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如意顧不上那么多也往人多的那處湊去，視力短短幾秒就適應(yīng)了屋里的黑暗。

就見劉翠兒將陸多田的頭抱在懷里，一邊嚎啕大哭一邊往他臉上扇巴掌。

張氏才從陸多田脖子上解下腰帶，抱著長子的身子哭得喘不過氣。

大郎和壯兒兩個孩子被嚇懵了似的，呆呆跪在在炕上。

蘇如意掃了一眼，聯(lián)想到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陸多田自己一人在屋里解下自己的褲腰帶勒脖子了。

她一把扯開趴在陸多田身上哭的婆婆，喊道：“趕緊把人放地上！”

劉翠兒暈頭暈?zāi)X，只顧著哭，這個時候有人出聲指揮，她頓時振作起來，抱著男人的肩膀，一起把陸多田從炕上抬下來。

“放平！”

蘇如意一邊指揮，一邊伸手探探陸多田的鼻息，她沒感覺到有氣進(jìn)出。

伸手扯開陸多田的衣領(lǐng)，主要害怕衣領(lǐng)勒住脖子，然后才后知后覺，這是古代，他們這樣的底層，都是敞襟，脖子處寬松得很。

“咋辦，咋辦！”

劉翠兒哭泣著催促，跪在旁邊急得直拍地。

李寶珠提著油燈跌跌絆絆跑進(jìn)來，哆哆嗦嗦站在旁邊，那昏暗的光也跟著微微晃動。

蘇如意嘴里道：“去喊郎中！”

自己跪在地上，捏起拳頭在陸多田胸口處量了下距離，然后雙掌疊放在心口向下一拳的位置用掌跟按壓。

張氏好像清醒了些，抹了一下眼淚，轉(zhuǎn)頭對大郎道：“對！大郎，去喊你胡伯伯！”

她摸過兒子的鼻子，是沒氣了，前面光顧著哭，現(xiàn)在見蘇如意這樣，仿佛還有什么希望，自己也跟著期待起來。

再怎么著，是她兒子呀！

大郎顫抖了一下，回過神急忙溜下炕，鞋子也不穿就往外面跑。

蘇如意此時完全抱著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的心態(tài)，這心肺復(fù)蘇術(shù)她只見別人用過，她自己只能照貓畫虎。

一下按下去，仿佛聽到什么“咔嚓”了一聲。

蘇如意：“……”

她忘記自己這副身體的力量了。

“咳咳！”

正在她進(jìn)退兩難的時候，陸多田開始咳嗽起來。

劉翠兒“哇”地一聲撲上去，抱著陸多田的腦袋一邊嚎啕一邊大罵。

“你這個死人，你咋這么不是東西，你就這么走了你把啥苦都留給我一個人啊？你去死吧，你把我們娘幾個帶著一起去死！你這個死人啊！”

陸多田從茫然中回神，也開始哭起來。

“翠兒，你讓我走吧，我拖累你們了，我走了你們還能多吃一口飯！嗚嗚~”

男人哭得很壓抑。

“放狗屁！家里就你一個會喘氣的男人，你就是躺也給我好好躺下去！你要死了，我們陸家真是孤兒寡母了！”

張氏罵著，還覺得不夠，上前就給兒子扇了一耳光。

“你是個男人就好好活著，看著你兩個兒子長大成人結(jié)婚生子！”

陸多田低聲嗚咽著，就是不說話。

張氏罵完也繃不住了，抱著兒子再次大哭。

蘇如意很懷疑自己剛才壓斷了陸多田的肋骨，想要上前拉開張氏，但她哭得太厲害，抱著不松手。

“娘，你別勒著大哥，他喘不上氣！”

