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滿以為季停要么睡意淺要么失眠，才要借助熏香助眠，對了，還有那海洋紀錄片。

        蔣滿和季停并頭睡下，季停睡里面，他睡外面。他的床有兩米一，睡下兩個大男人剛剛好，不算太擠，但是能感受到身旁人的熱量。

        夜深人靜。

        季停那里是睡意襲來，蔣滿這里是精神的睡不著，更別說空氣里還彌漫著若有若無的雪松香，再加上床頭柜邊的昏暗的橘黃色夜燈，挑撥著他心難以將歇。

        他睡覺從來不點燈，今天破天荒點了燈，有光亮，他就睡不著。

        蔣滿睡不著，就睜著眼睛望天花板，強忍住自己想翻身的沖動，怕吵醒睡意淺的季停。

        話說，當初撿到季停的時候，他一睡好幾天，也沒看出他有什么失眠。

        蔣滿腦子里想七想八，想起了今天挑釁他的那個藍毛，算了，那事有啥好想的。

        他又回憶起季停給他復盤的兩局比賽，自己心里暗自琢磨著，盤算著下次有機會他要如何如何的發揮，越想越激動，骨子里熱血沸騰，飲冰都無法涼歇。

        他沒有絲毫睡意，甚至還想起來再打一局機甲賽。

        大約過了十來分鐘，蔣滿估計季停已經睡著了，翻了一個身，背對著季停。

        他還以為沒有吵醒季停，正想著，就聽到旁邊傳來季停的聲音：“還沒睡？睡不著？”

        因為剛醒，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像是一支羽毛在刮著蔣滿的耳蝸。蔣滿強忍著翻過身去看季停的沖動，低聲詢問道：“嗯，我把你吵醒了？”

        季停“嗯”了一聲，聲音懶洋洋的：“剛要入夢，感覺你在翻身，就醒了。”

        “我不動了，你繼續睡吧。”蔣滿帶著歉意道。

        他話音剛落，就感覺身邊的人坐起來，季停把被子掀開，對蔣滿道：“我也睡不著了，一起起來看看之前的紀錄片，醞釀睡意吧。”

        蔣滿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把投影儀打開：“我們看第二季的，行不？”

        一回眸就看著季停黑發凌亂坐在床上，黑色的睫毛在鼻梁上投下陰影，他的骨架子不大，相反，窩在床上的時候，感覺他就那么大一點。

        這個畫面看的蔣滿一愣一愣的，frank長的太像季停了，他從未見過季停衣冠不整的模樣，更別說像現在這樣坐在床上看紀錄片了。frank平時都是一副冷峻清冷拒人的樣子，不太愛笑。

        此刻frank坐在床上，一雙微瞇著的眼睛望著自己，多了幾分觸手可及的真實感，就像是一只矜貴的貓倚在床邊，眉眼慵懶又迷人。

        季停點頭，四下寂靜無聲，兩個人就并肩坐在床上看海洋紀錄片，溫和的水聲在房間里響起，光線讓整個房間顯得格外幽靜，而且還有一股淡淡的雪松香味在四周飄蕩。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蔣滿感覺到心安。

        蔣滿突然出聲道：“今天那個姓周的是不是認出你了，或者認錯你了？”

        紀錄片的鏡頭已經拖到了海底，鏡頭在長滿綠毛的石頭上停留，一只軟腳蝦蹦蹦跳跳游到那里吃蜉蝣，忽然石頭伸出了一張嘴，一口咬住了那只蝦子，蔣滿才看清楚原來那石頭是一只狡猾的烏龜偽裝的。

        季停搖搖頭：“我只是之前聽別人說過他，p-7星球軍區總司令周崖的親侄子周玄澤，但是和他并沒有什么交集。我也不知道他認出我沒。”

        蔣滿道：“我怕他把你認成你哥哥季停了。”

        季停一頓，搖搖頭：“他應該不會做什么，這件事我來解決，你別擔心。”

        既然季停這么說，蔣滿本無意打聽別人私事，點頭不語，目光繼續投回記錄片上。

        剛才那個奸詐的海龜已經消失了，遠處突然游來一群五彩斑斕的魚群，活潑自在，畫質細膩，宛如電影大片，具有極強的藝術欣賞性和感染力，風光旖旎的海面下，海洋生物共游的美好場面被鏡頭記錄下來。

        季停突然輕聲說道：“我好像還沒親眼看過海底。”回首他的一生，一直束縛在太空之中，陷在爾虞我詐的政治。他一個在太空飄蕩著，腳下沒有能讓他站穩的土地。

        蔣滿接話道：“我也沒見過。”p-4星球的海洋不多，他也從小到大沒有離開這一片土地，沒親眼見過海底是什么樣的。

        蔣滿道：“以后我們有時間，一起去潛海吧。”

        “嗯。”

