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物降一物
暗房的人不知境況如何，但書房的二人都忙著漱口清洗，數(shù)落對方的不是。
李君屹連喝了幾口清茶將卡在嗓子眼的泥沙給沖洗下去，埋怨起讓他遭罪的七弟來，“老七，你這胳膊肘什么時辰長歪的，當(dāng)真覺得我不會罰你么？”
“二哥，這可著實(shí)冤枉，我吃的可比你多，”李弘毅聳著肩頭打趣道：“不過，我還真沒見過能有誰讓你如此吃癟，云兮可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他打開折扇微微晃悠著，盯著面前之人臉上的神情，笑道：“不瞞二哥說，我越來越拿云兮當(dāng)成二嫂看待了。”
“你若再如此言語，我可真就罰你全部吃了那一盤木炭了。”李君屹雖話語說得平淡，但神情卻顯得憤然，一拳敲在桌上，他不明白那個女人到底會什么蠱術(shù)，先是讓自己的良駒認(rèn)她為主人，眼下連一向推心置腹的老七也會偏向于她。
他心中怒氣燒至眉頭，剛想喚侍衛(wèi)前來讓暗房的人遭點(diǎn)罪，嘴都沒張開，侍衛(wèi)就急沖沖跑來，神色略微慌張。
“王，王爺，王妃，她，她……”
李君屹壓制惱怒的情緒冷冰冰問道：“她知錯了嗎？”
“她，她死了……”
“你說什么？”屋中兩位王爺異口同聲喊了出來。
一向皮糙肉厚，還身中蠱毒之人怎在暗房中待了幾刻鐘就死了，李君屹心突然懸空一下，腦中莫名閃現(xiàn)當(dāng)年桃林那般場面。
他頓時怒氣全消，也不多問其他便飛快朝著暗房走去，那個女人眼下還不是該死的時刻，剎那間有一個念頭從李君屹的腦子蹦出來，他可以折磨她，但她不能死，絕不能死，哪怕巫族之人或許憑著此消息現(xiàn)身，他也絕不能讓她死。
打開暗房的一瞬間，李君屹瞳孔緊縮，倒在門邊的人身上有一灘血跡，在其腳邊還有一條沒有動靜的蛇。
“狗奴才，本王不是只讓你們放一條小蛇嚇唬她嗎？”他突然暴躁起來沖門口侍衛(wèi)大聲喊道：“還不去找大夫，她要是死了，你們?nèi)几黄鹋阍幔 ?
門口站立的幾個侍從心慌的連忙跑出去尋名醫(yī)，自己的腦袋可能也就只能在脖子上停留這一時三刻的時辰了。
李君屹甩手將身旁的死蛇扔在一旁，上前將她扶在自己懷中，面色沉郁，他手不自覺的抖動著想要前去搭脈，可都還未抬起，不知從何處方位竄出來幾條蛇，吭哧幾口咬在他的手掌處。
突如其來的疼痛感混著體內(nèi)的怒氣猛地就爆發(fā)出來，他拔下懷中之人頭上的發(fā)釵一一劃破蛇身，憤怒將他吞噬，幾條小蛇無一幸免都被分尸成幾段掉落在地。
他也不管手上的傷口，準(zhǔn)備抱著地上之人出去時，發(fā)覺躺在他懷里的人稍微動了一下。
其實(shí)躺在地上的孟穗歲一直半瞇著眼睛偷看著他成了活靶子，難掩心中喜悅，這才肩頭略微動了一下，沒想到居然會被察覺出來，她緩緩睜開雙眼一臉無辜道：“夫君是心悅我了嗎？這么不顧安危就急匆匆前來看我。”
這本是一場詐死騙局，孟穗歲起初確實(shí)怕蛇，可屋子里也確實(shí)如李君屹所說只要幾條小蛇，懂岐黃之術(shù)之人定是多多少少與蛇蟲鼠蟻之類的毒物有所接觸，只要蛇不傷人就能保全自己。
暗房大門雖是緊閉，但能從門縫中依稀看得到門口站立的侍衛(wèi)，她便托侍衛(wèi)去尋妙芙，只是為了弄些奇香的糖漿水，蛇聞到香氣會退避三舍。
當(dāng)時有一條小蛇慢慢爬上她的大腿，但被孟穗歲用拿著棍子打暈了，待到李君屹將來之際用發(fā)釵戳傷了小蛇，只有血腥味散出來后，躲在一側(cè)的蛇才會傾巢而出。
許是李君屹聽到她死訊和見到倒在紅色血泊時的樣子就心慌了，根本就沒注意到那血不過是糖漿水，嗅覺也在那一刻失覺，真正有血之地就在蛇身上，他甩動時手掌沾染上，加之亂動，當(dāng)然成了蛇的攻擊目標(biāo)。
本以為他知道這是一場騙局后會再次發(fā)怒，更有甚者以牙還牙讓蛇來咬傷孟穗歲，可他只是雙手一扔將懷中之人重重扔在地上而已，表情淡然不屑一顧。
孟穗歲吸了一口氣起身揉著嬌臀，歪著頭明知故問道：“王爺，你手怎么受傷了？”
李君屹冷笑一聲，朝她走近，突然伸手?jǐn)r腰將她拉至自己跟前，“你太抬舉自己了，在本王眼中，你不過就是一只小白鼠，死了可就沒什么意義了，當(dāng)然要留著慢慢玩弄。”
他說完就拉拽著身旁之人朝著臥房走去，完全忽視了門口站立的李弘毅。
后腳一步緊跟而來的恪親王親眼目睹了這場騙局鬧劇，他沒有開口也沒有詢問二人的傷勢，只是靜靜站在一側(cè)看他們?nèi)绾螌⑦@場責(zé)罰收尾。
