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沐霖霜一直沒忘她剛到這地方的那天，沒忘記那些藥人！

        只是這么久以來的接觸，她覺得剛到這里就遇上蝎揭留波也算是個緣分。

        畢竟長得美，懂藝術，武功還不錯抗揍，為人干脆，人品還算有底線，不是那種自作聰明的蠢貨！且手握毒蝎消息靈通，很多時候她不用出門就了解了江南這塊大部分世情。當然，她也知道這消息是有過刪減的，不過這又怎么樣呢？免費的東西有所刪減不是很正常嗎？她又不靠確切的消息過活！

        本來她是打算盡快去川蜀的，可誰知道她會遇到了四賢受了這么大一個恩呢？作為回報，她不得安置好五小再去蜀地找嗎？誰知道會找多久呢？而五個孩子年齡太小，要就這樣送到岳陽派她還真不放心。到時候萬一出什么事，天高地遠的，她這遠水救不了近火啊！

        寄人籬下的日子不是好過的，也許五小以前的日子只是普通鄉民的生活，但經了她沐霖霜的手還能再過鄉民生活嗎？想也不可能啊！

        再說，接下五小之后，她發現，生活的煙火氣能讓她時不時冒出來的郁氣有所緩解，所以，其實認真算起來，五小也是于她有恩的，他們算是互惠互利了。

        她也知道，也許她是有些ptsd的，但她一直在想辦法自我調節和治療。

        活在世上誰能不遇到點坎呢？只不過她遇到的大一點罷了！可她一直心理上沒出什么大毛病，就在于她能自我調節。說起來，她也有顆大心臟的！

        跑題了！

        她其實是知道蝎揭留波肯定跟龍淵閣有干系的，否則這種遭天打雷劈的東西他不會輕易到手，但只要他沒親自動手，那就還有得救！畢竟從跟他接觸就能了解到，他從小也是生活在黑暗中的。

        他總是笑鬼谷的人蠢，其實他也不過是一直困在鬼域里的可憐人！

        說起來她的觀念是很有些扭曲的，蓋因為她萬花谷中畫圣師傅林白軒另一重身份就是凌雪閣的機樞府府主兼歸辰司掌司。

        ‘山河覆血風波惡，吳鉤拂拭與君同。此身未悔補天裂，哪問青史載浮沉。’‘太白臥雪藏暗鋒，長夜寂寥枕星河。談笑死生覺一夢，隱龍未語入黃泉。’【凌雪閣門派詩和場景詩】

        【武周圣歷二年，幽閉宮中七年之久的李隆基重獲自由，借賞雪之名，于太白山秘密建立凌雪閣。此后，凌雪閣如黑夜中的一炳利刃，讓李隆基在政治斗爭中多次化險為夷，立于不敗之地。凌雪閣由皇帝總攬，下設內外兩閣，分別由高力士和林白軒擔任內、外閣主。凌雪閣是帝王達到政治目的的利器，是王朝于黑暗中的執法者。-引自百度-凌雪閣】

        她精通萬花七藝，得谷中七圣親傳，與七圣關系皆親近。她出身藥圣杏林一脈，而身為女子更得琴圣蘇雨鸞青睞，繼而得到其夫畫圣林白軒的特殊訓練。幸而有這些特訓，在當初安史之亂的戰場上她方能戰到最后。事實上當初她預備出谷游歷之前，林白軒曾私下給了她一塊歸辰司的令牌，囑咐她，若是出谷遇到生死劫難便以令招喚凌雪閣門人相助，但若無事，萬不可示人。

        所以，與凌雪閣類似的毒蝎在沐霖霜眼里并不是什么十惡不赦的存在，不過是同為執掌者的手中刀罷了。

        她做不到世界大同，但緣分既然讓她遇到了蝎揭留波，她就不能袖手旁觀，總得搭把手，看能不能把他從人心鬼域中撈出來啊！

        這不，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或是他有什么計較，不過能問出這話，說明她一直有意無意讓他跟五小混在一起還是有成效的。

        看著蝎揭留波不自覺流露出的忐忑神情，沐霖霜也不好多說其它：“所以你是打算跟我一起去解決藥人的事了嗎？”

        聽到她的問話，蝎揭留波不由松了口氣，看來他運氣還是不錯的！

        “這不是你一直想辦的事嗎？龍淵閣隱匿于江湖二十多年從未有人能找到過，若沒有引路人，想要自己找到龍淵閣幾乎是件不可能的事。而且文元艾葉他們年紀太小，無法遠行，你這才一直不能成行，你不是也怕離開太久，岳陽生變。”

