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茶館
涼風(fēng)習(xí)習(xí),夜色已深。
在這紅木城中,不同人有不同人的夜生活。漁民們喜好聚堆推牌九,深夜的碼頭上燈光點點,吆五喝六之聲不絕于耳,熱鬧程度倒是不遜白天太多。官吏商賈們則是更偏愛觥籌交錯,柳綠花紅的地方。外來客商倒也不少,他們也很是享受在紅木城紙醉金迷的一晚,畢竟這是西漠國西部這貧瘠之地少有的相對來說比較繁華的城市。而對于尋常百姓以及江湖客們來說,夜晚的紅木城最值得前往的去處便是城中大大小小的茶館了。
天色已暗,城南的一個小巷里,濃濃的茶香已經(jīng)從一家名為“順德茶館”的茶館大門里飄散出來。茶館店面并不甚大,但是從斑駁的招牌上能看出這茶館卻是已經(jīng)有了些年頭的。店里座無虛席,小二們正忙著向一桌桌客人奉茶,桌上也已經(jīng)擺好了各色瓜果干貨。但奇怪的是,客滿的館子里卻并不喧鬧。究其原因,店堂正北邊,一個身著麻布長袍的老說書人已經(jīng)坐在了一張長桌旁。
老人不緊不慢地飲了口茶,理了理長袖,隨即清了下嗓,手中醒木啪地一拍。
“劍破萬法,行若孤狼,其姓為石,名號戰(zhàn)天!”這幾句中氣十足的開場白念完后,幾個老顧客已經(jīng)鼓掌叫起好來。老人放下醒木,向客人們一揖,繼續(xù)說道:“書接上回,這魃族自出世以來,所過之城哀聲連天,所到之境赤地千里,端的是作惡多端,天理難容!”話音剛落,幾個上了年紀(jì)的老人不住地點頭,似乎深有所感。
“然而正道當(dāng)興,邪魔當(dāng)滅。面對魃族洶洶來勢,東陸,西陸以及咱們南荒的名門正道們團結(jié)一心,在西陸寒林谷終于大敗魃族主力。魃尊亦是被圍于寒林谷南的西陸名山,天冠山!”說到這里,老人的聲調(diào)陡然拔高,臺下的看客們也是精神一振。幾個年輕人的臉上已經(jīng)露出了些向往之色。
“魃族雖敗,卻是氣數(shù)未盡。那魃尊,乃是與獨行怪俠石戰(zhàn)天石大俠并稱天下第一的最強的宗師境高手。正道同仁們多次攻山,一來山勢險峻,二來那魃尊及其手下的魃將們實力著實駭人。四天下來,不知有多少高手隕落在天冠山上。”
說書老者說到這里,臉上也不禁露出了痛惜之色。
“張爺,那魃尊這等了的,石大俠他們當(dāng)年是怎么將這魔頭誅殺在山上的啊?”一個稚氣未脫的小伙子忍不住問道。
“莫急,待老朽慢慢道來。”張爺抿了口茶,繼續(xù)說道:“第四日攻山未果,戰(zhàn)況亦是愈發(fā)不利。魃族援軍正從山河洲的方向日夜兼程地趕來,山上的魃軍在多次打退聯(lián)軍進攻之后,士氣大振,第四日晚一次主動夜襲,險些沖破了正道聯(lián)軍的陣地。值此危機萬分之時,石大俠連夜苦思,不得已之下兵行險招。第五日全軍休整一天,堅守陣地。至第六日凌晨時,大軍主力突然三面全力猛攻天冠山,而石大俠則親自帶領(lǐng)七名自愿跟隨的宗師境強者從西面的陡崖上冒險悄悄上山。魃族主力正與東,南,北三面的聯(lián)軍激戰(zhàn),自是無暇顧及西方。石大俠等人成功地上了天冠山頂,打了魃尊一個措手不及,十?dāng)?shù)名宗師境高手在天冠山上血戰(zhàn)了三天三夜,打的是天崩地坼,日月無光!宗師大戰(zhàn)的余波甚至把山下正在交戰(zhàn)的兩族軍隊都給逼出了百里開外。”說到這里,張爺也有些激動了,彷佛自己也是當(dāng)年天冠山上的親歷者一般。
臺下聽眾們屏息凝神,在張爺略顯激動的說書聲里,一幅幅刀光劍影,金鐵交擊的血腥畫面在他們眼前展開。當(dāng)年那驚世一戰(zhàn)中術(shù)法轟擊大地的隆隆聲,兩族戰(zhàn)士們的嘶吼聲,以及刀劍刺入血肉的聲音此時在這個小茶館里似乎變得清晰可聞。
夜已經(jīng)深了。茶館里依舊是燈火通明。張爺喝了口茶,抖了抖衣衫,語調(diào)變得略微平穩(wěn)了一些。
“山上的血戰(zhàn)終于進入尾聲,魃尊身邊的掌旗使們被盡數(shù)誅除,但跟隨石大俠上山的七名宗師亦是傷亡慘重。五名宗師已然陣亡,剩下的兩位宗師,刀魔鄭萬龍重傷在身,無力再戰(zhàn)。西陸尹家家主尹文遠(yuǎn)更是昏迷了過去。戰(zhàn)場之上,惟有石大俠和魃尊仍在激斗。奇怪的是,原本并不落下風(fēng)的石大俠在和魃尊對了幾掌后,突然開始步步退讓。魃尊以為石大俠是要燈枯油盡了,便開始招招進逼,但是一座又一座山峰被劈倒,卻是帶不到石大俠一片衣角了。在第九座山峰被劈倒后,戰(zhàn)局陡生變數(shù),之前一退再退的石大俠突然在一處峭壁上一踩,借力反身向魃尊沖來。滿月的月光下,石大俠如同一把劍一樣迅捷無比地向魃尊沖去。在激烈的天道共鳴的加持下,手上的寶劍如同凌厲的劍芒,轉(zhuǎn)眼間,劍到人亦到,魃尊周身上下所有的破綻仿佛都被這劍芒給逼了出來,列位可知,這一招是什么招!?”
