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心意相通
一場賓主盡歡的雙雄對決,在兩大高手機鋒盡出的交手中落幕,意外的收獲了皆大歡喜的結果。
雖然富滿墩與云從龍彼此都知道,這次的交手只是為下次的你死我活預作鋪墊,卻也讓彼此都爭取到喘息與布陣的空間。
兩人心滿意足的同時走出外廳,富滿墩史無前例的陪著云從龍走出大業糧行,上次有此殊榮,讓富滿墩相陪的是四十年前正當盛年的鯤鵬國主火麒麟。
眼下大業糧行上下對此莫不嘖嘖稱奇,尤其富滿墩此刻陪同的是個國色天香的妙齡美女,富商與美人的話題,向來總是惹人無限遐想。
走出大業糧行,天地兄弟早已在外恭候,他們看著奈吉眉頭深鎖的表情,對比著云從龍與富滿墩的滿臉笑容,呈現出無比詭異的落差,想必今日之會,定有意想不到的大事發生。
遠離大業糧行,云從龍的笑容便突然消失,這一路下來,始終不發一語。
云從龍不斷想著剛剛發生的整個過程是否有任何疏失,尤其今天是把烏赤金出賣,她必須確保不會對烏赤金造成絲毫傷害。
應該不會。打從在天岳山的佛寺柴房里,當她決定只身赴會富滿墩時,她就不斷的反復盤算著任何可能發生的結果,她自信這非但不會給烏赤金帶來麻煩,還能大大的助上烏赤金一臂之力。
但是目標可是烏赤金,她不由自主地患得患失起來,要是這次的鋌而走險會讓烏赤金發生任何閃失,她將永遠無法原諒自己。
看著不發一語的云從龍,一旁的奈吉更是心焦如焚。
第一件讓他煩心的是云從龍怎么就把自己給嫁了?是自己一時疏忽嗎不可能,云從龍的事就是奈吉最大的事,尤其是云從龍的終身大事。
還是云從龍刻意瞞著自己,不讓自己知道這同樣不可能,自從老云從龍過世,奈吉就是云從龍唯一的家人,更何況奈吉幾乎是看著云從龍從小長大的家人,云從龍從來就沒有任何事瞞著奈吉,更何況是她的終身大事
又或者是她一時情急,編了一個謊言欺騙富滿墩呢?這更不可能,對多數人來說,這么一句玩笑話可能無傷大雅,但是對天問閣的云從龍來說卻不是。
因為云從龍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必須是真金白銀,若她也像一般人可以出爾反爾,天問閣的威信便從此蕩然無存,天問閣的答案也將因而一文不值。
云從龍嫁人的消息一旦在江湖上傳開,她便從此永為人婦,除非有一紙休書,否則今生只能小姑獨處。
尤其她親口說了所嫁之人是富滿墩的舊識,更與富滿墩之間有所往來,這樣的人世上又有幾個,這無疑是將自己陷于一個極為被動的處境。
至于云從龍為何要說是富滿墩舊識尤其又與富滿墩有所往來自然是要讓富滿墩有所忌憚。
但是那富滿墩何許人也?與他往來的舊識又是哪些人物?就算偶有名門正派,若不是垂垂老矣,便是早已妻妾成群,以云從龍如此高傲的個性,又能委身于誰呢?
自從老云從龍過世前親自將小云從龍托付給奈吉照顧后,奈吉便將小云從龍視為己出,如今見她把自己逼入如此絕境,奈吉除了悲痛莫名,還是悲痛莫名。
除此之外,更令他心疼的是看著她親自出賣烏赤金。從小看著小云從龍長大的奈吉,自然知道她對烏赤金是什么心思,奈吉完全無法理解她是出于什么理由出賣烏赤金。
難道是因為烏赤金身邊有了布依人嗎?不可能,奈吉雖然終身未娶,但他能清楚感受到烏赤金與布依人之間的關系,充其量就是和云從龍一樣,根本不可能讓她如此萬念俱灰的想要玉石俱焚。
除此之外,還有什么原因能讓云從龍出賣烏赤金?看著此刻云從龍糾結的神情,奈吉知道她必定更為痛苦,但是奈吉無法替他分擔,因為此刻奈吉同樣承受著無比的痛苦。
最為莫名其妙的是天地兄弟,他們從未見過精靈古怪的云老板臉上出現這般神情,更沒見過一向慈眉善目的奈吉竟像是吃了黃蓮般的苦澀。
他們更無法想象剛剛在大業糧行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明明自己一向都是最貼近云從龍的人,怎么突然就成了局外的陌生人。
不一會兒,一行人便來到霍西亭的府邸,這也是烏赤金一行人的藏身之處,此刻的這里,正是富滿墩的人想進也進不來的地方。
云從龍知道烏赤金眼下就在這個屋里,她沒有選擇立刻進府,只是在府外駐足良久,似乎是猶豫著該不該進去面對烏赤金。
奈吉在云從龍身后說道:“要不,今天就別進去了,先找個地方緩緩?”
