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林長云就算給了他錢又能怎么樣呢？過不了多久他又會變得又窮又苦，問題沒從根本上解決而已。

        林長云沉思了一會兒，拍手道，“這有什么，我花錢讓他學算術，不就解決問題了？”

        顧九月露出驚訝的表情，看來這人真的挺聰明，只是偶爾會犯腦抽。

        林長云是個行動力強的人，在身上摸了片刻，摸出一把扇子、一個香囊、一只精致的香球，這是他身上最后的值錢貨。他咬牙看著這些東西，最后把心愛的扇子挑出來，又把那柴夫叫住了。

        柴夫姓顧，叫顧豚，豚就是豬，應當是他父母希望他經常吃上豬肉才給他取這個名字，可惜他似乎除了腦子、全身上下沒一點和豬沾邊。

        剛才受了林長云恩惠，顧豚自然十分樂意聽他說話，咧嘴笑道，“小公子，不知道您還有何事。”

        林長云斟酌了一會兒語言，道，“我最近要去幫我父親寫一本書，這本書要求普通農夫也能學懂，你能幫我這個忙嗎？”

        他說完又晃了晃扇子，“不讓你白學，你要學會了，這小玩意兒就送給你。”

        顧豚抓了下后腦勺，看著扇子戀戀不舍道，“您找別人去唄，大家都說我腦子不好，不可能學會的。”

        林長云鐵了心要教他，狠心道，“不行，我就是要選腦子笨的人，否則你就把剛才那條腰帶還給我。”

        林長云一番威逼利誘，總算把顧豚說服了。

        林長云自己在學堂中學業非常好，從經義到算學無一不通，是眾位同窗中的佼佼者，不然他也不會小小年紀養成嬌縱肆意的性格。

        他想了一會兒，謹慎地選擇了最簡單的《算學啟蒙》這本書中最實用的一段，道，“這段只有六句話，你記好了，以后賣東西絕不會被騙。”

        “六句話”這個詞給顧豚打了強心劑，下一刻，就聽林長云念道，“兩求銖二十四乘，銖求兩二十四除。斤求兩身外加六，兩求斤身外減六。秤求斤身外加五，斤求秤身外減五。”

        顧豚：……

        顧九月：……

        顧九月雖然知道古代算術很復雜，但聽到這里還是吃了一驚，她好歹也是學過微積分的人，聽這話活像在聽和尚念經。

        林長云念完道，“好了，你哪幾句沒聽清？”

        顧豚眼神茫然，咽口水道，“我、我一句都沒聽清。”

        林長云，“…那我再念一遍。”

        等再念完一遍，顧豚臉色已經很絕望了，他把腰帶掏出來給林長云道，“小公子，我還你吧。”

        林長云快被他氣死，口訣是他六歲學的，當年他只看了一遍就記住，就算這鄉野村夫笨一點，給他一天總能記住？

        他罵道，“你是豬嗎？”

        顧豚開始流眼淚，“我是豬啊，我一個字都聽不懂，小公子，您饒了我吧，我是豬啊，學不會你們貴人的東西，我真的是豬啊。”

        林長云：……

        顧九月：……倒沒必要反復強調

        林長云差點和顧豚打起來，還好有顧九月在一旁眼疾手快拉架，在此期間，顧豚還在一直念叨“我是豬”，令人哭笑不得。

        等顧豚走后，林長云又開始罵“刁民”，對顧九月道，“顧家村一個個都是刁民，不求上進不說，還不肯聽話，怪道這么窮。”

        顧九月心不在焉聽他說完，一邊把草簍子提起來。

        過了一會兒，她對林長云道，“林公子，我想請教您一個問題。假如鎮上有個鹽商，整個鎮只有他一家人在賣鹽，他的規矩就是一次上門只準買一斤鹽。

        但他商店開得非常偏遠，每次去他家，必須游過一條一百丈寬的河流，很多人學不會游泳，所以沒有鹽吃，你覺得應該教會所有人游過這條河嗎？”

        林長云毫不客氣道，“他是豬嗎？不會把店開外面？這人怎么做生意的。”

        顧九月意味深長道，“原來林公子也知道是商店有錯，而不是學不會游泳的人有錯啊。”

        林長云皺著眉毛，露出沉思的表情。

        一行人從山路上下來，顧九月邊走邊揮動棍子，這叫“打草驚蛇”，免得不小心就踩到蛇身上。

        回到家的時候顧二妞已經把飯菜做好，等著他們回家吃飯。

        他們吃過晚飯，就見隔壁李二嬸提了一兜子曬干的野菜來她家串門。

        徐蓮巧接過東西一看，驚訝道，“這么多蕺兒根，你們也挖得不容易，這怎么使得。”

        李二嬸愁眉苦臉道，“其實我是有事情想找你幫忙，不知道你家可還剩些什么賣相好的東西，我們當家的讓我向你買一些。”

        顧九月接過那袋子草準備掛房梁上，放之前順道打開袋子看了一眼這“蕺兒根”，原來是魚腥草根晾曬成干后的產物，散發著一股奇怪的味道。

        徐蓮巧驚訝詢問，“急著要嗎？我家倒有些魚干、菇干的，你來看看夠不夠。”

        李二嬸嘆氣，“其實還是為了我家狗屎，當初他爹托遠房一位堂叔把他送到縣里學手藝，我們既然承了他恩情，自然每年都要送東西。”她沒說的是堂叔和李狗屎的師父曾木匠是老熟人，若是哪年送的禮斷了，堂叔在曾木匠面前念叨兩句他們家壞話，這不就給李狗屎增加學習難度？

        這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李家舉家供著李狗屎學手藝，就想讓他出人頭地。

        顧九月想到曾木匠那個烏煙瘴氣的院子，突然問李二嬸道，“嬸嬸，我在縣城里見過狗屎哥，不過他現在改名了，他師父給改的，他說怕別人喊他原來的名字笑話他。”

        李二嬸怔了怔，隨后道，“我竟然忘了這茬，對，應該叫大壯。”

        顧九月裝作不懂的樣子又問，“那他要學幾年能變成厲害的木匠？我聽人說讀書寒窗十二年，要十二年嗎？”

        李二嬸哪懂這個，曾木匠就是畫大餅吹牛，一會兒說兩三年就能學會，一會兒又說當木匠不能浮躁，十年二十年苦心鉆研，把她給徹底弄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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