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龍雙手抱住男人的小腿，掙扎著拍他的皮鞋，不斷扯他的褲腿，但因為男人腳下的力道越來越重，窒息感讓他使不上力，空氣也隨著脖子上的疼痛在消逝。

        “呃呃……救，救命！”

        掙扎中，石龍對上男人深不見底的眸子，隱約意識到，他不是被踩著，而是被野獸鉗住了喉嚨，男人似乎真的敢把他弄死。

        極度的緊張和恐懼讓他無法控制身體，黃色的液體漸漸在地上蔓延開來。

        較遠處還有主播舉著手機直播，高聲感嘆：“臥槽！尿褲子了！”

        葉祺呆呆坐在車里，連得救的驚喜都忘了，只目瞪口呆地看向護著他的男人。

        這傲人的身高和體態，這精致挺拔的西褲和襯衫，怎么看都像是他舅舅。

        可他不是富二代嗎，不是溫柔紳士嗎，不是衣冠禽獸嗎？

        這個穿著夾克叼著煙，聲音低沉，滿身痞氣，好像混子頭頭的人是誰啊……

        也他媽的，太帥了！

        被堵在職高宿舍的時候，葉祺在腦子里想了一萬種變強反殺的劇情，路修禾現在的形象，就是他腦子里自己的樣子。

        而現在的路修禾，比自己想象的都要帥！

        路修禾見石龍尿褲子，嫌惡地抬腳，將他踹到一邊。

        然后把還呆著的少年又從車里揪出來。

        葉祺雙手順勢抱住他的胳膊，雙眼放光：“你你你！”

        “閉嘴。”男人聲音低沉，轉頭看他。

        葉祺被他的氣勢壓倒，但依舊一臉的激動，眼眶通紅，說不出是興奮還是哭成這樣的。

        “路見不平而已，”男人將他的手拽開，背著所有人朝他眨了下眼睛：“全都去警察局吧，小屁孩。”

        葉祺正是對路修禾無比崇拜的時候，恨不得對他言聽計從，并且也想明白了路修禾是不想被攝像頭拍到。

        于是利索地后退幾步，眼巴巴地看著他：“謝，謝謝。”

        下一秒，路修禾如來時一般帥氣地跳上車，開足馬力，又在車上留下一條車轍印。

        “攔，攔住他啊！報警抓他，他要殺了我！”

        躺在地上的石龍不停地深呼吸，緩過來后大聲朝小弟們喊。

        奈何現在沒有人搭理他，幾輛警車已經到了現場，從里面下來了將近十個警察。

        葉祺心臟一提。

        在場參與群架的主播上百人，那么多人有武器，萬一他們反抗，傷了警察怎么辦？

        但很快，現實就給葉祺上了一課。

        這些在他眼里都牛逼哄哄，十分不好惹的角色，在警察叔叔喊“不許動”后，一個個都瞬間變成遵紀守法好市民，乖乖蹲了下去。

        密密麻麻湊在一起，像一堆大號的蘿卜。

        偶爾有想解釋兩句的，被警察一呵斥，都閉上了嘴，抱著身體縮了又縮。

        他好像，太高估這些人了。

        就連躺在地上的石龍，也只是在警察過來時高喊了一聲“我怎么了”，被警告后就不敢說話了。

        “你就是葉祺？”一個穿著便衣的警察蹲下身詢問。

        石龍：“啊？”

        葉祺在警察來的時候跟著一起蹲下了，聞言抬起頭，小聲道：“我是葉祺。”

        心里不由開始緊張。

        石龍一直都對觀眾說他是策劃者，萬一警察沒看到直播，聽信了石龍的話怎么辦？

        便衣身后的一個年輕警察看了眼好人一個，除了眼眶有點黑，并沒有受到什么傷害的葉祺，又看了看躺在地上，鼻涕眼淚糊了一臉的石龍，皺眉對便衣警察道：“王隊，他們是不是撒謊了？”

        蹲在地上抬頭的少年過于漂亮，眼睛濕漉漉的，兩相對比，還是葉祺更無害一點。

        葉祺趕緊把校牌從兜里翻出來給他們看。

        “還真是。”

        便衣扶他起來：“你舅舅報的警，說你被綁架了。”

