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胡安，省督府傳來了命令，要對卡蘭巴地區的所有人，從今年開始加征兩個比索的戰爭稅，這是為了抵御巴朗山叛軍所必須付出的代價，我希望你能夠盡快做通他們的工作。
  在今天下午三點之前，你必須要將這筆稅款全數收繳上來。當然了，凡是主的信徒都可以適當減免，每人只交一個比索就行了。我會派遣托克帶領幾名土著衛隊協助你征繳。”
  胡安聽到這個消息心中一沉，但是瞥了一眼那份蓋了狼首印鑒的文件，他只能苦著臉點頭應了下來。
  這是佛郎機老爺對你的信任，胡安走出教堂不斷安慰自己，回頭自己說不定還能混個官來當當。
  沒過一會兒，布卡鎮內響起了當當當的敲鑼聲。
  胡安帶著幾個土著士兵走街串巷地不斷大喊：
  “奉省督大人的命令，為了抵抗巴朗山叛軍，卡蘭巴每戶人從今年起都要加征兩個比索的戰爭稅，抗拒不交的，將由班里克堡抓捕審判。”
  “什么，不是才交了居留稅嗎？怎么又要收稅？”
  “天殺的王八蛋，我們一年才從地里刨出幾個子兒啊。”
  “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你來拿吧。”
  布卡鎮幾百號人紛紛涌上街頭，圍著胡安就大聲哭鬧起來。
  哄鬧聲，爭吵聲，哭喊聲在鎮子里不斷響起。
  也有那些想要向胡安求情的大喊：
  “周安，你好歹也是鎮子里的人，大家鄉里鄉親的，難道你也想逼著我們去死嗎？”
  “周哥，求你高抬貴手，把我們家的稅給免了吧，大恩大德感激不盡。”
  周安看到這一幕，心里覺得麻煩的同時，也感覺到了一陣快意。
  王新民這狗東西往日里大概也是這般享受吧。
  往常巴納巴斯神父較少參與鎮子上的事務，風頭都讓抱住莫卡隊長這條大腿的王新民給搶走了，現在看到這幫鎮民對自己低三下四的懇求，周安心中如同吃了蜜一樣。
  不過這些屁話自然是進不了他的耳朵的，開什么玩笑，佛郎機老爺發話了，你們還想逃稅。
  周安把臉色一沉，學著王新民的派頭朝四面怒吼道：
  “狗東西，周安這個名字也是你們叫的嗎，要叫胡安老爺。”
  “鬧吧鬧吧，你們就鬧吧，等佛郎機老爺的天兵從山里剿匪回來，看他們聽不聽你們鬧？”
  布卡鎮鎮民們頓時啞了下來，一個個這才想起今天早上剛剛進山的那幾百號大兵。
  周安抓住這個機會，看似語重心長的勸解道。
  “這個命令是卡蘭巴的省督老爺下下來的，就連巴納巴斯神父想要幫你們說情都沒份，大家都是鄉里鄉親的，你們都聽我老周一句勸，趕快把稅交了。這筆錢是白人老爺們用來剿滅劉景成他們那幫王八蛋的，你們就算要怪，那也應該去怪劉家的那幫叛匪，如果不是他們，你們怎么會多交這筆錢？”
  “行了行了，廢話少說，趕快掏錢，再不交錢，待會兒就是這些土娃子們到你們屋里去收稅了。”
  周安用眼神瞥了瞥自己身后的那幾個土著士兵。
  他這番話果然成功的轉移了鎮民們的怒火，一大幫人都在那怒罵起來。
  “天殺的劉家呀，要不是這幫賊頭，我們怎么走會遭這個罪？”
  “真的是千刀萬剮，當初我就看他們家這伙外鄉人不是什么好人？”
  “唉，造孽呀，怎么就讓這些賊頭生在了咱們鎮子上？”
  各種叫罵聲不絕于耳，仿佛罵幾句劉家，就能夠減輕他們心頭的怒火一樣。
  在那幾個土著士兵的虎視眈眈下，幾百號鎮民如同綿羊一樣不情不愿地從本就不多的積蓄里擠出兩個比索交了上去。
  等到周安屁顛屁顛的帶著一堆銀子回到教堂里，迎來的是巴納巴斯贊賞的眼神。
  “胡安，我就知道我沒有看錯人，你比那個什么王何塞還要能干，接下來我還有一件事要交給你做，如果你能做好了，那么將來你說不定還能到鎮公所里當個書記官呢。”
  周安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他立刻恭恭敬敬的朝著巴納巴斯跪下磕了個頭：
  “神父老爺，小的就是您的跟屁蟲，您說往東咱絕不往西，有什么事兒您直接交代就是了，小的一定辦好。”
  巴納巴斯笑著摸了摸他的短發。
  “好好好，你果然是上帝的好綿羊。剛剛我又收到了總督府的命令，為了防備荷蘭人的進攻，從今年起，總督府也要對卡蘭巴地區加征每戶25個比索的土地稅，你把這件事也辦一下吧。”
  操你娘的鬼佬，聽到這句話，連周安都忍不住在心里邊狠狠的罵了一句。
  這幫鬼佬真是狠吶，才從老百姓手上刮了兩個比索出來，轉頭還想刮的更多，這不是敲骨吸髓嗎？
  一年25個比索的租金和居留稅已經讓漢人們苦不堪言了，現在還要再加25個比索，什么田里能產出這么值錢的東西？
  這時又聽巴納巴斯笑瞇瞇的說了句。
  “當然了，總督府是仁慈的。雖然因為荷蘭人的原因，我們不得不加征稅收，但是考慮到許多桑格來人都已經無力承擔這筆稅款，總督府特意囑咐，如果有人愿意放棄卡蘭巴的土地租賃權，那么這筆稅款也就一筆勾銷了。”
  周安腦袋里嗡嗡的。
  他已經可以想象得到自己如果替白人說出這句話，指不定就被哪個漢人扔把鐮刀給攮死了。
  見周安站在那里猶豫不定，巴納巴斯輕輕在他的心理天平上放下了一顆砝碼。
  “弗朗西斯科中尉帶領著大軍現在應該已經攻入叛軍營寨了吧，也不知道他們明天能不能凱旋歸來？”
  周安瞬間打了個冷戰，看向巴納巴斯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個魔鬼。
  是的，他也記起來了，這兩天時間里有幾百號土著士兵被集結起來一起跟隨西班牙人進山剿匪。
  在這種時候，就算漢人想要反抗，又能有什么用呢？
  周安的情緒一下子也低落了起來，他倒不是為了自己的鄉親們感到可惜，而是已經預感到佛郎機人的目的根本就是為了將漢人逼走。
  當大量漢人被迫離開卡蘭巴之后，像他這樣的漢奸所能發揮的作用也基本就耗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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