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赴會聽潮閣
收到洛家的邀請函后,吳能頗為興奮,而鐵面一直蹙眉不語。
石承敏銳地察覺到了鐵面的情緒,不由得好奇道:“鐵面,你看上去似乎有些顧慮?”
“在師門學藝時,曾接觸過來訪的洛家族人。”鐵面雙臂抱在胸前,“石承,我得提醒你,他們可不是易與之輩。”
“尤其是家主洛凡,恩師陳千行對他的評價是,‘梟雄,絕非英雄’。”
石承的目光依舊平靜,“放心,咱們也都不是小孩子了,早過了給個甜棗就燦爛的年紀。”
三人簡單地商議了一下明天的行程和可能出現的突發狀況后,便準備各自歇下了。睡前,石承叫住了一邊打呵欠,一邊往床鋪走的吳能,“對了,老吳,我有件私事,想要麻煩你。”
“嗯?什么事啊?”睡眼惺忪的吳能一邊輕拍著呵欠連天的嘴,一邊含糊不清地問道。
“我想向你學習機關術,可以嗎?”石承的表情很是認真。
“啥!”吳能登時清醒了,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石承,“我……沒聽錯吧,老石你要跟我學機關術?”
鐵面也有些驚訝,忍不住回頭去看石承。
“和凌軒那一戰當中,我便有這等念頭了。”
見石承的表情不似在開玩笑,吳能連忙直了直身子,下巴往上抬了抬,他清清嗓子,努力做出一副前輩高人的模樣,“嗯嗯……這個……學藝也不是不行,只不過機關術之道修行不易,如果說尋常武道修行考驗體能上的極限,那么機關之道便是腦力上的極限。石承,你可想好了?”
石承差點沒有繃住,他側過臉捂著嘴偷笑了一會兒后,才在吳能的瞪視下收起了嬉皮笑臉的表情,一臉莊重地抱拳拱手,“是的,吳大先生,石承已經想好了,請先生授藝。”
“你又修丹道,又修機關術,學得過來嗎?”鐵面對石承的做法不置可否。
“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承者焉,不如承之好學也。”石承自信地說道,“學習,本來就該如同喝水呼吸一樣,沒什么學不學得過來這一說。”
“我是說,學得雜了,本心難以堅定如一,不一定有助你悟道進階。”
“放心,放心便是。”石承既然這么說,鐵面倒也不再多說什么。
“吳先生,所以……”石承去看吳能,卻發現年輕人已經如同一只即將冬眠的樹懶一樣癱倒在床鋪上了。
“好徒兒,先讓為師睡一覺吧,唔……明天不是晚上赴宴嘛,起床后咱們再抽時間開課。我守了一晚上夜了,實在困得受不了了。”吳能一邊嘟噥著,一邊用臉頰蹭著枕頭,很快,他的呼吸聲就平穩均勻下來。
石承和鐵面對視一眼,鐵面搖搖頭,也上床歇息去了。
“晚安老吳,今晚辛苦你了。”石承輕聲對已經入眠的吳能道了聲晚安。
…………
第二天大家醒來的時候,已經過了正午了。
簡單地吃了頓客棧里提供的午餐后,吳能如約開始了向石承傳授機關術的第一課。
“老石,你先把這三十道數算題做一下,嘿嘿,這可是我們偃門弟子入門摸底的第一考,針對不同年齡的入門弟子有不同的題目,我師父當年帶我行完拜師禮后,讓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這個來考較我。”一提到師父,吳能的眼中閃過一絲傷感。
“呃……老石你現在都奔著而立去的人了,就做一下等級最高的摸底題吧。”說罷,吳能從藏天箱里翻出一張羊皮紙和一卷竹紙,“答案寫在竹紙上就好,可千萬別在羊皮紙上寫寫畫畫啊,另外,能寫出求解的過程就寫出來。”
鐵面坐在自己的床上,看似是在閉目打坐,但是臉卻直直地朝向石承和吳能這里,誰也看不出來,他究竟是在靜坐,還是在留意石承和吳能那邊的“入門考較”。
石承看著面前的試卷,時而面露難色,時而凝神靜思,他手中的墨管筆不時地在稿紙上寫寫畫畫,一會兒奮筆疾書,一會兒又把之前的算式全部劃掉,最終推敲出一個較為滿意的答案后,才把答案謄抄到一張干凈的紙張上面。
吳能坐在一旁捧著一本話本打發時間,看完一章后,往往才會意猶未盡地伸伸懶腰,探頭來看石承這邊的進度,他有些訝異地發現,半個時辰過去了,石承居然僅僅解完第九題!
“老石,你真的是契塔人嗎?”吳能一臉疑惑地問道,“我師父生前可是不止一次地稱贊過你們契塔人的蒙學算學課。我同門幾位北西陸來的師兄算學基礎也都極好,怎得你解題解的這么費勁啊?”
此時的石承正咬著筆頭,盯著第八題的示意圖苦思冥想,吳能的聲音正好打斷了他的思路,于是他沒好氣地回道:“你們寒月人還以為我們人均馬球大師呢,然而五億契塔人怎么可能人人都精通馬球?”
