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棋逢敵手
陶葛早已在一旁擺設好了五獸棋的棋具,就等著這個讓他等待多年的對奕者入座。
五獸棋不但是五獸國的童趣游戲,更是五獸軍戰(zhàn)術(shù)涵養(yǎng)的鍛煉工具,五獸軍上至將領(lǐng)千戶,下至兵卒差役,每個人都必須具備一定的對奕能力,因此隨時隨地擺上棋具對奕一盤,那是再平常不過的事。
洛小園先是對陶葛略一抱拳,表示眼下是后進對前輩的請益,接著便直接坐下,全神貫注地準備跟陶葛來場君子之爭。
“小園,這一盤棋雖然不論生死,但是它的意義卻更甚于生死。你的事我盡管略知一二,但是這里是戰(zhàn)場,尤其我的身份又是五獸國的戰(zhàn)士,我的職責就是執(zhí)行木銅王子交代下來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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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是你的生死或是你同伴的生死,我都會體現(xiàn)在接下來的這盤棋里,至于你能否參悟,那就要看你的能耐了。”陶葛亦敵亦友地跟洛小園說著。
“你認為我已經(jīng)是你的囊中之物”洛小園不以為然地問著陶葛。
“難道不是嗎只要我一聲令下,你立刻就會萬箭穿心,我們之間的勝負早就已成定局。”陶葛自信地說著。
“就算我萬箭穿心,你不也是躲不掉嗎這樣的兩敗俱傷,算不上是好棋。”洛小園質(zhì)疑地問著。
“躲不掉又如何最后我還是完成了木銅王子交代的使命,我的弟兄還是能割下你的頭顱回去交差領(lǐng)功,就算我死了,我的家人與后代還是得享功勛。
但是你就不一樣了,沒了你,奔火族的巫女便斷了后,奔火族從此將不再是沙漠雄鷹;不但如此,狼族的王族也斷了香火,狼族后代期待了一千多年,也將在你這里斷了念頭,一樣是萬箭穿心,對我對你可有著截然不同的結(jié)果。”陶葛繼續(xù)說著。
“既然如此,你一聲令下就是,何必還要下這一盤棋呢”洛小園不解地問著。
“一來是我特別想再跟你下一盤棋,好確認當年那一盤棋我是不是輸?shù)秘浾鎯r實。但是你可別誤會了,就算你贏了這盤棋,我們這場仗還是得打,我是不會因此就怠忽職守。
二來是我無法分清你跟木銅王子之間孰是孰非,如果我真是木銅王子手上那把不分是非的刀,我希望這盤棋能留給你一線生機。”陶葛笑著對洛小園說道。
“陶哥哥,你好像忘了我在胡子部落對沙留難所做的事如果我想,我隨時都可以讓胡子部落的事,再一次發(fā)生在這里。”洛小園針鋒相對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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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留難他不過就是個有勇無謀的莽夫,他在沙場上磕磕碰碰了近二十年,不知流了多少血多少汗,這才勉強夠上了千戶這個位置。
當年我干上千戶這個位置,不過才花了六年,要不是我年紀太輕,木銅王子怕招人非議,我現(xiàn)在早就已經(jīng)是將軍的身份了。”陶葛突然說起了自己與沙留難之間的比較。
“那又如何在我來說,你們兩個并沒有什么不同。”洛小園一時無法理解陶葛的用意,因此暫時不冷不熱地說著。
“沒有什么不同你且仔細品味,我跟他最大的不一樣,就在于我是個善奕者,每一場戰(zhàn)役,我都能事先在棋盤上反復演練過,所以我能用最小的代價,換得最大的勝利。
對我來說,每一場戰(zhàn)役都是我精心雕琢下的藝術(shù)品,不論是最后的結(jié)果或是過程中的細節(jié),我都力求它的完美。
你想想,眼下不就是如此嗎你以為是你們自己不小心才誤入垂楊部落你以為是你的一念之差才會讓狼雄他們落入我的手里這些都是我的精心布局,是我讓你只能選擇走進我所布下的陷阱。
你看看,現(xiàn)在我不費一兵一卒,就拿下了奔火族的軍師狼雄,就連堂堂的巫女之子,狼族的少狼主,現(xiàn)在也在我的重重包圍之下,你還覺得我跟那個被你一箭釘死的沙留難沒什么不一樣嗎”陶葛自負地說著。
“就算你能強過沙留難,那又如何就算你能拿得下狼雄,那又如何兩軍交戰(zhàn),不斬來使,你現(xiàn)在不講規(guī)矩扣著狼雄來跟我說事,就已經(jīng)矮我半個頭了,你很清楚要是我跟你一樣,選擇忝著臉皮不講規(guī)矩,你會付出多大的代價。”洛小園試著跟陶葛打心理戰(zhàn)。
“我不是說了,我不會動他們一絲一毫,我拿住他們,不過是想把你逼出來。至于我為什么想把你給逼出來你放心,不是為了一決生死,也不是為了奪取戰(zhàn)功,只不過是為了眼前的這一盤棋!
