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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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清晨,顧微瀾是在應遇離開以后才慢慢醒過來的。
頭昏腦脹的,看不太清楚事物。
同時又很清楚感覺到,后背像是有什么在硌著她。
伸手往后碰了碰,緊跟著指尖一頓。
她發現后背的印記不知何時開始呈現出紋理分明的立體感。
這也是讓她感到疼痛的源頭。
下床的時候,小黎立即聞聲過來攙扶她,“主人您醒啦,需不需要現在就叫教授過來給您做例行檢測?”
“先不用。”
顧微瀾讓小黎旁邊待著,自己進了洗手間。
只不過走了沒幾步,那種頭重腳輕的恍惚感再度襲來。
顧微瀾不得不伸手撐住了盥洗臺,等她稍稍平復下來再睜開眼睛,整個瞳孔微微放大渙散——
她看到了……
眼前開始浮現出了若有似無的光屏畫面……
光屏畫面里,模模糊糊的,是一個她從未見過的世界。
猙獰嶙峋的星系,銜接著每一顆黑暗星辰的魔鬼煉獄……
但她很快從現有的知識意識到,那里好像是……人類星系所無法踏及的暗域。
人類星系中現有的幾次將暗域擊退的經歷,全都是由應遇率領的主艦隊擊退的。
而讓顧微瀾無法理解的,是在這樣可怖的畫面中,一個懵懵懂懂的小女孩出現在了煉獄索道上。
女孩看上去只有四五歲的樣子。
因為正好有一道朦朧神圣的光霧攏落在她臉上,使得顧微瀾看不太清楚小女孩的臉。
但從大體輪廓能清楚看到,那是個白白小小的孩子。
漂亮、矜貴、潔白。
和正常的人類形態有所不同的是,小女孩長著尖尖的精靈耳朵,耳廓淺淡的水藍色系,纖長的耳骨上綴著幾顆漂亮的雪珠。
而女孩的背后,更是長了一對半透明的冰藍色的束翅,伴隨著呼吸,緩緩地翕張。
她騎著一匹銀白色的駿馬,看上去一如既往的天真冷清,閑庭信步地踏過這段煉獄。
與這惡魔煉獄對比,顯得那樣格格不入。
仿佛是不諳世事的小精靈闖進了一個未知的邪惡星域。
小女孩騎著馬,目光在一片又一片熊熊燃燒的煉獄認認真真逡巡,像是在尋找什么重要的人。
但隨著光屏畫面不停地切換。
顧微瀾自己都數不清楚光屏反復切換了多少次的,也不知道小女孩在那暗無天日的暗域找了多久多久……
又有沒有找到她想要找到的人……
未等顧微瀾繼續探究下去,倏地,小黎的聲音從洗手間外傳進來,“主人!你在里面還好嗎?小黎好擔心好擔心你!”
與此同時,顧微瀾眼前的光屏畫面消失了。
顧微瀾花了好些時間才緩過來,對外面的小黎說:“沒事,我馬上出去。”
說完話,顧微瀾整個大腦仍然還是亂亂的,混沌一片。
無法冷靜下來。
就在這時,她忽然感覺后背的印記痛感又再一次加劇了細微。
顧微瀾的手指摩挲著那一枚印記的輪廓紋理。
指尖再一次頓住了。
因為她隱約察覺出來,印記的輪廓……很像是她剛剛在光屏畫面里看到的什么。
顧微瀾怔怔的。
下了好大決心,才終于撩起衣擺,背對著鏡子,側頭回去看鏡子里的自己。
這一次,顧微瀾清清楚楚地看到。
生在她腰上方的那一枚印記,不知什么時候開始褪去了殷紅。
一副亟待要脫落的樣子。
并且,印記泛開淺淺的水光藍,從之前的模糊不清的形狀,呈現出半透明的纖長漂亮的半邊束翅輪廓。
就好像是……她剛剛在光屏畫面里看到的……
跟長在小女孩背后的精靈翅膀一模一樣的輪廓形狀。
而這樣的,明明一直以來都是存在于星際傳說當中的……
為什么她的印記會變成這樣……
她又為什么會突然看到那樣匪夷所思的光屏畫面……
一系列的疑團圍簇在顧微瀾的腦部,讓顧微瀾無從思考。
甚至,她覺得很荒謬,很不切實際。
就跟在做夢一樣。
顧微瀾剛從x洗手間出去,小黎立即擔心迎了上來:“主人主人,您還好嗎?”
顧微瀾:“沒什么事,就是起得太早了,我想再睡一會。”
小黎把顧微瀾扶回床邊,雀雀欲試地:“需要小黎哄主人睡覺嗎?小黎新學會了一首助眠曲噢!”
“……不用了,我自己睡會就行。”
小黎聽完略有點沮喪地嘆了口氣,“那好吧,主人你先睡睡,小黎要去把主人今天早醒的事情告訴白洛教授。”
顧微瀾正想圖個清凈,就點頭說了“好”。
等小黎從待產房出去以后,顧微瀾在床上躺了下來。
她一邊混混沌沌回想著剛剛看到的那些光屏畫面,一邊看著她的孕肚。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
她總感覺,這一覺醒來,背后的印記發生了變化快要脫落了似的不說……
現在就連懷著小魅魔的孕肚……
看起來好像也比往日看著明顯大了很多很多。
是因為印記的緣故導致的嗎?
