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淡金色的陽光爭破云層透過了窗紗,屋子里比先前明亮了許多,本是放在內(nèi)室一角的梳妝臺也無端多了幾分亮色,深紫色的桌面上浮著的一點微塵,此刻被照得仿佛是來自遙遠的記憶,淡得似乎隨時都要消逝。
“李大小姐,你自己瞧瞧。”
當溫婉的最后一道工序完成,她長長的吐了一口氣,非常滿意于自己的作品。
李大小姐緩緩睜開眼睛,看到鏡子里那張臉,不由得低呼出聲。
“呀……”
聽到女兒的驚呼,李夫人也沒忍住,快步上前,仔細打量著女兒的臉。
母女兩人的眼睛全瞪得溜圓。
那條細長的疤痕此時已經(jīng)不見了蹤跡。
“溫姑娘……”李大小姐抖抖索索的伸出手抓住了溫婉的小胖手:“請你留在我身邊。”
溫婉唬了一跳,李大小姐這是想要搞買斷?
那可不行,她的志向可不只是給別人做梳妝的丫鬟,她是要做京城第一妝娘!
李夫人的眼神熱烈:“溫姑娘,你留下來吧,這月例好說,你不是十兩銀子跟妝一日嗎?我給你三百兩銀子,可比你零零碎碎出去干活更合算,你只要做到我家玉嬌出閣的那一日即刻。”
哇,李夫人可真是財大氣粗啊,可溫婉卻不想失去自由。
“李夫人,其實這梳妝也就是李大小姐拋頭露面之時才用得上,素日里便讓掌管盥洗的丫鬟來打理即可,畢竟我這銀子也收得不少,李夫人若是每月給我三百,一年也得要三千六百兩,可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
李夫人從狂熱逐漸清醒過來,三千六百兩,都能在京城好地段買個帶院子的店鋪了呢,而且從及笄到女兒出閣,少說也得要四五年,那可是一萬多兩白花花的銀子啊。
她感激的看了溫婉一眼,這位溫姑娘還真是人壯心善,一心為客戶著想,她說的一點都沒錯,只要帶女兒出去參加游宴的時候請溫姑娘過來梳妝便可以,不必花這么多銀子每日養(yǎng)在府中。
然而李大小姐卻有些不樂意,她真想每日都這樣美美的。
“母親,我們家又不是花不起這筆銀子。”李大小姐的手指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臉頰,有些不甘心。
自從兩年前被傷了臉,她就再也沒有出去參加過京城里各種宴會,她很想能和手帕交們像以前一樣聚在一處開開心心的玩耍,可每次摸到臉上這條疤痕她便失去了出門的勇氣。
如果溫姑娘能留下來,那自己就每日都會這樣美美的了。
李夫人猶豫了一下,不知道怎么樣開口拒絕女兒的請求。
她素來就將女兒看得金貴,特別是在她傷了臉之后更是處處在意,不想讓她受半點委屈,可這個要求確實是有些超出她的預算,故此她只能努力琢磨著委婉拒絕的法子。
“李大小姐,貴府真沒必要浪費銀子。”溫婉搶在李夫人面前開口:“我可以教你如何將臉上這條疤痕修淡。”
“真的嗎?”李大小姐即刻間便被吸引住:“什么法子?”
溫婉看了一眼站在旁邊,踮著腳尖豎著耳朵在偷聽的李二小姐:“有外人在場,溫婉的方子不便透露。”
大家都是靈活人兒,李夫人秒懂溫婉話里頭的意思,毫不客氣的讓身邊的管事婆子將李二小姐送了出去。
“李大小姐,你這條疤痕是老傷了,想要它自然消失有些困難。”
李大小姐猛力點頭,眼中蓄了一汪淚水:“是是是,都已經(jīng)兩年了,回春堂的大夫看過了都沒能治好。”
“我先給你開個方子,你讓人去藥堂采買了這些藥回來,將它們研磨成粉末,再用黃礬、胡粉各八錢加入豬油調(diào)制成糊狀,每天晚上涂一次,次日早晨洗凈,另外還有一張方子用于服用,若是堅持外敷內(nèi)服不間斷,一年半載的也會淡化許多。”
溫婉伸手指了指房門:“可千萬莫要讓人在方子上動了手腳。”
李大小姐大喜過望,連連點頭:“溫姑娘,我省得。”
“這兩張方子,我每張只賣一百兩銀子,應該不貴吧?”溫婉笑瞇瞇的望向李夫人:“這可比三千六百兩一年便宜了許多。”
李夫人點了點頭:“溫姑娘,你真是活菩薩,若是真能讓我家玉嬌這條疤痕去掉,莫說兩百兩銀子,便是兩千兩我也愿意。”
“夫人,李大小姐這疤痕留的時間有些長,要完全消失只恐做不到,只能稍微將顏色變得淡一些,”溫婉從梳妝箱子里拿出了一個小瓶子:“李大小姐若是要外出參加游宴,可以用這種遮瑕膏來遮蓋。”
李大小姐一把將瓶子搶了過來:“多少銀子一瓶?我要買。”
溫婉淺淺一笑:“不貴,二十兩銀子。”
李大夫人心中暗自嘀咕了一句,這位溫姑娘是甜水兒胡同長大的,怎么在她眼里二十兩銀子還不算貴呢?要知道京城有名的千姿坊上好的胭脂水粉,也就賣十四五兩銀子一瓶呢。
“李夫人,便宜無好貨,貴有貴的道理。”溫婉不急不躁:“我知道您心里肯定在拿了我的東西與千姿坊比價格。李大小姐肯定用過千姿坊的胭脂水粉,可是用了有效果嗎?疤痕不還是照樣能被看到?咱們應該只選對的,別管它貴不貴。”
“母親,我自己買,我有銀子。”
李大小姐寶貝一般抱著那個小小的白色瓷瓶,吩咐丫鬟去拿二十兩銀子出來。
“玉嬌,母親不是嫌貴,”李夫人趕緊阻止了那個丫鬟:“母親只是在想這瓶東西該怎么用?若是溫姑娘不過來,誰又能保證能有溫姑娘那般巧手呢?”
