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三十六、冬耀
京北的氣溫明顯比祁陽低，已經(jīng)是暮春時節(jié)，陽光依舊勢弱，清風(fēng)吹來，涼寒拂面，帶著瑟瑟的戰(zhàn)栗。唐思坐在車?yán)锫犞仙籽b的女人做自我介紹，她控制不住的開始走神，總是在設(shè)想接下來的事情走向和發(fā)展結(jié)果。
女人叫魏芬苒，是黎進(jìn)昇的特別助理，主要處理黎進(jìn)昇個人的私事以及公司里不方便臺面上處理的事宜，她的身份不可不說鄭重，所以隋塵霄也收起了調(diào)笑的心態(tài)。
“本來打算今天過去接您，沒想到您提前到了，辛苦您了。那這樣吧，您是否需要洗漱整理一下，隔壁是洗手間，二十分鐘后我?guī)Ф幌扔命c早餐，然后去預(yù)定好的酒店，十點左右我們?nèi)ヒ娎柘壬！?
魏助理雖然表情單一，但是觀察很細(xì)微，她既體貼又強勢的規(guī)劃了接下來的行程，隋塵霄和唐思在十點之前誰都見不了，什么都干不成。
早飯吃的不知滋味，度時如年的挨到了快十點，終于踏進(jìn)了黎家的大門。唐思再次見到唐琳琳的時候，恍如隔世，她急切地上前，一把把孩子抱在懷里，雖然知道她不會有事還是上下都摸索了一遍，確認(rèn)她安全。
“媽媽！”唐琳琳再早熟也是個孩子，輾轉(zhuǎn)一夜，睡得并不安穩(wěn)，她抱著熟悉地懷抱，聞著熟悉地味道，心總算踏實了下來。
“媽媽，我要回去。我不想在這兒。”
唐思擦了擦小花貓的臉，點頭：“好，今天就跟媽媽回去。”
“黎先生。。。”
黎進(jìn)昇擺擺手，他臉色溫和，看不出心情如何，只是客氣的讓二人落座。
“我十點半有個會，我們還有，嗯，二十五分鐘談一下需要處理的問題。隋先生也是商人，肯定知道時間寶貴的基本常識，那咱們就不繞彎子了。”
黎進(jìn)昇擺擺手，身后的人遞上來一疊厚厚的資料，黎進(jìn)昇推給了隋塵霄，示意他打開。
隋塵霄低頭看了看，隨即眼睛睜大，他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厚厚的一疊紙：“你怎么會有這個？”
黎進(jìn)昇一笑：“后面還有。”
唐思看隋塵霄臉色不對，心下不安，她抱著孩子坐在他身邊，只望了一眼，就不可置信的轉(zhuǎn)頭看黎進(jìn)昇。
“黎先生，你這樣做，不地道吧。”
黎進(jìn)昇伸出手指：“別這樣說。這些問題并不是我捏造的，而是你們本身就存在問題，甚至還打算欺騙于我，我把這些展示在你們眼前，有什么不對？”
唐思眉頭漸漸擰緊，隋塵霄已經(jīng)冷靜了下來。他也從隨身帶的文件袋里拿出了一疊資料，遞過去：“如果說我們不符合養(yǎng)育唐琳琳的條件，那么您似乎也不符合。”
黎進(jìn)昇并不看文件袋，隋塵霄攤開手：“黎先生，不打開看看？”
黎進(jìn)昇一笑：“我知道是什么，不需要打開。”
“那您怎么看待遺棄兒童罪？遺棄兒童和養(yǎng)父母有心理問題但卻傾盡全力養(yǎng)育子女，哪個更容易讓人接受？”
黎進(jìn)昇臉色終于變了，聲音透著疲憊：“我不是不后悔。”
“后悔有什么用？”
“后悔當(dāng)然有用，可以補救。”
“有機會可以補救，如果沒機會還補救的了嗎？您當(dāng)初做這個決定的時候是給自己留機會還是沒留呢？”
黎進(jìn)昇忍不住咳嗽了起來，身邊人連忙遞過來一個藥瓶，氣息漸漸穩(wěn)定后，他道：“不管怎么樣，黎甜兒姓黎，她必須留在黎家。”
隋塵霄往后仰坐在沙發(fā)上：“黎甜兒早就死了，你墓碑都放進(jìn)了黎家園林，哪里來的黎甜兒？”
“你想要什么條件？”
黎進(jìn)昇轉(zhuǎn)而問唐思，語氣急切，臉色生冷。