顧微瀾越想越困,不知不覺間,眼皮就慢慢闔上了。
然而,顧微瀾并不知道的是,在她陷入熟睡后沒多久,待產房的門被輕輕推開了。
身穿西裝革履的男人踏入了這里。
也多虧了那個弟弟并不知道他在人形態是能偽裝和他接近的魅魔氣息這一點。
靠著這一點,戎白這一路上規避掉了不少的麻煩。
因此幾乎是暢通無阻的來到了這里。
戎白在床邊坐了下來。
他看到,躺在床上的人兒呈現出微酣的恬淡睡容。
呼吸也細細淺淺,看樣子剛睡著沒多久的。
戎白的目光從她清冷漂亮的面容慢慢地往下,停落在她明顯快要待產的孕肚。
比起之前在應公館的門外模糊不清看到的變化大多了。
戎白很清楚顧微瀾的特殊,也知道她即將產下腹中胎兒。
戎白靜靜看了一會,伸出了修長的手。
就在他的指尖快要觸碰到顧微瀾的時候,顧微瀾手腕上的星環開始散發著一閃一閃的微光。
就好像在警告他。
一旦他膽敢對星環的主人做出什么帶有攻擊性質的事情,就會反噬回去。
戎白很快想明白過來原因,薄削的唇勾起一抹輕蔑的笑。
仍然還是把長指落在了她眉上,沿著她精致冷淡的五官輪廓,慢條斯理地勾勒下去。
最后,手指在她漂亮的唇形線條上停了停。
這就是……
他那個弟弟所喜歡的女人。
喜歡到要宣告整個聯邦帝國的女人。
戎白略微歪著頭,第一次這樣近距離地、認真地端詳打量。
得出的結論是。
確實很好看。
他那個弟弟,眼光也確實很不錯。
不過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一直以來,他那個弟弟都很一帆風順,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成功分化成魅魔,成功一躍成為聯邦帝國的A級主指揮官,成功娶到喜歡的人……
但是,又憑什么呢?
他總得讓這個弟弟受一點挫。
譬如,先把他所喜歡的人給搶奪了。
戎白的指腹在顧微瀾唇上細細摩挲了片刻,期間星環的閃爍在逐漸加強。
好像戎白再敢碰一下,星環就會進行無差別攻擊。
而正好就在此時,戎白敏銳地聽到了外面傳來正在往待產室這邊靠近的腳步聲。
戎白這才不得不暫且收回了手,起身恢復回半透明形態,收斂了室內全部的魅魔氣息,從待產室離開。
門很快被打開了。
是小黎進來偷偷瞄了瞄,又小心關上門,告訴站在門外的白洛教授和已經趕到的顧父母,音量自動調低:“主人她還在睡覺,還沒有醒過來。”
白洛教授透過房門的小窗口往里看了看,頗有些擔憂地說:“我看指揮官夫人的狀態不是很好,還是得好好守著,避免出現什么意外。”
陸新堂摟住妻子說,“我們進去陪著她,有什么情況再通知教授,這樣可以嗎?”
有顧父母陪在顧微瀾身邊,白洛教授自然是再放心不過的,便點了點頭,讓他們進去了。
小黎則嚴陣以待繼續守在待產房外。
顧母本來是想守著自己家寶寶女兒,讓女兒能睡好一點的。
結果沒想到在待產房守了沒一會,躺在床上的顧微瀾就迷迷糊糊睡醒過來了……
顧微瀾睡得有些糊涂,看到父母出現在床前的時候,還有些遲鈍的發著呆,沒太反應過來。
甚至以為自己還在做夢。
直到顧母的手伸過來,輕輕握住了她的手,小聲叫她:“寶寶你難受不難受啊?”
顧微瀾略有些疲倦地看著顧母,輕輕眨了一下睫毛,終于回神過來她已經醒了的事實。
只好扶著孕肚坐了起來,“爸媽,你們什么時候來的?”
拿了椅子坐在一旁的陸新堂回答:“剛到沒多久,寶寶你怎么樣了?”
顧微瀾說:“還好。”
顧母皺了皺眉有些不滿地:“我聽機器人小黎說,應指揮官今天去軍部開會了?”