云從龍搖著頭說道:“不,我想見他。”
奈吉一聽更是心疼。他想著這是怎樣的矛盾糾結,她剛剛才親自出賣了他,現在又迫不及待的想見他。
云從龍并未糾結太久,她立刻鼓足勇氣,勇敢的跨進霍西亭的府邸。
眾人一見云從龍走進屋內,隨即起身相迎,要知道若不是她的挺身相救,只怕天岳山上免不了一番惡戰,此刻大伙能否安然的在此相聚,猶在未定之天。
最為積極熱絡的便是布衣人,她忙著問候云從龍,深怕云從龍在富滿墩那里受了什么委曲或是傷害。
云從龍并沒理會布依人的熱情,因為打一進屋,她的眼神便只停留在烏赤金身上。
烏赤金看著盡顯疲憊的云從龍,關心地問候著:“妳還好吧?”
云從龍點了點頭,并沒有搭話。布依人對云從龍的一言不發簡直焦躁到了極點,她轉頭看著奈吉,問道:“你家老板是怎么了?怎么一句話都不說?”
奈吉只能無言的低下頭來,此刻他說什么都不對,只有云從龍才能代表她自己說話。
烏赤金拿起桌上的茶杯,若無其事的喝上一口茶,淡淡的問道:“把我賣的還順利嗎?”
云從龍沉默了好一會兒,這才點頭默認,在場除了早已知情的奈吉外,所有人對這沒頭沒腦的對話完全不知所以,而唯一知情的奈吉更是對烏赤金的未卜先知佩服的五體投地,這該是怎樣的心靈契合才能如此心領神會。
接下來的一幕更是看的大家目瞪口呆。只見云從龍直接撲到烏赤金的身上,開始肆無忌憚的哭了起來,她雙手不斷扯著烏赤金的長衫,彷佛受到了天底下最大的委曲。
隨侍在屋外的天地兄弟以為屋里發生什么大事,一聽到云從龍的哭聲,一個箭步便竄了進來,奈吉急忙擋住這對兄弟,讓他們回到外頭繼續候著。
別說天地兄弟從沒見過如此失態的云從龍,就連看著云從龍長大的奈吉,自她六歲之后,便再也沒看她哭過,更別說是如此失控放縱的宣泄。
布依人心想,云從龍肯定是在富滿墩那邊受到什么欺負,急著在云從龍身邊繞著圈圈,她一會兒拍著云從龍的肩膀,一會兒又繞到烏赤金身后對著云從龍溫言相勸,就差直接掄起刀子去找富滿墩報仇。
烏赤金等云從龍哭聲稍歇,輕輕拍著她的肩膀,說道:“好了,都過去了,沒事的。”
云從龍聽著烏赤金對自己這么溫柔的說話,又是一陣嚎啕大哭,口中來來去去不斷說著“我出賣了你”,這句話更是讓旁人一頭霧水。
烏赤金任由云從龍發泄了好一陣子,才繼續問道:“賣了什么價格?還值錢吧!”
云從龍稍事平復情緒,擦了擦滿臉的淚水,這才緩緩地說道:“價值連城,換來霍西亭與高冷峻的平安無事。”
這段對話一說出,大家聽了更是如墜五里霧中,什么是價值連城什么又是換來霍西亭與高冷峻的平安無事?霍西亭與高冷峻的平安無事為什么能價值連城呢
烏赤金喜出望外的對云從龍說道:“妳太棒了,這真是幫了我一個大忙,我太以妳為傲了!
