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0日，星期四。

        天翼唱片籠罩在一片不同尋常的氣氛中。

        除了人不在南市的以及休假的，其他人從上到下，罕見的都在九點前進了公司。

        沒有歡聲笑語，沒有談天說地，大家都是第一時間投入工作，至少看上去每個人都在忙，平日里懶懶散散的氛圍一掃而空。

        除了娜娜，曹鵬飛許了許巧玲一周大假，作為許巧玲的助理，她成了公司里最閑的一人。

        平日里，時不時就會有人差她做一些雜事，但這些天，無論是她坐在大辦公區無所事事，還是坐在休息室里發呆，都沒有一個人哪怕指示她做一件打印文件這樣的小事。

        大家對她都很客氣，甚至不少人口中對她的稱呼從“娜娜”變成了“娜姐”。

        就算是曹鵬飛在得知她聯系不上許巧玲，又不知道許巧玲三個月前搬家的新地址之后，本該劈頭蓋臉的臭罵她一頓，卻是沒有，只是不痛不癢地批評了幾句，讓她繼續聯系，一旦聯系上，立刻讓許巧玲給他打個電話。

        以娜娜的精明怎么會不明白，同事領導對她的態度轉變，全是因為許巧玲。

        《短發》晉級兩榜第四輪，按以往經驗，單月銷量破10萬，三月內達20萬張銷量將毫無懸念。

        就連付總監也壓不住了。

        她是許巧玲的助理，許巧玲的前途又重現光明，她本該是許巧玲之外最為興奮的一個，可她怎么都興奮不起來，內心的忐忑與焦慮，隨著許巧玲失聯天數的增加而不斷加劇。

        要是時間可以倒流，那天在汽車站，她何止不會將生病的許巧玲拋下，還會陪著一塊去醫院或者回家，日日身邊伺候，吃則同食，寢則同床，由此結下一段患難與同的姐妹情。

        然而，時間的長河永遠不會倒流，只會奔騰向前...

        十一點一過，大家都自覺地停下了手頭工作，有的趕去食堂打包午飯，然后匆匆來到休息區，有的索性直接到休息區啃起了面包。

        臨近十一點半，曹鵬飛來了，付德旺來了，就連大老板的助理也來了。

        二十多人不管是站是坐，不管是在吃東西，還是在喝水，目光全部投向前方那臺四十六寸大彩電。

        休息區一反常態的安靜，只有電視里傳來的歌聲。

        風云榜新歌推薦第五輪，只剩下了四首歌，第一首是一名一線歌手的專輯主打，第二首是一名二線歌手的專輯主打，第三首...《短發》！

        眾人臉色瞬變，響起一片低低的驚嘩聲，又迅速恢復沉靜。

        如果說《短發》晉級兩榜第二輪，大家感到驚訝，晉級第三輪，大家感到不可思議，晉級第四輪，大家感到震驚，那眼下，晉級風云榜第五輪，大家震驚之余，不約而同地冒出一個天方夜譚的念頭。

        許巧玲該不會打破西江省業內單曲銷量記錄吧！

        目前記錄是由辰夕唱片頭牌歌手，肖晶保持的，兩年前以新人身份發行第一張試水單曲《我是我，你是你》，首周銷量6萬，首月銷量17萬，三月銷量33萬，如今累計銷量破80萬大關。

        當時《我是我，你是你》在兩榜新歌推薦期，止步風云榜第四輪，金曲榜第五輪，已然被《短發》追平。

        一個小時后，總經理助理沒有知會付德旺，直接向公司內部發布了一條消息，公司決定對《短發》這首歌追投10萬宣傳費用。

        這則消息一出，無疑是將之前公司放棄許巧玲的傳言徹底打破。

        大老板替許巧玲，狠狠扇了付總監一個耳光。

        一下午，總監辦公室的門就這么緊緊閉著。

        ......

        被打臉的可不僅僅只有付德旺一個總監，還有天翼唱片的音樂副總監，倪厚道。

        付德旺只是被扇了一耳光，還是大老板出手，倪厚道面臨的是群起攻之的批斗會，與會的副總監以上高層，人人給了倪厚道一耳光。

        姜姍闌從眾多投稿歌曲中挑中《短發》這首歌，卻因為倪厚道與詞曲新人談崩而錯過，這事在公司內部根本不可能瞞住。

        當初很多人是站在倪厚道一邊，說那個詞曲新人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丑，可現在卻是紛紛倒戈。

        下午金曲榜新歌推薦，《短發》不厭其煩地再度出現在了屏幕之上。

        雙榜晉級第五輪，直接破了當年肖晶首張單曲的兩榜新歌記錄。

        《短發》以優異到驚艷的表現，冷血無情地證明了一個事實，倪厚道有眼無珠！

        尤其許巧玲作為一個只出過一張單曲的新人，為了用《短發》取代原先已經錄制完的一首業內小咖作品，不惜向公司開出類似對賭協議，拿自己的音樂生命作為賭注的“壯舉”已經不脛而走。

        兩相比較之下，更是突顯了倪厚道的眼瞎。

        倪厚道從會議室出來的時候，整個人灰頭土臉，猶如被一層霧霾籠罩著，他深刻地體會到了什么叫一世英名一朝喪。

        似乎還覺得給倪厚道帶來的打擊不夠大，另一名副總監與他錯身而過時，皮笑肉不笑地說了句：“老倪，今天才第五輪，明天不知道《短發》會不會晉級兩榜第六輪。”

        倪厚道身軀一顫，只覺得一塊巨石狠狠地落在了他的心坎上，讓他有一種窒息的感覺。

        若是時間倒退幾天，不，就算是今天中午之前，他都會不屑地付之一笑，但是現在，連他自己都不確定了。

        要是《短發》雙榜晉級第六輪，西江省業內單曲銷量記錄必定被改寫，而他也將被釘在美迪唱片歷史的恥辱柱上。

        ......

        一首歌打了兩個總監的臉，還或直接或間接地影響著好些人的命運。

        而作為原唱的許巧玲卻是渾然不知，渾渾噩噩在床上躺了四天，高燒總算是由波峰滑落波谷。

        下午五點多，許巧玲又一次醒了過來，摸摸額頭，似乎不怎么燙了，可還是渾身虛汗無力。

        她下床倒了一杯隔夜的溫開水，服下四分之一顆退燒藥，又拿了些無糖餅干回到床上，打開電視機，一邊吃一邊看。

        很快到了六點，金曲榜上榜歌曲一首接一首的播出，許巧玲安靜地聆聽，目光凝固在電視屏幕上，眼中有羨慕，有渴望，還有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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