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鳳釵
“殿下,索大人今日早朝上被皇上斥責,如今被罷職在家。”
胤礽手上動作一頓,漫不經心地應了聲,繼續垂首練習書法。
何玉柱抿抿唇,小心翼翼地開口,“殿下不去看看索大人嗎?或是找皇上”
他話未說完,胤礽抬起眼冷冷地看向何玉柱,一言不發。何玉柱身子一僵,自知失言立馬跪地請罪。
胤礽也不看他,仍舊專心自己的事。
何玉柱是個好的,可惜有時考慮問題過于簡單。康熙于朝政一道向來自負,不論事情大小,凡是他做的決定沒有任何人可以更改,更不要君無戲言了。
宜興受災已久,不但沒有得到有效緩解,反而進一步引出了官場腐敗的亂象。康熙怎能不怒?
而索額圖被貶斥的原因,若是他所猜無誤估計與宜興有關。
湯斌的折子上雖未明言,但多少也隱晦地提了些關于賣官鬻爵的事情,從康熙的態度來看,那些人的背后之人應是索額圖無疑。也就是因為他如今年紀小,不然索額圖的罪少不得要在他頭上也記一筆。
沒過幾日,繼索額圖被貶后納蘭明珠也遭到康熙痛斥。
胤礽翹起唇角。
康熙深諳官場制衡之道,一拉一踩把索額圖和納蘭明珠這兩個朝廷的大學士玩得溜溜的。不但如此,他們還會對康熙感恩戴德。
誠然,水至清則無魚。
胤礽自覺康熙作為帝王而言已足夠寬容,官員私收賄賂他大多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甚至早期時為收攏人心還開放私庫借錢給朝中大臣,不過這銀子好像到今天也沒有收回來。
“不止是如今!是到雍正時期才收回來!”小芳突然蹦了出來給胤礽科普,“雍正緊抓貪污,抄家抄得眾人聞風喪膽,給乾隆攢下三千余萬兩白銀。”
胤礽屈指摩挲著下巴,小芳的話倒是讓他有了些思緒。
準噶爾一直是朝廷的的心腹大患,康熙雖三征準噶爾,但也僅僅是給其重創,準噶爾被徹底解決卻是在乾隆二十三年。
而康熙三征準噶爾的原因,胤礽猜測除卻彼時清朝自身兵力、火炮上的不足,國庫不豐無法長時效地支持前線也是一大原因。
俗語道: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兵將們的補給跟不上,這仗無論如何也是打不下去的。與其等到六年后,讓朝廷因國庫原因而多有掣肘,倒不如從現在開始準備起來,也好杜絕官場上的不正之風。
“你想收回欠銀?”小芳撇了胤礽眼,“那群人可都是老油條,從他們手里要錢可不容易。難道你不知道嗎?”
沒等胤礽開口,只見小芳飛到胤礽肩頭,坐在他肩膀上,笑得意味深長:“欠錢的都是大爺。”
胤礽冷笑:“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你能開得了這個口?別忘了你可是儲君,今日你逼朝中大臣還錢,翌日便有人在朝中彈劾你為儲不仁。不然你當康熙為何不開口?不過是不好意思張口罷了。”
“那你也別忘了。”胤礽抖了抖衣袖,“我如今只有八歲,年歲尚小,便是做了些什么,年齡也是我最好的掩護。”
“但我若是再大些就不一定了。”
若是再大,便可上朝議政,屆時再提出此法于朝中的阻礙會更大些,甚至還會引得上面那位的猜忌也不一定。
胤礽勾了勾唇,正欲與小芳說上一說,便見紫蘇慌慌張張地跑來。
“殿下,出事了!”
“你先冷靜。”胤礽扶起惶惶著跪下的紫蘇,溫言詢問,“出了何事?你慢慢說。”
“回殿下,依殿下吩咐,奴婢剛剛去查點庫房,無意間碰掉了塊玉佩,那玉佩掉在地上碎成兩半。奴婢本想拿著玉佩來與殿下請罪,但奴婢卻發現那塊根本不是皇上原先賜的,脆得很,輕輕一敲就有裂縫出現。”
胤礽不動聲色:這是被人調換了
“然后奴婢擔心庫房中其他物品也會如玉佩一般,便檢查了番,發現”紫蘇深深地低下頭,不敢看胤礽的面色,低低道,“皇后娘娘生前所佩的鳳釵也被人調換。”
胤礽猛得抬起眼,狠狠盯著紫蘇,勉強平復下心緒,艱難開口,“引孤去庫房看看。”他抬腳就走,看到站在門邊猶豫著想跟上卻又不敢的何玉柱,“行了,日后記得謹言慎行。”
何玉柱擦了擦頭上的汗諾諾應是,急忙跟上胤礽的腳步往庫房走去。
由于毓慶宮沒有女主人,內院的一切事宜都是由胤礽的奶娘孫氏主理,紫蘇只占了個大宮女的名頭。
胤礽從前本也不管,后來無意間發現過幾次遞到他手中的物品存在瑕疵,就存了疑心,開始留意身邊的風吹草動。
庫房的鑰匙原本只有胤礽和孫氏有,后來胤礽有意削弱孫氏手中的權利,故而提了紫蘇的位置讓她可與孫氏平起平坐,連同庫房的鑰匙也多配了把給她。
正好前幾日孫氏告了假,胤礽便讓紫蘇去庫房查點一番,誰知這便查出了問題。
胤礽低頭看著手中光澤暗淡的鳳釵,冷冷一笑。雙手使力再輕輕一掰,釵身赫然斷成兩截,露出不規整的紫紅色斷口。
“可還有其他的發現?”