唐思搖頭：“黎先生，我雖然不太精明，也看出來這個地方不適合琳琳，她只是個孩子，她得在熟悉且安穩(wěn)得環(huán)境里長大。阿霄在酒店告訴了我您當(dāng)初的選擇和作為，恕我直言，我不認(rèn)同。不管對方是什么來頭，目的為何，您都不應(yīng)該放棄一個生命，哪怕她本來就奄奄一息，只要她還活著，她就是一條生命。”
當(dāng)年的事情真相居然如此，一場有預(yù)謀的綁架，一次意外，權(quán)衡利弊之后，生命在那些所謂的利益面前變得輕飄飄，猶如鴻毛，唐思心痛難當(dāng)，她緊緊抱著唐思，默默的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黎進(jìn)昇再不多言，沉思片刻才道：“小魏，讓隋先生和唐小姐在三樓住下，好生招待。澳洲那邊今天來人，我現(xiàn)在需要去趟公司。兩位旅途辛苦，難得來京北，先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我們再談。”
隨即他道：“小丫頭，跟我走。”
唐琳琳沒反應(yīng)過來說的是她，她依舊賴在唐思的懷抱里。黎進(jìn)昇道：“如果你不跟我走，我保證你的唐思媽媽這輩子也別出這棟樓。”
唐琳琳倏得站直身體，看了唐思，又瞅瞅黎進(jìn)昇的背影，不情不愿的從唐思腿上下來，蔫頭耷腦跟在黎進(jìn)昇身后。
唐思剛站起身要跟過去，魏助理一把將她拉住，安撫道：“先生是帶小姐去見見世面，唐小姐放心，中午她還要回來吃午飯，先生讓人空運了澳洲的海龍，另外還有黎少爺也會過來陪餐，所以您不如上樓休息一會兒。”
魏助理是個人精，一句話就讓唐思愣在原處，誰？黎少爺，琳琳那個占著繼承人身份的那個叔叔。
隋塵霄一笑：“我不愛吃那玩意，難得來一次京北，思思，我?guī)愠鋈ス涔浒伞！?
魏助理立刻道：“好的，隋總有這個興趣，我定然作陪。”
隋塵霄雙手插兜，嘴角帶笑，眼神帶著冷意：“我們想，自，己，去！”
魏助理淡定的安排車，根本不理會隋塵霄。隋塵霄剛想發(fā)作，唐思悄悄拽了他一下，氣惱之下甩了一句：“老子不去了！掃興！”魏助理臉不變色心不跳：“好的，我這就取消，隋總有事請隨時吩咐。”
話說的客氣，語氣卻并不怎么恭敬，隋塵霄瞇了瞇眼睛，突然笑了：“魏助理有沒有男朋友啊？”
魏芬苒臉上有了別的表情，她眼眸略帶疑惑，看著對方。
“嘖嘖，怪不得沒有男朋友，和滅絕師太床上親密，估計會陽痿吧。哈哈哈哈”
魏芬苒聽出了他的揶揄，頓時氣的臉色通紅，她不太會反駁這種話，憋屈了一分鐘：“隋總，請慎言。”轉(zhuǎn)身就出了客廳，去了廚房。
“哼，氣死你！”
唐思心里有事，沒聽二人的機鋒，低著頭跟人去了三樓的客房，隋塵霄跟在身后。
“要不要給宋銘說的那個人打個電話。”唐思等人走了，急切地拉住隋塵霄。
隋塵霄擺擺手，隨即比劃了一個禁言的手勢，他走進(jìn)了浴室上下查看，又在床邊細(xì)細(xì)摸索，空調(diào)、電視、書架、沙發(fā)沒一個放過，最后松了一口氣。
“沒有監(jiān)控。”
唐思跟著緊張的心放落下來：“接下來怎么辦？”
隋塵霄躺在床上，雙手放在腦后：“老頭兒有備而來，我們勝算不大，艸，回去我就砸了劉群暉的診所，還能不能保護(hù)客戶隱私了。”
唐思想起那一疊病例，心里也開始無力。這段時間隋塵霄總是帶自己去見那個劉姓男士，幾次之后她也隱約知道了對方的職業(yè)，她有點排斥，卻拗不過隋塵霄。
“我還帶了存款的卡，看來用不上了。”
“嗤，你那點瓜落，不夠人家塞牙縫兒的。”
唐思嘆口氣：“要個孩子怎么這么難。。。”
隋塵霄看不得對方這骨子喪氣，他呵呵一笑：“不難啊，只要你同意，你霄哥現(xiàn)在就能給你十個八個。”
唐思頓時氣的死命錘了他一頓，心里的郁氣也跟著舒緩了。