“枯,枯榮心刃!”一個江湖客用略微顫抖的聲音搶先回答,語氣中透露出濃重的敬意。
“不錯!正是石大俠的成名絕技,一刃破萬法的枯榮心刃!”張爺朗聲道:“魃尊此時才知,石大俠之前的敗退之相居然全是在為這必殺的一招蓄勢,然而為時已晚。隨著一聲怒吼,魃尊也使出了魃族的至強絕學(xué)青衣刀,要與石大俠一招決勝負(fù)。列位可知,石大俠的絕技為何有一刃破萬法之名?便是無論多強的戰(zhàn)技,多玄妙的功法,多出色的天驕,在枯榮心刃面前都是破綻百出。石大俠總能用這一招擊中對方最薄弱的地方,從而一擊便致敵于死地!”
張爺停了下來,清了清嗓子,繼續(xù)說道:“兩個并稱第一的宗師刀劍甫交,天地已然變色,整個天冠山脈仿佛要被掀過來一樣。山上的轟鳴聲徹底消散了之后,一隊人族高手才大著膽子上了山去,除了幸存的兩個正道宗師,便只有魃尊那殘破不堪的尸體了,石大俠卻是不見蹤影。二十六年過去了,至今仍無訊息,想來應(yīng)是隕落了。”張爺聲音越來越小,眼中帶著一絲悵然。館中眾人亦是心有所感,崇敬與嘆惋之情在這不大的店鋪中彌漫。
張爺又抿了口茶,平復(fù)了一下心情,這才繼續(xù)說道:“那一戰(zhàn)之后,魃族群魔無首,人族正道們高歌猛進,歷經(jīng)整整一年,終于是徹底平息了魃亂。自此以后,這天下才復(fù)歸安寧。”
然而就在此時,一個角落里突然傳出了一聲不合時宜的輕笑,隨即一個聲音低低地在角落里念道:“真的以為太平無事了嗎?”
說話的人似乎是個年輕人,盡管聲音已經(jīng)壓得很低,在這狹窄寂靜的茶館中卻依然顯得有些刺耳。坐在前排的幾位老者已經(jīng)轉(zhuǎn)過頭來,想要看看是哪家的年輕人這么失禮。西首的幾個江湖客臉上也帶著不滿之色,向那個角落看了過去。說話的那個青年一身皂色布衣,個子不矮但是略顯清瘦,身上背著一個包袱,腰間掛著一個光禿禿的樹枝,這幅造型很是獨特。
青年抬起了頭。當(dāng)看到這青年面龐的一剎那,店中的茶客們眉頭都不由得一皺,倒不是說他們認(rèn)識這個青年,只是因為這個青年語調(diào)平和沉靜,長相卻是頗為丑陋。這青年人不知是有著怎樣的過往,微黑的面龐上數(shù)道疤痕縱橫,他的五官要多平凡有多平凡,丑陋的臉讓人很難把他和他的聲音聯(lián)系起來。若不是一身衣服齊整干凈,店內(nèi)的茶客們或許會把他當(dāng)成一個混進店偷聽書的乞丐。
除了容貌之外,皂色布衣青年人并不是西漠國常見的寒月人或南荒土著人,居然是一個西陸人,這讓茶館里的不少江湖客心中更不舒服。
長得難看的人終究不太受人待見,一個江湖客站起身來,不滿地說道:“你是何人?在這擾大伙的興致。”
青年起身拱了拱手,“這位兄臺,實在抱歉,老先生的說書讓我想到了些往事,這才有感而嘆。”
前排一位正襟危坐的老者輕輕地敲了敲桌子,說道:“年輕人,魃族之亂可是影響了一代人青春時光的大災(zāi)禍,當(dāng)年這世上不知有多少人因魃亂而死,你怎可在此事上如此戲謔。”
“是小子失態(tài)了,在此向列位賠個不是。”年輕人向四方茶客又是一拱手,但是臉上卻是面無表情,看不出有任何歉意。
江湖客哼了一聲,還想說些什么。張爺已經(jīng)起身,走過來打了個圓場,“呵呵,老朽這段書,能勾動這位小友的心緒,足見老頭子我這些年的嘴皮子沒有白練。大家遠(yuǎn)來都是客,莫要為些許小事計較了。”
那江湖客一見張爺都沒說什么,自己倒也不好再為此發(fā)作,他不屑地瞟了那青年一眼,坐回到了座位上。
張爺說完了書,便回后屋休息去了。茶館終于變得人聲鼎沸,茶客們開始興致勃勃地交流著近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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