        沐霖霜點點頭，重新為他沏了一盞香茗，“其實之所以選岳陽定居，也是看在這里有大派駐扎，雖說江湖紛爭在所難免，但不會像其它地方一樣動不動就滅門……”說著哽了哽，兩人同時想起不遠處的羅府。

        端起清茶抿了一口，平復了一下尷尬，無力道：“至少，至少不會大街上就直接打成一團吧！”

        清了清嗓子，重新開口：“況且，岳陽地處江南，較他處安定富庶，所謂倉廩實則知禮節，衣食足則知榮辱。我即養了他們，就該為他們擇一善地久居，若從小便處于知禮尚進的環境，耳濡目染之下，我相信他們也能長成知書達禮、文武雙全的謙謙君子！”

        “至于龍淵閣這里，他們隱匿二十余年，制造這么多的藥人卻絲毫沒有引起江湖和地方的波瀾，可見不止是江湖勢力，只怕朝堂上也有官員跟他們媾和！”

        她頓了頓：“至少有官方勢力在幫他們周旋，否則失蹤這么多人，就是地方官員再無用也該有所察覺才是。這事只我一人恐怕無法完全清剿，哪怕武功再高強，若是不小心走脫了幾個主事人，又在他處另起爐灶，只怕會比現如今更隱蔽、更危險！”

        而且她也擔心打草驚蛇之后，那些人會提前起事！

        沐霖霜抿了口清茶繼續：“我原本的計劃是先找到準確的地方打探消息，最好是能拿到他們的罪證，不管是龍淵閣還是它的保護勢力！然后直接將罪證送到京城三省六部和宗人府，我就不信了，這么多官員能全都被收買了？哪怕沒有罪證，只要能證明有人私下煉制刀槍不入的藥人，我就不信皇帝還能無動于衷？！總之，定要把這些作惡多端、傷天害理、意圖謀反的勢力一網打盡！”她這是想起了李渡城里的小邪子……

        蝎揭留波聽了此話大驚失色，茶水都灑在手上了，他忙放下茶盞，擦拭水漬，似乎想借這些動作讓自己努力平靜下來：“意圖謀反？！怎么會是謀反呢？是不是，有些思慮過多了？！”

        作為男人，誰沒有幻想過裂土封王的？

        可是蝎揭留波也有自知之名，以他的性子最多也就是統轄一個毒蝎！

        以前他一心想著助義父打開武庫，得成愿望！所以只要義父開口或對義父有幫助的，什么樣的臟活他都會去干！

        后來義父所做的事暴露，他對義父大失所望！雖然還是在為義父做事，但如今他對那義父不過面子情，況且二十年來，他倒是掏心掏肺一力維護這虛假的父子情，可趙敬呢？有用他就是好孩兒，沒用的時候他就是逆子南蠻！一騙二十年！趙敬可當真了得啊！

        哼！別以為騙了他就能輕輕揭過這頁，他可是蝎王啊！他最擅長的可不就是噬人嗎？！

        兼之西北晉王近來與毒蝎有意合作共謀武庫，事成之后允他封地稱王。至于什么事成，成什么事，雖都沒明說，但也心知肚明了！怎么合作他正考慮呢！

        至于龍孝，他確實與其早有聯系，也知道龍淵閣大致位置，不過從未去過龍淵閣倒是真的。他手上的藥人本就是從龍孝那里得來的，自己又研究了番，本以為憑他的制藥水平應該很容易就破解出來可以自行制造，誰知研究了好幾年都沒個成果，這才作罷！

        誰知前不久才知道晉王麾下的弓//弩也是龍孝供奉的，兩廂消息匯總到他這里，他才想明白晉王龍孝想干嘛的，可沐霖霜一個從不出遠門的大夫是怎么知道的？她知道了多少？她想的是什么？她又會怎么做呢？

        一時間蝎揭留波心緒是相當復雜！

        沐霖霜看他一眼，笑了笑：“一點也不多！我問你，龍淵閣以前是做什么起家的？”

        蝎揭留波似乎平靜了一點，抬頭看她一眼，回道：“機關術！”

        “對，機關術！也可以說是專業制作暗器或武器的門派！”沐霖霜也放下茶盞，“武器的供應方向只有兩個，江湖，或朝堂！但現在龍淵閣于江湖隱匿二十余年卻未曾湮滅，那么他們以何為繼？這二十年制造出來的武器供應給了誰？難道還不夠澈底澄清嗎？”

        沐霖霜給蝎揭留波重新繼上清茶：“龍淵閣隱匿江湖二十年，若是傳承不繼，散了也就罷了，可他們隱匿二十年卻是用來偷偷做藥人的！”