        “是！”提到這件事，少年的眼眶又濕了。

        “昨天晚上我舅做手術，我被他們關進職高的宿舍了，不讓我走。”

        警察：“誰？”

        “石龍。”

        葉祺嘗到了被大人守護的滋味，有什么說什么，小學生告狀一樣把晚上怎么過的，石龍怎么跟直播間觀眾撒謊，以及剛剛他對著攝像頭大喊報警的過程全都講出來。

        然后指著石龍：“他就是石龍！”

        “什么玩意！”

        石龍見身邊兩個警察沒有管他，嚎啕大哭：“你們警察管不管事兒啊，我不是葉祺行了吧！趕緊去抓打我的那個人啊！”

        “你挨打了？”

        便衣狐疑地蹲下，對著他左看右看：“傷到哪兒了？”

        石龍大哭：“脖子！脖子！他要殺了我！”

        葉祺跟著蹲下看，卻沒想到，石龍的脖子上一絲傷痕都沒有，只是稍稍紅了一點，連塵土都看不到。

        好牛逼啊……

        葉祺想起醫學生割渣男三百刀后未造成嚴重傷害的故事，忍不住感嘆。

        原來段子說的是真的，世界上竟然真的有人能做到！

        “別哭了，你先起來，如果真的有人傷害你，我們會追究責任。”

        警察看著不耐，但還是地把他架起來，帶他上了車。

        “現場不是械斗，應該是很多主播聯合演戲，你們先看住這些人，”

        王隊對身后的警員道。

        “我先處理綁架案，你們等車過來，把持械的和組織者帶到局里。”

        說罷，按照葉祺的指認，將幾個小弟也揪出來帶上了。

        視線掃過張三時，兩個人都愣住了，葉祺想著他的威脅，反復糾結是不是要把張三也指出來。

        但王隊在葉祺糾結的短短一瞬，已經敏銳地察覺到不對。

        他叫來張三：“同學，你也過來，姓名？”

        張三：“張鵬。”

        葉祺：？

        王隊：“你也一起過來。”

        張三乖乖跟過去，路過葉祺時，威脅地看了他一眼。

        到警局后，哼哼唧唧的石龍和一直狡辯的小弟全都安靜了，幾個人連同張三，一起被帶到了審訊室。

        而葉祺被要求留在外面做筆錄。

        緊跟著他們，路修禾的吉普停到警局門口。

        他把夾克脫了，衣服鞋子全都沒換，但渾身上下卻是如往常一般，又恢復了社會精英的氣質。

        剛剛那個惡狠狠的老大影響就好像葉祺做的夢。

        路修禾走進來，先是安撫地揉揉葉祺的頭，然后朝王隊伸出手。

        “王警官你好。”

        王隊笑著打開他的手，在他肩膀捶了一拳。

        “你他媽的還裝，回c城了怎么不跟我說一聲？用不著就不聯系是吧？”

        路修禾笑笑：“又不是衣錦還鄉。”

        “落荒而逃也能找我，”

        王隊看著有些感慨，眼底微微發紅：“你就是把什么都攬自己肩上。”

        路修禾不答，輕輕推著葉祺往前：“先忙正事吧。”

        王隊點頭，于是葉祺說，路修禾、王隊和做筆錄的警員一起又聽了一遍他的經過。

        葉祺講完，有些心虛地瞥了一眼路修禾。

        男人表情莫測，看不出是生氣還是什么，只是周身的低氣壓讓人有些忐忑。

        王隊：“你為什么要去職高找石龍？沒有被捆綁的狀態下，為什么不離開？”

        葉祺支支吾吾：“我，我去找他直播，他答應我直播十天就，就幫我平事兒。”

        王隊：“直播幾天了？”

        葉祺低著頭扣手：“十三天。”

        眾人：……

        王隊：“是平什么事？”

        少年手上越來越使勁，不安地看向路修禾。

        路修禾好像真的因為他一直的隱瞞生氣了，把他的手拎到桌上放好，一言不發地等著他回答。

        葉祺腦子里，不由又浮現出路修禾將石龍踩在腳下的樣子。

        他在少年心里的形象，已經不再是那個當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市民，而是被腦補成早年叱咤風云，跟警察都能混熟，如今已經隱退的大哥。

        如果是他，肯定能擺平！

        葉祺扭捏地看他一眼。

        “我能只跟你說嗎？”

