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寧舟言就做了噩夢。

        破碎的陶瓷，散落一地的藥物，還有一聲接一聲的我愛你，我永遠愛你。寧舟言在睡夢中不得安寧，他奇異的發覺自己對此并不恐懼，而是深深地……漠視。

        他冷眼旁觀著，心中充滿不屑。

        不過，幾秒不到，有什么輕柔的，無形的雙手出現，拍打著寧舟言的背部，哄他緩緩入睡。

        “乖寶，乖寶……不害怕……”

        寧舟言夢境破碎，不再翻滾，整個人陷入柔軟的大床之中，安穩的睡過去，直到早上。

        寧舟言站在酒店浴室里刷著牙，他無聊的從巨大的落地窗那里，往下俯視城市，他還沒徹底清醒。

        昨天過的一團糟，特別是裴予和的父親罵他是長相貌美所以去勾引裴予和的男狐貍精，把寧舟言氣得差點打人。

        不過等寧舟言反應過來的時候，裴予和父親已經開車離開了。

        天色太晚，寧舟言只好郁悶的找了個酒店睡覺。

        “都走都走，都走了，讓我被欺負好了。”寧舟言刷完牙，把泡沫吐出，抱怨道，他心里早就門清，根據系統的定理，不是周如元后面發瘋，就是他后面失勢。

        要不然周如元怎么欺負他？

        這下子，除了沒出面的賈山，其他能幫他的人都走了。留他一個人怎么和周如元對打。

        不過天真的寧舟言并沒有想過，有些時候事情不會如他所想的那樣簡單，會更加復雜而難以接受。

        系統聽見，安慰道：“放心寧寧，周如元現在對你挺好的。”

        “你可以找他當朋友，就不會被欺負了，任務也不急，都及格了。”系統越說越激動，最后一錘定音，“就這樣，這么做是最好的！”

        “……”寧舟言撇開頭，無聲拒絕系統。

        哪怕系統壓根沒有實體，他也要做做樣子氣系統。系統說的他也想過，不過系統提出來后，寧舟言又有些叛逆心思生出來。

        “到時候再說。”寧舟言語氣平平。

        讓系統心里有點惴惴不安，他只好轉移話題的說道：“那寧寧昨天做什么噩夢了，我看你很難受。”

        寧舟言清理杯子的動作一頓，隨口道：“昨晚是你在安撫我？”

        “對啊，想讓你睡好點。”系統實話實說，接觸寧舟言這么久，還是第一次看到他滿臉汗珠，表情擰著。

        寧舟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柔和下來。

        過了很久，久到系統以為寧舟言還因為生它氣，而不打算理會的時候，寧舟言小聲說道：“夢見了父母。”

        昨天裴予和的父親，那種由上往下的神色，哪怕沒有一點點相似，但不知為何一下子讓寧舟言想到了自己的父親。

        “……好也不好。”最后，寧舟言如此說道。

        無知到系統，也清楚這個時候不要詢問下去。

        寬闊的浴室里，早早升起的太陽把光鋪滿，寧舟言沐浴在陽光中，看起來有些破碎。

        后面的幾天，寧舟言沒有回學校，系統為了討好寧舟言，破格在空間里翻了許多小甜文，找了好多樣本，有樣學樣，用在了寧舟言身上。

        所以這幾天系統在網絡上翻看許多良城游玩攻略，做到了讓寧舟言玩的開心，并且吃的滿意。

        不過，系統偷看甜文的舉動。它不打算讓任何人知道，太丟虐戀系統的臉。

        最后一站是寺廟，寧舟言上完香，背著挎包閑逛，廟里人山人海，都有所求。

        寧舟言觀看完各式各樣的佛像，有些累了，跑去許愿池那里，丟了十幾個硬幣，倒也沒有許愿，純粹是為了讓硬幣自然而然的落在池里復古的碗中。

        不過運氣不太好，硬幣全都落在了別處。

        就在寧舟言氣餒的時候，一個人突然一把搶過他手里的硬幣，捏著他的手，輕輕一帶，硬幣被拋了出去。

        咚的一聲落入水中，濺射出花朵，最后慢悠悠地搖晃落下，不偏不倚的落在了碗里。

        “啊！”寧舟言睜大了眼睛，圓潤可愛，“中了。”

        “你之前扔的動作不對，那么，剛才許愿了嗎？”拿著寧舟言手的人開口說道，聲音清朗，帶著青年特有的朝氣。

        寧舟言轉頭，發現是個個子很高的男生，感覺比姜恩還要高一些，站在寧舟言身后，就能把寧舟言嬌小的身軀遮住，肌肉健碩，盡管穿著很厚的沖鋒衣也沒能遮擋。

        他很帥氣，面目棱角分明，粗眉配著瓊目，看著卻并不嚴肅。見寧舟言在打量他，便放開自己的手，露出笑容，很開朗，牙齒都露出許多。

        “沒有，沒許愿，現在沒什么愿望。”寧舟言收回目光，再次拿出一枚硬幣，會想著男生剛才帶著他手的力道，扔了出去，這次直接中了，碗里堆成山的硬幣再次多了一個。

        “蠻有意思的。”寧舟言扔進之后就失去了興趣，他和男生點了一下頭，算是打過招呼準備離開。

        不過男生卻開口道：“不過我和你不一樣，我剛才突然生出一個愿望。”