        沐霖霜看著蝎揭留波，“一個江湖門派徹底隱匿起來那必然是有原因的。龍淵閣的隱匿無非就是躲在暗處為他們朝堂上的勢力制作大規模殺傷性武器，那藥人便算是武器中的一種。否則，他們花了二十年造出那些銅皮鐵骨的藥人只為了一統這些江湖草莽嗎？”

        “當然不是！他們制造出這樣的藥人不過是為了沖擊朝廷正規軍隊，或者說，只為應付皇廷守備軍的有效武器！這不是意圖謀反是什么？！”她記得第一世有本什么小說，說一個伎之子考探花還狀元，結果被妒忌他的人當眾叫破賤籍身份除名，然后里面有個反派煉制了好些藥人毒人的，直接從地道殺到皇宮進行斬首行動，最后成功還是失敗了不記得，不過這個情節讓她很是印象深刻。不過歷史上皇宮之中政變的本不少，因斬首行動成功上位的也不少啊！

        蝎揭留波目瞪口呆，被驚得說不話，卻不是因為這消息，而是因為沐霖霜不過得到些廖廖無幾的江湖傳聞便能猜測出這樣的驚天大事！

        他有些擔心自己的底是不是已經在沐霖霜心里掉完了？

        他想問又不敢問，干脆先放下這問題，喝了口茶壓壓驚：“所以，你猜測出了有人要謀反？你要向朝廷告密？！”

        沐霖霜聽了他這話也有些為難，不過她向來不是個為難自己的人，即想拉他一把，那最好是讓他心里有數才行：“蝎揭留波，以你手中的情報，你覺得這天上日會被人射下來嗎？”

        蝎揭留波即便再是南蠻子他也在江南長大，他也是土生土長的封建土著，皇權天授在他觀念里也是根深地固的，所以他現在敢想裂土封王，卻絲毫不敢有與日同肩的念頭！

        聽見沐霖霜毫不在意地說出這等大逆不道的話，不由神情一下緊張起來，但他第一個念想和動作卻是迅速查看四周，發覺除了五小在不遠處嬉鬧，待人和護衛都離得很遠，根本聽不到他們談話方才大松了一口氣！

        心神放松下來的蝎揭留波小聲對沐霖霜抱怨：“你怎可如此大意？！此等話豈可隨意出口？！”

        沐霖霜被他的緊張逗笑了：“放心吧，除了我們倆，別人聽不見我們說話的！”

        她早外放內力形成結界，外界之人只能看到他們在做什么卻一點也聽不見他們這里的聲音，再加上這里臨近湖岸，水聲風聲鳥鳴蟲吟，誰也不會發現這里的不對勁！

        不過試探過了，她也放心了！至少這孩子沒有那種稱孤道寡的妄念，這很好，這對她接下來的計劃很有利！

        “好了，不說笑了，回歸正題！”她看到蝎揭留波擔憂的眼神，于是無奈地保證：“放心，我不說那些了！我說龍淵閣呢！”看到蝎揭留波放心的眼神，她真心有些無語，當初是誰跟龍淵閣攪和到一起的？都跟謀逆黨一起共過事了，還怕口頭上說兩句話？！

        “這龍淵閣的藥人制作時間長嗎？目前他們手上大概共有多少藥人？”

        蝎揭留波看到沐霖霜了解的眼神心下不知什么滋味，這是在告訴他，即便知道以前他與藥人有所聯系，但現在他據實以告，所以她相信他了！也不再追究他了！只是要他道出所知以贖己身之過！

        “這，這藥人需以活人煉制，先以金針保其神志不失，以奇藥浸泡，每日浸泡時間日漸增長，若是想成功將肉//體凡胎煉制得銅皮鐵鐵、刀槍不入、水火不侵，至少得七年光景方能成功！煉制出來若是沒了神志就只是一具行尸走肉，而且是一具沒有神志只知吃人的行尸走肉。據說龍孝先是以普通百姓為基，可兩批幾乎都在中途就失敗了，所以后來他便改成了身具內力的武林中人，這一試便成功了，后來聽說又做了兩批。數量，大概在三四千……左右！”

        蝎揭留波這回算是交了底，畢竟這是他身上最讓人詬病的一處。

        沐霖霜點點頭，“所以龍淵閣的地點……？”要交待就痛快點！

        “只是知道大概位置，到了地方，放出機關雀，自會有人前來會晤！只是從來不會真正到龍淵閣駐地！畢竟，龍孝也不會完全信任于我！”

        嗯，除了義父，真沒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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