云從龍聽烏赤金這么說著,眼淚又是嘩啦嘩啦的流下,口中還說著:“可是我好心痛,我竟然親自出賣了你!
要不是大家對烏赤金已多有認識,肯定會將他們倆當做是月亮上的仙人,說著神仙才聽得懂的話。
“妳怎么會是出賣了我妳這是幫了我一個大忙,而且天底下也只有妳能幫我這樣的忙,我感謝還來不及!
布依人此刻算是聽懂了一半,就是云從龍自承她親自出賣了烏赤金的那一半,這可是犯了布依人的大忌。
布依人一反剛剛對云從龍關心備至的態度,立刻疾言厲色的對云從龍問起:“妳是怎么出賣了我大哥?妳為什么要出賣我大哥”
烏赤金放下手中的茶杯,安撫云從龍坐下,接著對大家說道:“你們都別誤會,事情是這樣的,打從在天岳山上云老板讓我們躲進地窖開始,我就料想她在謀劃著下一盤大棋,而且是只有她才下得了的大棋。”
以下棋來比喻這種事,是自從烏赤金與洛小園下了那盤五獸棋才開始有的習慣,他發現用下棋的思維來用在這些套路上特別對味。
“但是,這盤棋卻又不是她一個人下得了的,所以打從天岳山下來的途中,我就一路琢磨著該怎么配合她來下這盤棋。
直到天地兄弟帶我們去看了王城外各方對峙的形勢,我才恍然大悟云老板想布的局是什么!
霍西亭此刻也懵懵懂懂的領悟到:“這該不會就是稍早我們所說的那一盤棋吧?”
烏赤金笑著說道:“沒錯,但那只是關于你和星月國主,是云老板整盤棋的一部份。
她之所以讓我看到王城外的那一幕,就是提示我如何幫星月設想出一套方略,并透過你去協助星月好牽制富滿墩。”
霍西亭不可置信的問道:“烏先生的意思是說剛剛我們討論的那些方略,是因為烏先生看了一眼云老板給你的提示,烏先生就知道該怎么讓我來配合云老板去下這盤棋”
烏赤金不置可否的繼續說道:“這盤棋的最終目的當然不是如此。這盤棋是要讓我既能兼顧把富滿墩限制在鯤鵬國,又能讓我得以從鯤鵬國的亂局中全身而退。
換句話說,只要霍神探能夠獨力輔佐星月去對抗富滿墩,我就沒必要繼續留在鯤鵬國,就能抽身去下一個地方預做布置,好對富滿墩做最后的致命一擊。
問題是富滿墩正敲鑼打鼓的要霍神探與高副將的項上人頭,只要你們倆的危機一刻無法解除,剛剛所講的盤算便毫無實現的可能。
唯一方法就是把烏赤金這個人廢物利用,因為富滿墩最忌憚的人就是我,只有把我當成籌碼去做交易,才能對富滿墩予取予求,迫使富滿墩反過來承諾你們兩位的安全!
霍西亭此刻已經大致聽出個輪廓,對烏赤金的佩服自然不在話下,更讓他驚訝的是眼前的云從龍。
霍西亭過去對云從龍的看法并不友善,在他眼里,天問閣不過就是個情報販子,充其量就是收費昂貴的線人。
尤其是云從龍,更是因為靠著年輕貌美再加上投胎投對了地方,這才有機會坐館天問閣。
但是今日一看,云從龍的智謀斷然不在烏赤金之下,她要是對烏赤金沒那么了解通透,又怎能預知烏赤金會想出什么計謀?