隋塵霄湊上去：“舒服了不？哎，女人就是女人，沉不住氣。你怕什么？你得這么想，最壞的結(jié)果是什么，最壞的結(jié)果是老頭不放手，討厭鬼歸他，這里是哪兒，是京北，是頭號門閥黎家，唐琳琳相當(dāng)于微服私訪結(jié)束回去當(dāng)公主，這是好事兒！退一萬步講，即便是我們沒得選，你也可以和黎老頭簽一個協(xié)議約定，只要唐琳琳在成年之前出現(xiàn)任何傷病意外，他都必須放棄撫養(yǎng)權(quán)，你著急沒用，得爭取籌碼在自己手里。而且，琳琳畢竟是黎家人，黎進(jìn)昇是她親爺爺，這里的人大多是她親屬，她有權(quán)利選擇回到自己的家庭還是跟著你生活，如果跟著她的親人過的更好，我們不必操心，你又做什么阻攔她，如果她有任何不適，我們就有把柄將她接回來，進(jìn)可攻退可守，于我們而言沒有任何損失。”
“如果黎進(jìn)昇不愿意呢？”
隋塵霄道：“他可以不管唐琳琳的想法，但是得顧及黎甜兒。而且，他也不是萬能的，權(quán)勢有時候是利器，有時候也是掣肘。”
唐思點點頭，仰望了眼前的男人一眼，默默無語地依偎在他懷里，閉上眼睛。
魏助理還是有威望的，午飯時候，唐思如她所言見到了唐琳琳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小丫頭出去了一趟，沉默了許多，雖然依舊依賴她，卻始終保持距離。
唐思也見到了傳說中的黎家繼承人黎東坡，個子不高帶著眼鏡，不太愛說話，他似乎也是第一次見唐琳琳，總是忍不住打量她，帶著好奇也帶著淡淡的喜悅。唐思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如果不是隋塵霄踩了她一腳，她還回不過來神兒。
“四眼田雞，有什么好看的！“隋塵霄瞪了對方一樣。
唐思無語。卻心下微安。
一頓飯吃的還算安穩(wěn)，安靜無聲。
飯后，黎東坡提出帶琳琳出去走走，消消食。黎進(jìn)昇點頭，隨即邀請隋塵霄二人去書房一敘，唐思糾結(jié)，是跟著唐琳琳，還是去書房聽黎進(jìn)昇和隋塵霄的交涉，隋塵霄看出了她的猶豫，拍了拍肩膀，讓她跟著唐琳琳。
如果這次談不攏，可能唐思想再見唐琳琳就沒那么容易了。
黎東坡牽著唐琳琳的左手，唐思牽著右手，一行三人相顧無言。這種模式和氣氛實在是奇怪，尤其是陌生人黎東坡，所以他先忍不住開了口。
“唐小姐放心，甜兒回來，我萬分的高興，定會將她看作親侄女對待。”
唐琳琳撇了嘴，唐思拍了她頭一下，才抬眼看黎東坡：“我不大接觸你們這些人，也不會分辨你們話里話外是真實還是虛假，如果可以我還是希望帶琳琳回祁陽，過普通人的生活，上學(xué)上班，平安長大，無憂無慮。”
黎東坡有些愣，隨即一笑：“嗯，是挺好，可惜這些和甜兒無緣。”他原地站定：“生為黎家人，注定了不能平凡，她有自己的生活，自然該過屬于她的人生。”
唐思知道，黎東坡既然能被黎家選作繼承人，定然有他地過人之處，她也沒打算能說服他，帶走唐琳琳，甚至于她在想，她的表態(tài)可能在這些人面前都不值一提。
隋塵霄和黎進(jìn)昇的交涉似乎也不順利，唐思回去的時候，隋塵霄臉色不佳，帶著來時的文件夾站在客廳正等她，旁邊還有一個年輕的男人。
“怎么了？”
“我們先回去。”
“回哪兒？”
“酒店。”
唐思拉過唐琳琳的手：“我要帶琳琳一起走。”
隋塵霄安撫的拍了拍她：“琳琳暫時不能離開黎家大院。”
“為什么？”
隋塵霄皺眉，唐琳琳晃了晃唐思的手臂：“思思媽媽，我，我喜歡在這兒睡，我還想吃那個蝦，我不想換地方，你和隋叔叔先回去休息，明天再來看我也行。”
唐思不可置信的看著唐琳琳，唐琳琳忍著眼淚，親昵的靠在她懷里：“你放心，我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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