你放心,下完這盤棋,我就把你的人還給你,接下來才是我們兩軍對陣的時候。你可以選擇留在垂楊部落,我的人則會退出三十里外,我會給你三天的時間去做準備,三天之后我們正式開戰(zh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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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你也可以選擇將我們彼此的位置調(diào)轉(zhuǎn)過來,你帶著你的人先行離開,我的人則待在這里,等到你們離開垂楊部落三十里遠的時候,我們再出發(fā)急起直追。
你不用現(xiàn)在就做決定,可以等到下完這盤棋再說,所有的關(guān)鍵都在這一盤棋上。”陶葛胸有成竹地說著。
洛小園看著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陶葛,現(xiàn)在從他嘴里所講出來的話,就像是他的五獸棋,每句話里都藏著百變機鋒,每步棋中都有著許多鋪墊,這讓洛小園精神為之一振,全神貫注地對付這個老對手。
“請吧,我記得你向來喜歡執(zhí)黑棋,雖然我也是,但是今天我把黑棋讓給你,我要讓你輸?shù)眯姆诜!碧崭鹂犊卣f著。
“既然如此,我就不辜負你的好意,我已經(jīng)不記得上次執(zhí)黑棋還輸棋是在什么時候,尤其是我從你手中搶過棋王頭銜的那一盤棋,我也是執(zhí)黑棋。”洛小園大方的接受陶葛的好意。
雖是對奕,洛小園并未有所松懈,他屏氣凝神,專注地感受著周遭的環(huán)境,他能確定那數(shù)以百計的五獸軍并未進入垂楊部落,而是井然有序地駐守在垂楊部落三里外的地方。
這代表陶葛僅僅帶了幾個貼身隨從便只身前來與自己對奕,難道陶葛并非想借著這盤棋來算計自己,又或者他單純是對當年那盤棋耿耿于懷,真的想再印證一次孰高孰低
“你怎么了難道你以為跟我對奕,不需要全力以赴就能得勝”陶葛看著心不在焉的洛小園,有點不悅地問著。
“不是,我…,我只是…”洛小園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應。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這樣吧,我先讓他們將你的兩位同伴送回來給你,好讓你能安心地跟我對奕。”陶葛隨即對身后的隨從做了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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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洛小園對陶葛這一連串的舉措,有點搞不明白。
“你想知道的都在棋里,我們專心把這盤棋給下完,如何”陶葛深不可測的說著。
“來吧,既然我執(zhí)黑子,那就由我先下了。”洛小園二話不說就展開了對奕。
洛小園飛快的在腦海中翻過陶葛過去曾經(jīng)下過的棋,他同時思忖著當下的主客觀環(huán)境,很快的就下出他的第一步棋。
陶葛似乎對洛小園的第一步棋早就期待已久,尤其這步棋更是完全如他所料,于是幾乎不假思索地對應出自己的棋步,要讓洛小園知道一切都在他的帷幄運籌之中。
洛小園對陶葛的不假思索完全無動于衷,這不過是第一步棋,就連布局都還談不上,他不會這么快就讓對手影響情緒。
洛小園的第二步棋同樣不假思索,之所以下得飛快,是因為他突然想到了烏赤金曾經(jīng)跟他下過的幾盤棋,烏赤金試著先給他一個情境,讓他嘗試如何從情境中破繭而出。