而怎樣的人才能對烏赤金了解通透呢?竟然能用一個場景便謀劃出如此奧妙的計策,還要兼顧與烏赤金的心意相通,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霍西亭這才終于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句話的意思,自己在烏赤金和云從龍的眼里,充其量就是枚棋子。
然而,他可是甘之如飴的做這枚棋子,別說他們下的那盤棋還有多少是自己想象不到的,就連眼下自己對星月國主的輔佐,便可能就要窮盡自己的一生之力。
更為掙扎的是一臉茫然的布衣人。這段時間,她已經習慣了烏赤金紅顏知己的角色,早已認為自己能與烏赤金心意相通。
直到現在她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心意相通,這一路以來,她親身看著聽著烏赤金與云從龍相處的點點滴滴,她無法相信那樣的只字片語,竟然足以讓他們互換千言萬語。
布依人不死心的繼續問道:“除了出賣烏大哥,難道就沒有其他選擇嗎”
烏赤金繼續說道:“當時的云老板已經暴露了,霍神探與高副將也暴露了,云老板必須找個兩全其美的方法來保全大家。
而這唯一的方法就是出賣烏赤金,只有出賣烏赤金,才能徹底撇清云老板跟烏赤金之間的關系,才能讓富滿墩放下戒心。
如此一來,云老板才得以繼續與富滿墩平起平坐的談生意,才能確保我們的各種計劃能繼續走下去。
正因如此,云老板才有機會用烏赤金這三個字換來最大的籌碼,放眼萬山諸國,也只有云老板能做到這些。
至于我是不是被出賣了?說實在話,如果富滿墩到現在都不知道是我在背后操弄這一切,那富滿墩也不值得我們這么折騰了。
他只是想從云老板口中確認一個他早就猜到的答案而已。換句話說,云老板用了一個看似重大,其實卻一點價值都沒有的情報,去換取富滿墩對霍神探與高副將的承諾,這根本就是筆無本買賣!
眾人之中,除了霍西亭,其他人對此依然是一知半解,但烏赤金似乎也沒打算多做說明,只是從懷里掏出手帕,讓云從龍把臉上的淚水拭干。
云從龍擔心地問道:“事發突然,你幫我想想是否有什么遺漏會對你產生影響?”
“幾乎是天衣無縫了!睘醭嘟鸢参恐f。
霍西亭接著說道:“這么說來,烏先生很快就得離開鯤鵬國了?”
云從龍說道:“不是很快,而是馬上!此刻他們一定已經將外頭包圍的水泄不通。
富滿墩當場便下令將王城內外翻個底朝天,富滿墩不是傻子,他身邊的丁一鳴更是精明能干,他們一時可能還想不通,但事后一咀嚼,終究會發現自己上了當,所以我們得趕快離開!
霍西亭說道:“我立刻安排你們離開王城!
“不用,我就再麻煩一次云老板的弟兄們,他們那條地道挺隱密的,應該還能再用上一次!睘醭嘟鹫f著。
奈吉聞言,立刻轉身出去吩咐安排。
“此外,云老板妳也得快撤離鯤鵬國,富滿墩事后難保不找妳生事!睘醭嘟鹣葘υ茝凝埣右远,接著再對高冷峻說道:“這段時間,要麻煩你留下來協助霍神探,他一個人可能忙不過來。
許多事,霍神探沒人可以商量,眼下只有你能幫他的忙,幸好云老板已經讓富滿墩承諾了你的安全,以后你在鯤鵬國可是橫行無阻了!
高冷峻立即說道:“不行,我得跟著九公主,這是國主特別命令我的!
烏赤金拍著高冷峻的肩膀,笑著對他說:“沒讓你離開九公主,九公主跟你一樣會留下來的。”
烏赤金這么一說,布依人立即跳出來反對:“我不留下來。我留下來做什么?我得跟著你才行。”
“接下來我要去的地方不適合妳去,那里太危險了,我可不能讓妳跟著去犯險,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對昆泉國主交代。”烏赤金說道。
“那更不行!既然是危險的地方,我更要去!Wo你…”布依人結結巴巴的把保護你這幾個字說出來。
“現在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我要趁富滿墩專注在對付星月的時候,繞到他的身后給他致命的一擊,這可不是能任性的時候!睘醭嘟饑烂C的說著。
“富滿墩的背后在哪?”布依人不死心的問著。
“那還能讓妳知道?我這不是正要去探路嗎?”烏赤金笑著說。
布依人對著云從龍問道:“妳不是什么都知道,妳告訴我在哪?多少錢我都愿意付!”
云從龍搖搖頭說道:“天問閣也不是什么都知道。要是烏哥哥可以探聽出來,我倒是愿意花高價買下這個答案!
“好了。先這樣吧,不能再耽擱了;羯裉,九公主就先交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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