        路修禾立即聽出端倪：“有人威脅你？用我還是嵐姨？”

        少年瞪大眼睛：“你，你怎么知道的！”

        果然。

        在場的兩位警察同時警惕起來。

        “同學，你要相信我們，你說出來，我們找出威脅你的人，也能保護好你舅舅。”

        葉祺看路修禾點頭，終于開了口。

        “是張三，他知道我媽單位和趙小寶學校，昨天晚上我看見石龍跟他約好一起騙我，一生氣就沖出去打石龍，張三為了救他，威脅說要找他們的麻煩……”

        葉祺從第一次被截住開始講，這次沒有一點隱藏。

        只是路修禾的臉越來越黑。

        葉祺看著他，聲音也越來越小。

        王隊：“張三是？”

        “張鵬。”

        提起他的名字，葉祺還有些憤憤：“他連名字都是騙人的！”

        “看來事情有點復雜。”

        王隊叫來隊員：“我需要避嫌，就不進去了，你去把這個給老劉送過去，問明白他是怎么知道受害者家人信息的，還有要簽名的原因。”

        路修禾沉吟一會兒，突然抬頭問葉祺：“開學之前趙先生要你授權房子的時候，怎么跟你說的？”

        葉祺被他沒頭沒尾的提問給問住，但還是老老實實回答：“他讓我簽一個授權書，說要幫我租出去，但是我沒有同意。”

        似是怕舅舅覺得他不懂事，還解釋了一下：“姥爺的東西和我的東西都在那里，我不想讓人動。”

        葉祺陪著他一起沉默，半晌，終于明白了他這么問的意義。

        “你說趙鎮青？”

        葉祺猛地站起來：“不能吧，他做生意，而且他跟葉嵐老好了，怎么可能用她來威脅我！”

        但說著說著，自己也沒有了底氣。

        趙鎮青就是再沒有人品，怎么會為了點房租大費周章，可是，他確實也讓自己簽過東西……

        路修禾按著肩膀示意他坐下：“只是猜測，具體發生了什么還是要等警方調查。”

        半小時后，王隊就拿著一沓紙回來了。

        “吐出來了，張鵬說是有人在網上交易，讓他拿到葉祺的姓名，掃描上傳，家人的地址也是他自己查到的。石龍拿走簽名，是為了讓張鵬幫他繼續威脅你家孩子直播。”

        王隊把聊天打印件給路修禾看“我們調查了這個賬戶，是外省的ip，實名賬戶是一個十二歲的女孩，朋友圈全都在發布看直播和視頻的截圖，看起來是個只想要簽名的狂熱粉絲。”

        路修禾看向葉祺。

        葉祺朝他搖頭：“這怎么可能，而且我也沒有狂熱粉絲啊，我又不是明星。”

        “我也覺得這件事很離譜，但是那個女孩已經承認了，還給我們看了聊天記錄。”

        王隊點了點那幾張紙：“證據確鑿。”

        葉祺為難道：“如果懷疑是別人干的，能查那個人嗎？”

        “除非有證據，不然按規定不可以，我們只能聯系家長對那個女孩進行思想教育。”王隊拍拍他的頭，故意壓低了聲音：“不過你可以求求你舅，上學的時候，他可比我們都有招。”

        葉祺輕哼一聲：“就是他讓我等你們調查的。”

        “那是你沒求他，他這人最喜歡保護弱小，你求求他，撒個嬌，他肯定答應。”

        路修禾冷著臉：“麻煩王警官，工作的時候正經一點，這孩子單純，什么都信。”

        “舅舅，你，你不能幫我查嗎？”

        葉祺圖突然拉住雙手男人的袖口，學著電視里白蓮花的語氣，楚楚可憐道：“我想知道。”

        王隊在一旁哈哈大笑，拿手點了點路修禾：“取證過程不能違法啊。”

        原本就不打算這樣算了的路修禾：……

        可少年還濕漉漉的眼睛還在盯著他，小手不停地勾著，催促他回答。

        他陰著臉：“……行。”

        “耶！真的有用！我終于找到你的弱點了！”把一身的擔子都卸下，少年顯然輕松了許多，此時正興奮得跳起來，跟王隊擊了個掌。

        然后哥倆好地摟住路修禾肩膀。

        “夠仗義！以后你就是我老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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