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周明看看窗外天光微亮，時間已然不早，又一個夜晚就這么將就過去。

        周明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渾身的骨頭仿佛都想離家出走發出咔噠咔噠的聲音，不禁搖搖頭自嘲道“一把老骨頭嘍！”

        加快速度洗漱換了身衣服，早餐已經來不及吃，出門前特意把離婚協議塞到包里，周明從來都不是一個拖拉的人，既然已經有了決定不如就盡快辦好，念初早日面對新生活，自己也不用擔心病情拖累她。

        周明匆匆趕到醫院，今天是環甲狀腺切除課，程學文已經代他上了一半了，正趕上學生們用模型實操。

        原本這種課在學校就學過，這堂課不過是重新摸底，看一下真實水平，看著一群學生里做的能看的只有白曉菁和葉春萌二人，周明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你們在學校實操課怎么上的？就這應該是大三上學期就學過的吧？都實習了還不會呢？就您們這水平還想留在仁華！早點回家，別禍害病人了。”話音還沒落嚇得劉志光一哆嗦，鉗子掉在了地上。

        周明一口氣憋在胸口，當初就不該心軟。程學文見狀給周明拍拍胸口順順氣：“別生氣別生氣，都還是學生，多練習練習會好的。”

        接著扭頭對著學生嚴肅道：“還不趕緊接著做，做不好的罰回去練一百遍，下次上課必須全員熟練掌握。”

        葉春萌撿起地上的鉗子遞給劉志光，小聲說道：“來！接著做，我就在旁邊不會的可以直接問我，不用緊張，周老師又不吃人。”

        劉志光聽著葉春萌的玩笑緊張的情緒稍稍有些放松，對葉春萌點點頭：“謝謝你！”“不客氣！”葉春萌笑著回到自己座位。

        兩人自認為小聲卻不知周明在背后聽的清清楚楚。瞥眼看著葉春萌，心想膽子夠大的，這么多年來還是頭一回碰到敢當面拿我開玩笑的。周明自認為不是什么好脾氣的人，有仇一般當面就報了。

        “葉春萌！”周明倚在桌邊雙手環臂，抱在胸前笑道：“既然你這么關心同學，那劉志光就交給你了，如果他下課之前還不會的話你跟著他一起受罰。”

        “啊？”葉春萌與劉志光對視一眼都懂了對方眼里的為難和歉疚。

        “怎么？不情愿啊？”周明抬手看看時間“你們還有半小時的時間，確定要這么浪費嗎？還有其他人，都會了嗎？還有時間看戲！”

        周明一句話點醒了學生們，時間不多了，自己可不想挨罰。

        但是往往事與愿違，劉志光的基礎太差，即便葉春萌多次提醒安撫，但是這個手術也不光是理論知識，手上的功夫還得勤加練習才能有所進步。

        周明則早就想好了懲罰：“你倆下班以后去急診幫忙，葉春萌你負責帶他。清創什么的總會的吧！”

        “好的！周老師”

        看著兩個垂頭喪氣的學生周明心理頗為痛快，糟糕的心情也好了許多，果然人就愛看別人倒霉。

        回到辦公室卻見念初在等他，周明知道她是為了什么來的。才好了不到兩分鐘的心情又沉了下來，一句話也沒說正準備拿出離婚協議，卻聽念初提到自己的病。

        “我聽王凱說你的病不光有生理因素還有一些心理原因，我有個同學是研究這方面的，昨天回去以后咨詢了一下，他說還是要見到本人才知道具體情況，你看要不我幫你預約看看？”

        周明自己就是個醫生，當然知道自己的狀況。梅梅的死一直是一個心病，每個安靜的夜里都是無盡的折磨，悔恨！愧疚！但是這又怎么和念初說呢，又怎么和別人說呢，說自己害死了自己的女兒嗎！現在的一切不過是對過錯的懲罰，都是應該的。

        周明拿出離婚協議，在協議上簽好字遞給林念初。：“離婚我同意了，協議也已經簽好了，一切如你所愿，既然不再是夫妻那我的事也輪不到你來管，你走吧。”

        林念初看著遞到眼前的離婚協議氣憤道：“你以為我是來找你要這個的嗎？我以為我們就算做不成夫妻也還是朋友，還是可以互相關心。難道要梅梅在天上看著她的爸爸媽媽老死不相往來嗎？”

        提起梅梅周明的脾氣再也控制不住：“梅梅！梅梅已經死了，什么都看不見了，從她去世那天起這個家就已經散了，你捫心自問為什么要和我離婚，不就是因為你恨我嗎，恨我害死了梅梅，這兩年過去你從來沒有原諒過我。現在又何必假惺惺的關心我，從今天開始你自由了。”

        周明的話戳痛了林念初的心，梅梅的死一直是一道難以磨滅的傷痛，面對周明的恨是有的，但是更多的是對自己恨。恨自己沒有保護好她，恨自己救不活她。

        梅梅死后她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周明，做不到像一切都沒發生，也無法忍受那個都是梅梅影子的家。曾經的快樂幸福就像一場夢幻泡影，她想把這場夢繼續做下去，卻看到結局就在眼前。

        生活太過殘忍，她只好逃離這個地方，寄望時間可以療愈這道傷口。卻發現回到這個地方就像再一次揭開疤痕，疤痕下是血淋淋的痛。除了離婚她不知道該怎么治好自己，怎么讓自己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自由？我也想自由，可我看見路邊的童裝店會想起她，看見□□熊會想起她，看見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也會想起她，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她，我該怎么自由！兩年過去了什么都沒有改變，所以我決定回來不再逃避，我們都該翻篇了。”

        林念初擦掉臉上的淚水，深吸一口氣平復著過于激動的情緒說道：“心理醫生的事等你考慮好了可以來找我，我還有事就先走了。”說著離開了周明辦公室。

        面對重新變得空曠的辦公室周明倒在沙發上，手臂遮住雙眼思緒萬千。過了不知多久，直到李波敲門提醒半個小時后的手術要開始準備了，才打起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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