“回殿下,還有”紫蘇一板一眼地把有問題的珍品一一點出,粗粗一數竟有近百樣至多。
“她胃口倒是大,也不怕撐死!”
胤礽橫眉冷目地看著手中的“鳳釵”,這非是普通的釵子,釵身上雕刻著鳳凰,普天之下唯有皇后才能配戴,其他人若是膽敢私造或是佩戴,便是僭越之罪。
與之相對的是支龍釵,為皇帝所擁有。
他曾聽康熙提起過,這鳳釵是他與皇額娘大婚時,他親手簪在她頭上的。從那之后,這釵子皇額娘幾乎從不離身。直到皇額娘走后,她當初的嫁妝連同這鳳釵一并都留給了自己。
此前由于他過于年少,這些一直是由康熙收著。直至毓慶宮落成他搬進來后,這些物品連同康熙的賞賜一起都挪進了毓慶宮的庫房。
如今鳳釵遭人調換,而余下的那支龍釵,就在康熙手中。之前在乾清宮住著時,胤礽沒少見康熙拿著龍釵偷偷抹眼淚。
胤礽可以想象得到,若康熙得知此事,會何等震怒。
“她還有幾日回來。”
胤礽雖未明言,但紫蘇已心領神會,恭敬道:“回殿下,孫氏明日歸來。”
“明日?孤一秒鐘也不想等下去。”胤礽冷笑,“把這些都收攏好,孤去乾清宮請罪。”
御賜物品保管不利,此乃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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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
胤礽進入殿內,沒等康熙開口,一掀衣擺徑直跪下:“兒臣有罪,請汗阿瑪處罰。”
康熙皺了皺眉,他的保成向來乖巧懂事,哪里來的罪?正要開口讓他起身,忽然想起前陣子他斥責了索額圖,如今索額圖還賦閑在家。
保成莫不是為了索額圖來的?
康熙眸光閃了閃,對索額圖是愈發得厭煩。
“太子何罪之有?”
“兒臣保管不善,汗阿瑪您的御賜之物遭到毀損,就連皇額娘留給兒臣的”胤礽聲音哽咽,“兒臣兒臣也護不住,請汗阿瑪處罰。”
若只是康熙自己的賞賜,他并不會在意許多。左不過一件死物,胤礽又如此認錯請罪,東西再貴重還能貴重過他與他間的父子親情不成?
但赫舍里不同。
她是他的元后,是他此生所愛,更是他心底的傷,是他不允許任何人觸碰的存在。
康熙閉了閉眼,緩聲道:“是何物?”
“鳳釵。”
胤礽恭敬著把斷成兩截的鳳釵交給梁九功,再呈到康熙手中。康熙只看了一眼,便目眥盡裂,狠狠一章拍在御案上,怒喝:“混賬!”
乾清宮內侍奉的宮人登時跪了一地,誰也不敢在這種時候去觸怒憤怒中的帝王,火上澆油。
“誰干的!這到底是誰干的!”
若是其他的物品,康熙都不至于發這么大的火。但怎么偏偏是這鳳釵?!他們到底怎么敢的啊!
這鳳釵是他令造辦處特意打造的,一龍一鳳,鳳釵上的鳳凰是他一筆一痕親手雕刻上去的,意義非凡。
想到赫舍里的鳳釵不知何時已被人調換,而他和胤礽在今日之前還被蒙在鼓里,若非是胤礽今日前來請罪,他至今還不知曉,原來承載他滿腔情意的禮物竟淪落至此,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宮中亂象他并非不知,只是其中關系復雜又根基強大,只要不過分觸及利益,他大多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康熙沒料到,他的仁慈反倒助長了他們的膽氣。
宜興是這樣,宮里也是這樣。
康熙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怒火,冷冷看向仍舊跪在地上的胤礽,“保成,你覺得是何人所為?”
康熙雖喊了他乳名,胤礽卻不敢掉以輕心。他不假思索地開口:
“兒臣以為,此事為毓慶宮嬤嬤孫氏所為。其丈夫內務府總管凌普,亦與此事有脫不開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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