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掉馬
第二十二章
想起這些舊事,太后垂下眉眼,喃喃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覓藍(lán)卻是心驚不已。
她沒有想到那個冷淡的少年竟然有這樣的過去。
他可是帝王,區(qū)區(qū)幼時的玩伴,真的能夠讓一個帝王銘記這么多年嗎?
皇帝有心系之人,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他心中有一個誰都無法取代的人。
還是一個死人。
覓藍(lán)的心逐漸沉了下去。
或許……年幼時的恩情,真的值得銘記一生。
她跟廣陵王不就是如此么?
年幼的廣陵王剛回宮時,與其他的皇子格格不入,根本玩不到一起。
唯一的親生哥哥又生了怪病,終日閉門不出。
是以那時的覓藍(lán)也不曾見過太子殿下。但她記得,自己是真心喜歡六殿下的。
她覺得六殿下很可憐,于是對他噓寒問暖,為他烹制菜肴,在他受挫時在一旁寬慰。
她相信自己會成為廣陵王妃,終有那么一日,會將那些瞧不起她的人狠狠地踩在腳底。
直到那一天……那個溫柔如月光似的少年出現(xiàn)。
起初,她將他錯認(rèn)成了六殿下。
那夜皓月當(dāng)空,下面平鋪著皓影,上面流轉(zhuǎn)著亮銀,她捧著為六殿下豢養(yǎng)的青雀,欣喜地喚了一聲:
“殿下。”
纖細(xì)的少年轉(zhuǎn)過臉來,是她熟悉的五官卻又陌生至極。
仿佛有種流動的氣韻環(huán)繞在他周身,僅僅一眼,萬世滄桑,一切都已灰飛煙滅。
眼前只有一人,只余一人。
使人如同看到千百年前戰(zhàn)亂之際,斷壁殘?jiān)骆萑灰倭⒅摹⒗淦G的貴族少年。
他抬了抬手,在那截冷白的手腕上纏繞著一圈一圈的佛珠串,顆顆白潤分明,有種圣潔的佛性。
忽然撲棱棱一聲,她手心里捧著的青雀竟冉冉向他飛去,停留在少年修長的指骨之上。
而他不曾揮手驅(qū)趕,只是垂下濃長的眼睫,靜默地看著這只小生靈。
看著此情此景,覓藍(lán)方知,仙人臨凡是何等畫面。
那副模樣,直讓人想化作他手中那只青雀,被他如此愛憐地凝望著,哪怕下一刻就會死去也心甘情愿。
“太子殿下。”
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溫柔、純潔、神性。
原來,這就是他們將來要追隨的君王。
他抬眸看來,回以微微一笑,如皎月臨空,縱是千里萬里,都愿意朝他奔走而去。
他將青雀交還到了她的懷中。
而后翩然離去。
覓藍(lán)癡癡凝望少年的背影,手中撫摸著青雀。
好像透過它柔軟的翅羽,觸碰到了少年冰冷的肌骨。
可惜,那只青雀沒多久就死去了。
是秦威家眷帶進(jìn)宴會的貓,撲殺了它。
咬住咽喉,一擊斃命。
臣子的家寵,竟然殺死了君王的愛物。
彼時秦威權(quán)重,光憑此事不能動他根基,卻也惹得官家震怒。
秦威親自解下甲胄,跪在庭下,負(fù)荊請罪。
皇后崔氏道,“將軍快請起吧。都是奴婢看管不力,當(dāng)責(zé)。”
作為豢養(yǎng)雀兒的奴婢,她將被杖殺。
六殿下依偎在皇后的懷中,不曾多看一眼。
他淚眼婆娑,因?yàn)槟乔嗳甘菑碾r鳥時就陪伴著他,有著深厚的感情。
她不禁想到了自己。
可她呢,她也是從小陪伴著六殿下,在他的眼中竟然連一只畜生也比不上么?
就在她心頭恐懼,垂淚不止時。
是他,是那個少年,是他將跪伏在地的她親手?jǐn)v起,清潤的嗓音徐徐流進(jìn)她的耳廓。
“區(qū)區(qū)畜生耳,安能以人命相抵?想必將軍,亦是如此想法罷?飛禽之命,”他拔出匕首,交到秦威手上,莞爾道,“便以畜生之命相抵,愛卿以為如何?”