蘇如意提醒一句，張氏才勉強(qiáng)松開一點(diǎn)。

蘇如意又看看屋子里面，大人們哭得不能自已，壯兒依然跪坐在炕上呆呆望著。

李寶珠沒哭出聲，但也在抹眼淚，提著油燈跪在婆婆身邊。

一回頭，八歲的牛兒拉著四歲的妹妹杏兒不知道啥時候也過來了，手足無措，滿眼恐慌地站在門口。

蘇如意皺起眉。

屋里這種感覺，仿佛天已經(jīng)塌下來了似的，杵在這種環(huán)境里，別說孩子，連她都覺得吸走了力氣。

這樣不行的。

陸家沒有一個主心骨，沒有一個主持大局的，遇到事情就不管不顧地慌了手腳。

這樣的家庭，就算能勉力存活，也會活得非常艱難。

正想著，就聽婆婆那屋蛋兒也扯著嗓子哭起來，大概是被吵醒了，發(fā)現(xiàn)身邊沒人。

真是一團(tuán)糟。

蘇如意從屋里出來，站在門口的兩個孩子趕緊給她讓路。

她停下腳步，抬手拍拍牛兒的肩膀，又摸摸杏兒的腦袋。

笑道：“沒事了，你們別擔(dān)心。”

兩個孩子仰頭看著她，眨眨眼睛，木訥地點(diǎn)點(diǎn)頭，然后像是回神了一樣，眼睛沒有那么茫然了。

蘇如意摸進(jìn)婆婆屋里，  從炕上把哭鬧的蛋兒抱起來，小家伙只知道有人來管自己了，一伸手就緊緊抱住蘇如意的脖子，慢慢不哭了。

小孩子好像骨頭都是軟的，雖然瘦，但抱著也是軟軟的一團(tuán)，讓人一下子就心化了。

蘇如意這會兒有點(diǎn)理解那些炫娃狂魔的心情，被蛋兒這么箍著脖子一抱，她母性基因都要覺醒了。

她不是很熟練地?fù)u晃著蛋兒想哄睡，小孩子睡性大，還真被她搖一搖晃一晃給哄著了。

小心翼翼把蛋兒放在炕上，小家伙沾了鋪，翻了個身，把自己團(tuán)成一團(tuán)。

看得蘇如意心酸，這是典型缺乏安全感的姿勢呢。

從婆婆那屋退出來，輕輕地合上房門。

又來到大嫂那屋。

胡郎中已經(jīng)來了。

張氏和劉翠兒還沒有完全止住哭，肩膀隨著抽泣一聳一聳的。

胡老郎中被人從床上叫起來，又被這小家伙連拉帶拽的一路小跑過來，此時面色很是復(fù)雜。

這陸家還能行不能行了？

三天兩頭都是事。

他翻了翻陸多田的眼皮，就是充血，脖子勒的。

又號了一下脈搏，沒啥大問題，就是身虛體弱，營養(yǎng)不良。

張氏囊著鼻子問道：“胡大夫，我們家多田沒事吧？”

胡大夫看了一眼蔫不拉嘰的陸多田，道：“你們不是自己瞧見了嗎？養(yǎng)著吧。”

他拎起自己的藥箱就準(zhǔn)備回去了，三個哭唧唧的女人圍著他怪難受的。

蘇如意趕緊叫住他：“胡大夫，你給瞧瞧他胸口，是不是骨頭斷了？”

蘇如意話一出口，張氏和劉翠兒呆呆地望著她。

咋會骨頭斷了呢？

胡老郎中又把藥箱放下，伸手摸了摸陸多田的胸口，陸多田面無表情的臉上扭曲了一下，開口道：“沒事，一點(diǎn)事都沒有……”

他也覺著胸口隱隱作痛，聽到三弟妹這樣一說，很怕是骨頭真的斷了，那不是給家里人找事嗎？急忙開口說道。

胡大夫收回手，又看了蘇如意一眼：“確實(shí)斷了根肋骨。”

蘇如意：“……”

是她大意了，但真不是故意的。

張氏的身子搖搖欲墜，問道：“那……那斷了要咋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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