。

“不好意思啊，我們店最近都不做白玉方糕了。”

雖然又得了兩罐子桂花蜜，但小清說留著有其他用，而且糕點做起來太費時間，小清確實沒有時間做這么精細的糕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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