盡管烏赤金與他下的那幾盤棋都是古代五獸棋,而眼下他與陶葛下的是現(xiàn)在的簡易五獸棋,兩者在對弈的本質(zhì)上有著一定的差異,但是洛小園這時便想如法炮制一番,他想著設計出一套情境,試著將陶葛陷在這套情境之中。
陶葛對洛小園的企圖當然一無所知,連下數(shù)子之后,他不但對洛小園的算計不為所動,反而在洛小園的先手布局中漸漸取得主動。
陶葛不解地看著洛小園,既然他選擇了執(zhí)黑子先攻,怎么會不到十手棋就讓出的主動的局勢,這是他的計謀,還是他的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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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洛小園并未感受到陶葛的疑惑,他仍是一步一步地按照自己的思路去布局,眼前這個對手既不是靈蛇也不是龍伯,他是真正的五獸棋高手,是個必須讓自己全力以赴的勁敵,他的心思只能完全擺在棋盤之上,根本無暇顧及陶葛此刻的表情。
陶葛見洛小園完全沉浸在對弈的情緒之中,他微微一笑,發(fā)現(xiàn)竟是自己想多了,對手根本沒想過跟自己玩弄玄虛,而是一本正經(jīng)地投入在棋局之中,于是他也收斂起自己的情緒,專心地跟洛小園一樣不為外界所動。
就這么你來我往的對奕了四、五十手,棋盤中仍看不出局勢優(yōu)劣,洛小園卻突然綻放出他那慣有的笑容,那個專屬于勝利在望的笑容。
陶葛當然不知道這樣的笑容代表著什么,他甚至不曾察覺洛小園臉上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笑容,因為此刻的他跟洛小園一樣,眼里只有棋盤與棋子,根本無暇顧及周遭的一舉一動。
這個時候,陶葛的隨從已經(jīng)將穆加與狼雄帶到洛小園的身后,但是為了不打擾他們的對奕,所有人只能安安靜靜的遠遠站在一旁。
隨著棋局繼續(xù)發(fā)展下去,洛小園的笑容漸漸地又歸于平靜,接著又突然皺起了眉頭,這是洛小園過去從來都沒有過的經(jīng)驗,剛剛他之所以露出了勝利者的笑容,那是因為他已經(jīng)看到了終局,而自己應該能十之八九的收下這場勝利,但是此刻的局面卻又讓陶葛扳成了平分秋色,這還是洛小園第一次遇上這樣的局面。
但是洛小園并未就此慌了手腳,因為他曾經(jīng)多次與靈蛇、龍伯練習過易位而戰(zhàn),現(xiàn)在不過是從優(yōu)勢回到平局,這一點挫折算不上什么大問題。
反而是陶葛突然停頓了下來,凝望著棋盤中雙方的布局,久久無法決定他的下一步。
“你曾經(jīng)下過萬獸棋”陶葛突然抬頭問著洛小園。
“萬獸棋”洛小園不解地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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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萬獸棋。它是五獸棋的前身,也就是數(shù)百年前所流傳的五獸棋,當時的的五獸棋雖然同樣被稱為五獸棋,實際上卻包含了數(shù)以百種的獸禽套路,所以又被稱為萬獸棋,你剛剛所下的棋步里,有著非常明顯的萬獸棋影子。”陶葛默默地說著。
“我沒聽說過萬獸棋這個稱呼,但是我的確下過數(shù)百年前的五獸棋,或許就是你所說的萬獸棋。”洛小園坦白地說著,他知道五獸棋里的世界絕對瞞不過眼前的陶葛,當然洛小園也不想對他有所隱瞞。
“你果然下過萬獸棋!你是在哪學的又是誰教你下的我?guī)煾刚f這萬獸棋早就失傳已久,天底下怎么還有人能教你下這萬獸棋呢”陶葛興奮地地問著洛小園。
