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了其他人家里，肯定舍不得花錢做漿糊，但吳六嬸家里才出了事，心有余悸，立刻決定按照顧九月說的法子試一試。

        漿糊要用面粉熬，熬得香噴噴像面糊湯一樣，顧九月看見吳六嬸家的小胖墩不停去偷吃，偷吃完就打一個面糊味兒的嗝，害得吳六嬸抄著棍子去追打他。

        顧九月家里沒成年男人，徐蓮巧就去吳六嬸家幫忙給人做飯，亂七八糟不拘什么，只要能煮熟入口就成，做工一天的男人們從鍋里舀糊糊吃，顧九月疑心她娘這手藝真沒問題，結果她看了一眼吳六嬸把醬油扔在糧食粥里的做法恍然大悟，不是她娘做飯手藝差，而是大家都不怎么行。

        一月的天空格外陰沉，申時剛過天就黑下來，但大家并不可能這么早就睡覺，顧九月看見吳六嬸家來幫忙的人點著火把連夜修繕房屋，幸好天氣冷，泥土抹上去不久就凝固成塊，不過上工的人卻受不住，一面跺腳一面在手上哈氣取暖。

        顧九月泥土里加漿糊的方法比較玄乎，一開始大家都暗地里嘀咕到底有沒有用，后來有人推過摸過，效果十分顯著，這才心悅誠服。

        這樣一來就出了一個問題，自己家里的房屋到底要不要重新修繕？

        各人家里自有計較，誰勸說不了誰。

        徐蓮巧在吳六嬸子家做飯，家里不方便開火，就每日在她家蹭飯，夜里到天黑才點著燭火自己回家去。家里松香剩得不多，徐蓮巧更舍不得買蠟燭，大家就圍坐在院子里就著夜色講故事亦或者玩樂。

        這天晚上顧九月絞盡腦汁編出一個志怪故事，終于把弟弟妹妹們哄熟了，夜里卻被一道響動驚醒，迷迷糊糊卻聽見小院子里有動靜。

        她沒聽見狗叫，心里有些緊張，顧不上穿衣服偷偷從稻草被子里鉆出來，開門看見夜色下羊草料堆旁邊站著一個長條形狀非常瘦的小動物。

        她本以為是蛇，連呼吸都嚇得停滯一瞬，眨了眨眼睛再看，發現這是一只渾身毛茸茸的動物，昏暗的月色下眼睛特別明亮。

        顧九月看出這小動物是來偷草料吃，懷疑這是一只貓，但它長得又不大像貓，她的銅鏡只能掃一些植物和蟲子，對于這種動物無可奈何。

        羊在夜色下四腿戰戰，月光穿透烏云時顧九月看清動物的全貌。黃色的皮毛，長長一條，有點像顧九月在視頻看過的白貂，因此猜測或許是一只黃色變異貂。

        這只動物看見顧九月竟然也不躲避，反而直直沖過去。

        不過顧九月反應快，在它朝自己臉上沖過來的一瞬間伸手抓住它尾巴按壓在地。幸好她現在穿得厚，動物的爪子根本沒有抓破她的衣服。被抓住以后，這動物就在她身下動來動去掙扎。

        顧九月記得貂毛是很順滑的，趁機摸了一下，手感并不好，大概因為冬天來了，這玩意兒找不到食物的原因。

        徐蓮巧睡眠淺，聽見動靜連忙點燈起來，看見顧九月抓著一只黃鼠狼按在地上呼吸都快停滯，“九月，快放了，黃皮子記仇，當心它抓傷你的臉。”

        顧九月茫然看著這玩意兒，竟然是一只黃鼠狼！

        她只在一些志怪小說里看過黃鼠狼，知道黃鼠狼會修煉成神仙，討封等等。

        但面前這只小動物，一雙黑漆漆的眼睛，鼻子濕漉漉，亂七八糟的黃毛覆蓋在身上，忽略它偷吃東西的行為竟然有點可愛。

        小黑和斑點終于從睡夢中驚醒，對著這只黃鼠狼齜牙咧嘴，時不時還壓低身子咆哮。

        顧九月不敢松開手，問徐蓮巧道，“這就放了？萬一它明天也來偷吃怎么辦。”

        她記得黃鼠狼還會偷吃雞，如果把她下蛋的寶貝雞偷吃了她哪里哭去。

        徐蓮巧嘆氣道，“還能怎么辦，今天把這只宰了，明天不知道有多少上門尋仇的。”

        顧九月聽從徐蓮巧的話，站起來小心翼翼把這長得有點潦草的小東西放生了。它跑得飛快，在夜色中像一道閃電一樣就不見，也沒回頭看誰一眼。

        顧九月被這只黃鼠狼提醒才想起查探院子的事情，第二天一大早仔細在院子里摸索了一圈，在墻角找到兩個拳頭大小的洞，從吳六嬸子家討了小半盆漿糊混著泥土堵上，以后黃鼠狼要偷溜進來就必須另外打洞，耽誤不少時間。

        此外還有老鼠洞，也一一修理好。

        等顧九月修繕完畢，才知道幸運的不止她們一家，原來昨晚上李二嬸家也遭了黃鼠狼，算算時間是同一只，應當是先去到顧九月家，隨后轉道去李二嬸家。

        這小玩意兒和李二嬸家貓打了一架，這倆一個都沒討到好，賊貓被抓禿半屁股毛，留下一根黃鼠狼尾巴，家里糧食和牲畜沒見少。

        隔天早上李二嬸看著那根尾巴就心悸，聽了徐蓮巧的話更加惴惴不安，她性子比徐蓮巧要軟得多，生怕這通靈性的玩意兒就鉆到家里來報復了。

        顧九月于是看見她吃過早飯就把食物裝小碟子里擺放在院墻外面，碟子外放著紅紙和另外一些東西，她好奇去問，原來是給黃鼠狼放的祭品，祈求以后這些小東西別來這一家偷吃。

        這方法自然不靠譜，與虎謀皮的法子只能解決一時之危，不過顧九月直到祭祀才是這里的常態，除開祭祀黃鼠狼，不下雨祈雨、果樹不結果子祈求果樹、被魚刺卡住喉嚨祭祀灶神等等，總有人性格柔弱，特別依賴外力和神佛保佑。

        顧九月心里十分羨慕李二嬸家的貓，她家倆狗年齡太小精力不足，白日去外間打獵守兔子，夜里呼呼大睡，竟然連進了家賊也沒發現。

        李二嬸子看她沉思，就好心道，“你家里是不是不知道怎么疊元寶？”

        顧九月連連擺手，見對方非要教她，就道，“我們兩家挨得這么近，您祭一次，周圍鄰里全不會受害了。”

        李二嬸聽完覺得十分有道理，于是不再勸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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