溫婉拍了拍胸脯:“李大小姐,你派個丫鬟跟我來學兩日如何梳妝便是。”
李大小姐感激得眼淚都要出來了,溫姑娘真是個貼心的人兒啊。
李夫人臉上也露出了笑容:“溫姑娘,這自然是極好的。”
“那咱們就這樣說好了,丫鬟的培訓費是五十兩銀子,我這可是已經(jīng)打過折的價格。”
“這……”
李夫人驚得下巴都合不攏,才贊揚溫姑娘心善,沒想到她竟然又來了這一出。
“李夫人,你替溫婉想想啊,我本來可以每日十兩銀子來掙貴府的梳妝費,現(xiàn)在將本事悉數(shù)教給了貴府的丫鬟,那以后你就不用來請我啦,我損失的可不止五十兩銀子啊。”
李大小姐想了想,連連點頭:“溫姑娘說得對,就這樣罷。”
“李夫人,那咱們這就說好了,李大小姐的吉時快到了,我先去廂房歇息,若是有事可讓丫鬟尋了我過去。”
溫婉瞥了一眼房間一角的漏刻,剛剛好過了一刻鐘。
李夫人對于溫婉的識時務表示滿意,點點頭讓一個婆子帶她去隔壁廂房:“好生招待溫姑娘。”
溫婉站在窗前,那個婆子陪在她身邊,兩人一邊看朝李大小姐屋子走過來的人,一邊聊天說閑話。
李府內(nèi)院之事,被那碎嘴婆子竹筒里倒豆子一般說了個干干凈凈。
原來這位李侍郎曾是乙末年進士,未中進士之時便已經(jīng)在鄉(xiāng)間娶妻,十年寒窗無人問,金榜題名天下知,當年榜下捉婿的李夫人對李侍郎一見鐘情,李夫人父母聞知李侍郎已有妻室本不想再議婚事,卻沒拗過女兒,只能用權勢壓制李侍郎讓他娶了女兒,鄉(xiāng)間那個糟糠之妻則變成了迎春院里的劉姨娘。
上一代的恩恩怨怨延續(xù)到了這一輩,李夫人與姨娘的子女們斗爭不斷,李大小姐臉上的這道疤痕便是斗爭的結(jié)果。
李侍郎一直對劉姨娘心存愧疚,故此即便明知李大小姐的疤痕是何人所為,卻也沒去追責。甚至在昨日還說,若李大小姐不愿意在及笄禮上現(xiàn)身,就讓李二小姐頂替李大小姐露面將及笄禮完成。
溫婉心中一怔,沒想到自己卻是魯莽了,沒有深究期間關系,就錯將李二小姐視為一個壞人,有什么話還要避著她說。
“那劉姨娘甚是可笑,她出身鄉(xiāng)野,娘家貧寒,拿什么和我家夫人斗?也是我家夫人仁慈,許她平平安安在迎春院住著,若是換了別的府上,指不定早就已經(jīng)歸西了呢。”
婆子一邊說著一邊吐著瓜子殼兒:“劉姨娘能遇著我家夫人,那可是她前輩子修來的福分!”
聽了這話,溫婉心中有些堵,她將目光投向了院子的中廳。
一群穿著光鮮的夫人公子們朝那間廳堂走了過去,李大小姐穿了好看的正紅色衣裳,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等著她重要的一刻。
在中院的涼亭里站著一個年輕姑娘,她一只手抓著闌干,咬緊嘴唇,一雙眼睛燒著熊熊怒火,憤怒的盯著中廳。
溫婉的心里升起了一絲絲憐憫。
李家大小姐的身份本來該是這位李二小姐的,可投胎是個技術活,她不小心鉆進了劉姨娘的肚子里頭,就注定了她不能順風順水。
“那……”溫婉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詢問:“那你們家二小姐,現(xiàn)在是養(yǎng)在夫人名下?”
婆子哼了一聲:“老爺心軟,夫人心善,對外都只說二小姐是嫡出的,可她卻得了臉,猖狂得很,有時候還經(jīng)常欺負大小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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