“你師父不懂得萬獸棋,難道天底下就沒人能知道萬獸棋嗎以當年成師傅的博學多聞,說不定他就知道這門萬獸棋,你看看,一樣都是五獸棋,你師父調(diào)教出來的你,就下不贏成師傅調(diào)教出來的我。
所以我告訴你,天下之大,你不知道的事可多了,更何況區(qū)區(qū)一個萬獸棋!”洛小園試著繼續(xù)跟陶葛打著心理戰(zhàn)。
“是這樣子嗎據(jù)我所知,成師傅根本就不知道世界上還有萬獸棋這么一回事,當年成師傅的五獸棋還是啟蒙自我的師祖,嚴格來說,在五獸棋這件事情上,成師傅還得稱呼我?guī)煾敢宦晭煾纭!碧崭鹄^續(xù)說道。
“照這么說來,你我也算是系出同門的師兄弟!只不過我的棋風受成師傅影響,走的是自然奔放的路子,以實戰(zhàn)取勝為主;你的棋風溫潤如玉,每每就像是一幅又一幅的畫作,這就不像是一家人的風格了。”洛小園搖頭說道。
“先不管這些,你快跟我說說萬獸棋的事!”陶葛不愧是個棋癡,他既不在乎眼前這個人是五獸國的死敵,也忘了雙方的棋局正下得難分解,只不過發(fā)現(xiàn)了自己夢寐以求的棋中至寶,便顧不得拋下一切,就想馬上問個究竟。
“陶哥哥,就算你想知道這萬獸棋的來歷,是不是該等到我們先把眼前這盤棋給下完再說你師父難道沒教導過你們每一盤棋都是神圣不可侵的,你甚至可以盤中認輸,就是不能一邊下著棋,一邊又惦著別的事,甚至是根本把這盤棋拋諸腦后。”洛小園就像是當年成師傅叮囑著自己一樣地叮囑著陶葛。
“你說的這些我自然知道,但是此刻只能另當別論!萬獸棋是我從小追逐的夢想,你…,該不會你是故意透露萬獸棋的棋路,好讓我分心”陶葛突然想到洛小園或許是別有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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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確是想讓你分心,之前我在下你所謂的這個萬獸棋時,我就曾經(jīng)試著在里頭設計一些情境,能讓你感受到真實世界里所發(fā)生的事。
剛剛那盤棋一不小心讓你翻轉(zhuǎn)了局面,我在第一時間就想著如何透過棋局去改變你的情緒,試著阻止你高張的氣勢,以免局面一發(fā)不可收拾。
但是你可不要誤會,我絕對不是萬獸棋來擾亂你的心志,我壓根就不知道你心里頭原來一直惦著萬獸棋。”洛小園試著解釋著。
“太神奇了,原來萬獸棋還能有這樣的手段,可以透過棋局的布置,去達到影響對弈者情緒的效果,這種事我可是聞所未聞。
你說的沒錯,我剛剛的情緒的確是受到了影響,所以我才突然驚覺你所下的棋絕不是單純的五獸棋,里面有著太多千禽萬獸的影子,我才會想起你正在下的棋是否就是失傳已久萬獸棋。”陶葛仍是不掩興奮地說著。
“不,我們剛剛下的棋還是五獸棋,只不過之前我曾經(jīng)下過的萬獸棋,無形中影響了我的思維模式,我才會在五獸棋中自然地將它套用出來,所以差別并不是在五獸棋或是萬獸棋上,而是因為思路的改變,影響到我下棋的方式。”洛小園試著說出自己的想法。
“你說得對,是我們的思路影響的下棋的方法,換句話說,就算今天我讀的是孫子兵法,我也能不露痕跡地將它套用在五獸棋中,但是卻不能因此就說我下的是五獸兵棋,而是我將孫子兵法套用在五獸棋中。
小園,你說的太對了,換句話說,只要我們的思路能夠無所不能的任意馳騁,我們手中的五獸棋自然就是萬獸棋,就像你剛剛所下的五獸棋一樣,雖然只有五種獸類角色,我卻能感受到黑水森林里各種千奇百怪的野獸。”此時的陶葛,正發(fā)揮著他那棋癡的本性,一古腦地鉆進五獸棋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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