從在王府庭院見到孟穗歲那倔強(qiáng)的眼神起，他就斷定這個女子日后會成為李君屹的救星，亦或者是克星，事實(shí)證明，他眼光獨(dú)到。
此刻獨(dú)留他和妙芙在暗房前安靜看著被拖拽而去的王妃。
妙芙心中仍是擔(dān)憂，側(cè)頭看著恪親王，“您能勸勸王爺嗎？奴婢怕王妃會……”
“不用，云兮能讓二哥當(dāng)活靶子，就必然能化解她的困境，此刻也不知是誰在責(zé)罰誰。”
“那，您可曾有被王爺遷怒呢？”她微微抬頭看著燭火中那張溫潤的臉龐。
李弘毅淡然一笑回看著她，用眼神示意她掃視自己一眼，“你自小便跟著二哥，還不明白他的性子么，哪里像云兮所道那般是個……惡鬼。”
他望向前方早已經(jīng)見不到人影的回廊，似乎在沉思，半晌道：“在王府中，能和云兮說得上話的恐就你一人了。”
“奴婢一定會盡心盡力守在王妃身邊，此生會一直跟隨著她的。”
“怎能道一生，”李弘毅笑著搖頭，“云兮也不會答應(yīng)你一輩子留在她身邊的，想必以她熱心腸的性子，定是想為你尋個好歸宿呢。”
“奴婢不要什么好歸宿，只想一直跟著王妃，”妙芙突然嚴(yán)肅起來，“哪怕上刀山下油鍋也認(rèn)了。”
沒想到這個丫頭還是個如此重情義的忠仆，李弘毅并沒有多說其他，有此侍女，孟穗歲的秘密也能守得住。
其實(shí)妙芙心中一直藏著一個不能與人說的秘密，當(dāng)年進(jìn)府其實(shí)見到的第一個皇子不是祈王，而是身邊的恪親王，只是多瞧上了一眼，此生心中就一直藏著那個足以誅九族的秘密。
她深知自己的身份，也一直在掩藏著對恪親王的情義，此生只愿能時常見到他便已然心滿意足，不會多于其他奢求，她不配也不敢有其他期許。
“恪親王，”妙芙從懷中掏出一個香囊跟緊幾步上前，“這個香囊里的是些助眠的藥材，您也知道王妃懂些岐黃之術(shù)，前不久奴婢言多道了幾句您有失眠之癥，她便尋了藥材碾碎，說這物能解其癥，一直吩咐奴婢給您，這便耽擱了些時日，如今才給您。”
李弘毅接過那香囊，料子看著普通至極，這香囊在市集可謂是一堆，想必是她上街時隨手買的一物，不過里面香料聞著確實(shí)沁人心脾，讓人心曠神怡。
“替我謝謝云兮的好意，也多謝你一直記掛著我的病癥。”
其實(shí)那香囊是妙芙一針一線繡出來的，為避免給他造成麻煩，特意繡得和大街上所賣香囊一致，這也算是以物陪在他身旁了。
下過雨的夜幕中有股濕潤腥味的泥土氣息，空中摻和著花叢中的花香，夜里足以安穩(wěn)好眠，不過有一人除外。
孟穗歲被拉拽進(jìn)臥房，她踉蹌著摔在地上，李君屹站在跟前，低眼看著正緩慢起身的女子。
他被蛇咬傷的手掌處正往下滴血，恰巧滴在了地上之人的衣裙上。
也不知這蛇有沒有毒，孟穗歲抬頭看著他帶著血印子的手掌嘀咕著萬一他死了，自己還得殉葬。
她拉著他的手仔細(xì)檢查，傷口處似乎沒有發(fā)現(xiàn)黑色血跡，但還是一口吸著血漬吐了出來。
李君屹不適應(yīng)的抽回自己的手，沒好氣道：“別以為你用低賤姿態(tài)本王就會饒過你。”
孟穗歲拉著他坐在桌前，在房間翻箱倒柜找出藥膏來，蹲在跟前處理著他負(fù)傷的手，“常言道家和萬事興，雖然我知道你對我的厭棄是來自于另一個人，但你老是端著架子，不累的慌嗎？”
經(jīng)歷了極度疲憊互相對戰(zhàn)，此話可真是從心而出，有時真是懷疑自己犯太歲，從出嫁之日起就再也沒有安生日子，即便自己是武夫之女，可還是期許著能安穩(wěn)平靜的日子。
如此輕言輕語發(fā)自肺腑的言語李君屹還是頭一次聽到，他本還想嫌棄的從她手中抽離出來，但自己的手被孟穗歲死死拉住，還帶著威脅性口氣道：“你要是再亂動，我可不能保證這手會不會落下遺癥，到時你這手可還得拿劍的。”
戰(zhàn)神的手不能握劍就好比是要了半條命，李君屹不知此刻為何會如此信她，萬一此言是胡話用來抵消她所騙之事，可卻還是乖乖任由她包扎著。
孟穗歲低頭細(xì)細(xì)包扎起來，但還是碎碎念叨著：“我阿……父皇曾說冤家宜解不宜結(jié)，一直留著仇恨心結(jié)最后反而是害了自己，到時你眼中只能看到恨意，會失去更多，雖然你是高高在上的王爺，擁有的是比尋常人家要多，可若是執(zhí)意如此，失去的也會比其他的要多，人活在世間……”
“閉嘴。”李君屹微閉眼一會兒，這念叨聲實(shí)在讓他頭痛，緩緩?fù)鲁鰞蓚�字中斷她的喋喋不休。
孟穗歲正聚精會神說著，突然被這兩個字嚇了一跳，抬頭看向他。
李君屹盯著那雙靈動的雙眸，低頭吻在了她些許干裂的雙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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