        ——————

        在睡夢中，蔣滿感覺到被人踢了一腳，就這一腳，直接把他驚醒了過來。

        他猛的睜開雙眼，房間里還亮著一盞昏黃的夜燈，投影儀因為長時間待機，已經處于關機模式。

        而他的身旁還有一個溫熱的物體，兩個人挨得挺近，熱量透過薄薄的睡衣傳到蔣滿手臂邊。

        那人是季停，蔣滿一驚，頓時清醒了不少。

        對了，昨天他睡不著，拉著季停一起看遠古海洋紀錄片，可能是因為熏香的緣故，也有可能是這片子催眠，兩個人就相互依偎著睡著了，連投影儀都忘記關。

        現在才凌晨三點多。

        蔣滿被季停一腳踢醒后，處于半睡半醒的狀態，腦子已經清醒了，但要是繼續睡著能馬上睡著。

        他心里暗道：frank的睡姿也太不好了吧。

        蔣滿低頭去看季停，季停緊閉雙眼睡著，黑黑的短發凌亂搭在臉上。蔣滿伸手一撈，把踢下去的小毯子蓋上來，正要躺下繼續睡。

        他蓋被子的手不小心碰到了季停的手臂，接著就被季停指骨分明的手一下子抓住了。

        蔣滿以為他又把季停吵醒了，正要說話，發現季停依舊緊閉雙眼，精致的眉宇微皺，呼吸加速。

        季停身形看著清瘦，但也是當過十幾年太空兵的，手上力氣極大，緊緊捏著蔣滿的手腕不肯放手。

        蔣滿輕聲喊道：“frank？frank？”

        他沒有想到，聽到他的聲音后，身側的人反應更加劇烈，死死抓著蔣滿，仿佛溺水之人抓到了唯一能救他的稻草一樣。

        “我一定……會為你報仇，我要讓他們血債血償。”季停在夢里劇烈的感情掙扎中，嘴唇張了張，溢出了聲音。

        因為是夢話，所以聲音并不大，但是離他極近的蔣滿，把這些話聽得一清二楚。

        “什么？”蔣滿愣神地喃喃道。報仇？血債血償？他們又是誰？

        蔣滿凝眸望著身下的人，季停閉眸急促喘氣，一束光線撒在了他的高挺鼻梁上。

        忽的，蔣滿愣在原地，他看到了季停眼底的一滴水跡，像是凌晨三點海棠葉上的一滴露珠，像是千年冰山逢春，高山石縫融化的最后一片冰晶雪，脆弱易碎。

        他知道季停睡不好，以為是失眠，沒想到是經常做噩夢。

        蔣滿有那么一刻，對季停產生的保護欲，他反手抓住了季停的手，努力喚醒季停：“醒醒，沒事的，沒事的，都是夢。”

        握著蔣滿手腕的力道猛的一松，季停猝然睜開了眼眸，眼底迷茫的光芒一掠而過，緊接著是冷冰冰的審視，眼眸深邃像是一汪深幽的古井，那道目光凌厲直白，仿佛一把鋒利的匕首刺進蔣滿的心里，讓一開始旖旎氣氛煙消霧散。

        蔣滿被這目光盯得不自然，側頭避開了季停的目光。

        季停聲音沙啞迷人，聲線像是個貴公子慵懶：“我做噩夢了。”

        “嗯。”

        一時之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詭異的氣氛在兩個人流動，兩個人明明挨得極近，彼此的呼吸相互交錯，卻是如同陌生人一樣，沒有一句話交流。

        季停感覺他睡出了一身冷汗，卻因為精神疲憊，一點也不想動。

        蔣滿首先笑了，對季停委屈道：“你還一腳把我踢醒，這睡姿也太差了。”

        季停聽了蔣滿的描述，也笑了，眼底的目光也變得溫鈍，結成冰的氣氛解凍了：“抱歉，現在幾點了？”

        “凌晨三點四十五。”

        季停拍了拍蔣滿抓他的手，示意蔣滿松手，側過身子背對蔣滿，懶散道：“離天亮還早，那就繼續睡吧。”

        蔣滿張了張口，他心底明明有諸多疑問，口中的話語卻是：“那睡吧，祝你好夢。”

        好夢？季停聽著蔣滿這話，低低地笑了起來：“借你吉言，晚安。”

        蔣滿睜著眼睛望季停清瘦的脊背，心底思緒萬千，他一下子想到了好多人好多事，想到了那個帝國英雄季停，想到了frank和他說的那個出身原因，想到了周玄澤話中有話提到的元宇宙3，想到frank脖頸因為太過于白皙而露出的青色血管。

        無論是什么，他始終是隔離在外的無關路人。

        frank給他的感覺像是一陣輕飄飄的風，他在這里沒有歸屬感，沒有人和他有過羈絆。

        風無意掠過p-4這一片土地，但是風不屬于這里，終有一天風會離開這里，如同它來的時候那樣了無聲息。

        那么，frank說的報仇是什么？是星際海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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