那貓兒通體雪白,血統(tǒng)高貴,頭上還端端正正寫著一個王字,甚得秦將軍青眼,對它的寵愛甚至超過了那名愛妾。
不論去到何種場合,都要帶在身側(cè)。
眾人屏息,秦威定定凝望少年片刻,額上青筋暴起。卻是穩(wěn)穩(wěn)接過了那把匕首。
他走向愛妾,揮袖刺死了那只皮毛雪白的貓。
鮮血四濺,愛妾癱軟在地,眾人駭然。
唯有太子笑著看著這一切,灰綠色的瞳孔中寫滿了溫柔悲憫。
而秦威直到走出宴會,臉上的血漬都不曾擦去。
自此,秦家有所收斂。
從始至終,覓藍(lán)只是癡迷地看著那名少年。
彼時她還不知,正是這位溫柔的少年,悄悄在青雀的腳上,涂抹了能夠使貓兒躁動的藥物。
是他主導(dǎo)了那一切。
彼時的她只是在心中想,高高在上的月光,怎能沾染塵埃,被世俗的情愛蒙上陰影?
他只需要永遠(yuǎn)那樣完美無暇地掛在天邊、供人瞻仰。
所以不論他身邊有多少女子,只要沒人能夠走進(jìn)他的心中,她都能夠忍受。
她想要看到那樣的官家。
可是,那個人……到底是誰呢?
那樣的過去,她不曾參與的官家的過去。在手臂上刻字,也要銘記與之相處的時光。
竟然有這樣的人,悄無聲息地闖進(jìn)了他的生命之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
那個人為什么……
不是自己呢。
指甲深陷入掌心,微微疼痛傳來,覓藍(lán)垂下眼簾。
……
轉(zhuǎn)眼到了宮中一年一度的花燈節(jié),每到這個時候,宮女們都可以聚集在一起,到河中放燈許愿。
“呀,遲遲,你這劍穗倒是精致。”
“是要送給哪個小情郎呀?”
有個小宮女見到遲遲手中把玩的東西,打趣道。
今兒日子特殊,大家便也沒有平日里那般拘謹(jǐn)。
遲遲把玩的,正是上次說答應(yīng)要送給小侍衛(wèi)的劍穗。
結(jié)果上回那么一折騰就忘了。
把東西揣好,遲遲吐了吐舌頭:
“不告訴你。”
那人“切”了一聲,混不在意地扭身走遠(yuǎn)了。
遠(yuǎn)遠(yuǎn)地她的聲音傳來:
“前邊是廣陵王殿下的畫舫,每年燈節(jié),殿下都會在湖邊撒金葉子,今年也不例外。”
“去得晚了,可就沒有了!”
遲遲做了個鬼臉,看向那烏壓壓的人群。
哼,聚在一起跟看猴似的。
不過聽到有金葉子可以撿,她還是緊跟著過去了。
遠(yuǎn)遠(yuǎn)就看到,湖中心停泊著一座華麗的畫舫。
不愧是皇族子弟,當(dāng)真氣派。
她看到船頭立著一人,廣袖華袍迎著夜風(fēng)烈烈飄動,貴氣逼人。
即便看不清臉也能感受到那股恣意瀟灑。
一輪明月緩緩從他身后升起,照得天地間一片瑩白,美不勝收。
遲遲“哇”地驚嘆一聲,好想讓娘親也來看看……
正這么想著,那畫舫逼近了岸邊,似乎撒金葉子的儀式就要開始了。
船頭立著的,是一個少年,相貌俊美,烏發(fā)以明珠玉冠高束,玄黑錦緞上的暗紋奕奕流光。
幾名如花似玉的侍婢捧著碟子,簇?fù)碓谒韨?cè)。碟子里邊盛滿鮮花、美酒、燦燦的金葉子。
他修長白皙的指節(jié)輕叩著欄桿,居高臨下掃視過湖邊眾人,唇角勾著一抹漫不經(jīng)心的笑。
遲遲卻宛若被雷劈中。
小……小侍衛(w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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