吳能聳聳肩,沒有再說什么。
過了申時三刻之后,石承終于吭哧吭哧地把三十道題目全部完成,向吳能交了卷。石承的字寫的很規正好看,因此卷面也非常清亮。
吳能接過寫滿答案和過程的竹紙,一眼掃過去,他一下子就愣住了。
“錯了多少道?”鐵面悠悠的聲音從一邊傳來。
吳能沒有回答,他認真地檢查了每一個題目。
“二十三題正確,七題錯誤,已經過了答對二十題的合格線了。”吳能抬起頭來,看向石承的眼神有些古怪,“老石,雖然你花的時間有些太長了,但得承認你確實很有數算方面的天賦,因為你解題的思路,有很多都不是常規的步驟,我猜你以前可能并沒有接受過正規的學堂數算教育吧,這些解題步驟是不是你自己拍腦袋想出來的?”
“呃……”石承一時語塞,兀自嘟囔著,“也不能說完全沒上過學堂吧,不過拜師學藝的那段時間確實沒有。”
“比如說這道求算概率的題,其實是有一個很常見的算式能夠直接套用求解的,但老石你這里是一通分析后用了……窮舉?”吳能咧著嘴評價道,“得虧這道題涉及的可能性還不算多,要不然你能列到手抽筋去。”
“這一道型學【注1】題的求解思路很有想象力。”吳能的手指在了第十八題上,這次是由衷地贊賞石承,“老石你居然通過重新分割拼組圖形的方式解出了這個多邊木板的面積。”
“快點點評吧,咱們一會兒還要赴宴。”鐵面提醒了一句。
吳能意猶未盡地又把答卷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比較滿意地點點頭,隨后從藏天箱里取出一本厚厚的黃檗紙書,石承伸起脖子一看,書封上面寫著“算學四論”一行大字。
“老石,這本書你先拿去研讀,算學乃是我機關術一門的根基之法。我師父在時就一直叮囑我,優秀的機關術大師必是優秀的算學大師,所以如果你真的有心學習這項法門,就務須精通算學。”吳能說著,將書交到了石承手中,“這本《算學四論》的內容分為方程、型學、概率和致用四個大的分卷,包含了大部分算學的基礎知識。”
石承小心翼翼地接過那卷厚書,道了聲謝后,將其收入儲物囊里,準備隨時研讀。
學藝的事情暫時告一段落了,石承一看沙漏鐘,時間也不早了,便和同伴們一同洗漱,還換了件干凈整潔的衣服,然后托店家雇了輛馬車,前往聽潮閣赴會。
來到港口的時候,恰逢船工們交班,臨近港口的街巷熙熙攘攘,車夫不得不把車速放慢下來。
石承一直坐在車里,看著今日的邸報,國外要聞和之前相比內容沒有什么大的變化,國內要聞這里今日則是鋪天蓋地的排滿了金鷹賢者信徒們將在近日舉辦紀念反對歧視“嗜雜食者”大上書的花車游行這一消息。
吳能趴在窗口,遠遠地欣賞夕陽落日下的霏露城大港灣,此時正值船工交班,大多數的貨船都停泊在港中,伴隨著悠長的海潮低鳴,港口中的千船萬舸宛如一座漂浮在海面上的浮動城,其雄偉壯觀,遠勝西漠登南港百倍。
蠕動過兩條長街后,馬車駛進一條栽滿綠樹,路邊還零星地修葺有花圃的幽靜小巷,周圍的車輛行人終于開始變少了,這條巷子附近多是有錢人消遣的地方,船工們一般不會來到這里。
車夫在一座塔樓樣式的建筑前停了下來,他轉頭對車廂里的乘客喊道:“三位客人,已經到聽潮閣了。”
石承三人聞言下車,付完車費后,站到了塔樓的門口。
門前的匾牌上寫著“聽潮閣”一行字體圓潤優雅的金色大字,石承仰頭打量了一下這座塔樓,如果不是里面隱隱傳來的酒菜香氣,他還真很難將這座高樓和酒樓聯系起來。與此同時,石承還在塔樓的樓身上發現了靈紋陣法的存在,這讓他對聽潮閣的東家不由得高看了一眼。
門口的侍者一見到三人往門口走,便機靈地迎了上來,“三位公子,請問可有預約?”
“我們是臨月城使團的客人,煩請引路。”石承很是禮貌地回應道。
“原來是洛姑娘的客人,請跟我來。”
侍者身上的服飾華麗整齊,風度翩翩,更讓石承驚訝的是,此人居然還有修為在身,甚至比吳能還高一些。
穿過正堂后,一行人來到了一個圓形高臺之前,高臺邊緣有一半多處于墻壁的籠罩之下,墻壁內側和高臺上都刻有蘊含空間法則的靈陣。
石承一見之下,便大致能猜到這陣法的用處了,“這酒樓的東家,和能來到此處的客人,大多不是一般的非富即貴啊。”
果然,侍者介紹道:“我們聽潮閣自一樓往上,都是一層一間,共有八層,樓內有上下的樓梯,不過僅供緊急時刻使用,平日里客人上樓或侍者傳菜都是走這里的傳送陣法。”
鐵面的眼神很是平淡,沒有一絲驚訝之色,吳能可沒有這么淡定了,若不是因為擔心自己失態,他早就跳了起來,驚呼感嘆酒樓里居然還能用到傳送陣法。
侍者領著石承三人走上圓臺,他從衣兜里取出一枚小小令牌,在墻壁上的靈陣中輕輕刮了一下,隨后迅捷無比地敲擊三聲,一道白光閃過,眾人已經到達了酒樓的三層。
“三層到了,三位公子請進。”侍者彬彬有禮地彎腰致意,同時伸手向著面前寬敞的甬道擺了個請的手勢,“洛姑娘來的最早,已經在里面等候諸位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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