        “什么？”寧舟言一愣，下意識回答。

        “今天被朋友們拖著來寺廟燒香，本以為很無聊，因為我不太信神佛，我只信自己。不過看到你的時候。”男生話語停頓一瞬，繼續說道：“我發現可以信。”

        “這就是上天安排的緣分吧，注定要讓你我相遇。”

        男生說到這里，寧舟言聽不出來是搭訕就很假了，寧舟言剛想拒絕，男生就掏出手機，露出二維碼說道：“可以加個好友嗎？”

        “我不會過多打擾你。”

        男生都說在這個份上，寧舟言嘆口氣，只好加了，他打算后面就刪掉，不過……

        寧舟言看著手機，面色古怪，看了幾眼頁面，又看了幾眼男生，只覺得以往的腦補都在這一刻被打破。

        他小聲說道：“賈山。”

        “嗯？”男生……不，賈山立刻答應了。

        等回答了，也發覺不對，賈山面色更加驚喜，他哈哈一笑，開心道：“難不成你還認識我，真的有緣分啊。”

        “沒，知道你是因為我是寧舟言。”寧舟言木著臉說道。

        “……寧舟言是誰？”賈山摸摸后腦勺，疑惑的想了一會兒，這樣的賈山讓寧舟言更加無語。

        他原以為賈山作為校霸，不說長得猙獰，看起來就像毛刺頭頭，也不至于像這樣一樣……看起來還挺笨的。

        而且聊了幾個月都沒記住他的名字，也太過分了吧。雖然寧舟言承認兩個人不熟，話也沒提幾句。

        “……你表弟。”寧舟言深呼吸，壓住自己的惱怒，慢慢說道。

        “！”賈山呆住了，他就像被雷劈中，但也不過一秒，他馬上回神，非常自來熟的把寧舟言圈在自己懷里，語氣親切道：“原來是你，抱歉抱歉，我以為是個討人嫌，要求巨多的小鬼頭，就沒放在心上，沒想到竟然是我心上人。”

        賈山說到這里，神色略有悲痛的模樣，他重重的說道：“差點就錯過愛情了，下次不會再這么對你。”

        “是我的錯，跟表哥回家，回家后任你處置。”

        寧舟言：“……”

        “還是算了吧。”寧舟言婉拒。

        他突然發現周如元相比之下也算是可愛，還是和周如元當好朋友吧。賈山這過于火熱的性格，讓寧舟言有點吃不消。

        但賈山怎么會讓寧舟言離開，他認真道：“寧寧覺得表哥煩了？”

        寧舟言不知道要點頭還是搖頭，而且為什么就直接叫他寧寧了啊，最后還是遵從內心點了頭。

        “確實，我性格不太好，讓寧寧覺得不開心，以前做的也是混賬事情，讓你被學校里那群人欺負，別怕，表哥給你證明一下表哥的真心。”賈山說道這里，眼眸里黑漆漆的，森冷可恐，狠聲道：“回學校后，我就揍得他們全部住院。”

        不笑的賈山看起來過于壓迫，讓寧舟言心里一顫。

        賈山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心的，他看著寧舟言的那一瞬間，別說小弟們唧唧咋咋的廢話聽不進耳里，就連其他的旁人都看不到。

        美艷而妖氣的少年乖巧的坐在池邊，指尖劃過水面，蕩起漣漪。苦惱的扔著硬幣，卻沒有一次命中。

        看著就讓賈山心底融化。

        他想那雙手摸的哪里是水面，簡直是摸到了他的心里。

        要不是這里是寺廟，人又那么多，賈山差點以為自己是誤入深山老林的窮書生，撞見妖精鬼怪。

        可賈山不是什么窮書生，寧舟言也不是小弟一天到晚在耳邊嘮叨的妖精。

        他們是早就有牽扯的人。

        雖然表弟和表哥的關系是虛假的，但賈山覺得，以后在同一個戶口本里可以是真的。

        賈山咧嘴一笑，提出建議道：“要是寧寧還不滿意，表哥自己打自己，讓你消氣如何？”

        寧舟言隱隱感受到賈山說的是真的，而且自己打自己也可能和過家家的力道不同。

        寧舟言還沒到這個地步，他拒絕道：“沒事，過去就過去了。”

        “寧寧真是善心。”賈山夸贊道，這個時候哪里還記得起來，自己曾經和小弟們吐槽便宜表弟是個弱雞，在學校天天被欺負只能找他撐腰，叫他看著就心煩。

        不過以前吐槽是不知道，現在知道了寧舟言以前過得不開心。

        這讓賈山心里發狠，但不叫寧舟言察覺。

        他想寧舟言是個好人，這是好事，不過，他可不是。

        也不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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