顧微瀾看了一眼時間,“嗯”了一聲說,“他順便去把我們的結婚證也給領了,應該很快就會回來。”
顧父母二人聽到這話皆是一怔,不過,只要他們的寶寶女兒幸福,他們確實是不會在這件事上有任何異議的。
所以,兩人也只是就著領證這件事又問了顧微瀾一些細節上的問題。
顧微瀾跟父母聊了一會,到底是沒能忍得住,把藏在床頭柜上的那份非人類的檢測報告遞給了兩人。
并且,把之前白洛教授在孕檢室跟她說的那些話,一并跟父母也說了。
在父母一邊聽她講話一邊盯著那份檢測報告的的時候,顧微瀾輕聲問了出口:“爸媽……我很想知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顧母看了看女兒,又往身邊的丈夫看了看,一時欲言又止。
還是陸新堂按住了妻子的手心,給到她安撫的同時,看向顧微瀾溫聲說道:“寶寶,爸媽確實是瞞了你一些事。”
顧微瀾很冷靜地點頭,聽父親往下說。
“多年前,我跟你媽媽剛訂婚那會,有一次乘坐私人星艦返回第一星的時候,碰上了機械故障,星艦直挺挺從空中墜落下去。”
“我當時和你媽媽抱在一起,我們都以為我們會在這次墜機事件中死去。”
“但是事實上是,我跟你媽媽昏迷了一段時間后,在一片深林地帶醒過來了,周圍都是星艦殘骸,但我跟你媽媽身上完好無損,一點傷也沒有。”
顧微瀾聽到這里,不由蹙起了眉:“怎么可能?”
“是的,我跟你媽媽一開始都不相信的,等我們冷靜下來的時候,才發現寶寶你就站在我們面前。”
“寶寶那會好像也就四五歲出頭吧,跟個小天使似的。雖然我們都覺得很荒繆,但我們確信,救下我們的,就是寶寶你。”
“我跟你媽媽本來還想問你其他的問題,但你很快就昏倒了,而且高燒不退。我們只好把你帶了回去,寶寶昏睡了好幾天,等醒過來的時候,已經什么都不記得了。”
“因為寶寶你什么都不記得,我們也不知道要怎么送你回家,又不放心寶寶,就只能把寶寶帶在身邊養著……”
“后來寶寶跟我們感情深了,我們怕再生孩子會讓寶寶傷心,所以這么多年以來,一直只認寶寶這個女兒。”
“寶寶,雖然我跟你媽媽瞞著你這些,但我們從未想過傷害你,我們……一直都把你當成親生女兒對待。”
“其實今天過來首都的時候,聯邦總統給我打了一通星電,讓我有空的時候去見他一面,我便覺得有些奇怪。寶寶你放心,我跟你媽媽從來沒有把這件事告訴過其他人。”
顧母聽著丈夫闡述起這段往事,眼眶微微的發紅。
因為害怕他們的女兒會因此不要他們當爸爸媽媽了,就一直緊緊握著顧微瀾的手不放。
在好半晌的時間里,顧微瀾確實一直沒有講話。
不是不想跟父母講話,而是覺得……這太匪夷所思了……
但除此之外,她又想不到還能是什么原因。
顧微瀾看了看面前的父母,一時之間真的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們。
隔了好一會,她終于張了張口:“媽媽,我想先去一下洗手間。”
顧母聽到顧微瀾還肯像之前一樣喊她媽媽,頓時激動得快要哭了,忙不迭點點頭:“好,媽媽扶著你去。”
顧微瀾讓顧母陪送到了洗手間門口,“好了媽媽,我自己進去就可以了,你跟爸先坐著。”
顧母這才不舍地放開了女兒的手,“那寶寶你小心點,有什么事就叫爸媽一聲。”
“好我知道了。”
一直到關上洗手間的門,顧微瀾仍然還是緩不太過來。
她走到盥洗臺邊上,洗了一把臉。
想要讓自己清醒清醒。
但就在這時,她突然聽到后背傳來一聲輕響。
好像是……印記脫落了的聲音。
顧微瀾下意識要伸手去碰。
下一秒,脫落的印記好像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像是有什么在她的背部扎根進去。
從肩胛骨兩邊延伸,深嵌入骨。
緊跟著,她的雙耳耳骨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撕扯。
等她再抬頭看向鏡子時,她的耳朵忽隱忽現變成了尖尖的精靈耳。
顧微瀾抖著手去碰,那忽隱忽現的精靈耳又恢復回正常的形態。
與此同時……
在印記脫落的幾秒后,顧微瀾很清楚感覺到腹中的小魅魔拼命掙扎起來。
劇烈的陣痛感在昭示著,小魅魔寶寶就要出生了的……
顧微瀾立即顫著聲叫了門外的父母,“爸媽——”
顧父母二人聞聲沖了過來,打開門,一下子看出了顧微瀾的狀況不妙。
陸新堂把女兒抱回床上,同時喊了門外的小黎去叫白洛教授立即過來……
“寶寶你別怕,白洛教授馬上就會過來了……”顧母本來快要忍不住哭的,但又怕一哭起來會讓女兒更害怕,只能拼命忍住淚水哄著她的女兒。
顧微瀾大腦空白一片,又很不安的,下意識地打開星電:“我……我想跟應遇講話……”
陸新堂立即幫她把應遇的星電撥通了。
一等星電接通,顧微瀾幾乎是痛得一瞬間掉了眼淚,哽咽:“應遇,你能現在回來嗎?”
“不知道,我……我好像要生了。”
好在應遇沒有讓她等太久,幾乎是在星電掛斷的五六分鐘后,應遇的戰艦疾速抵達路實驗基地。
應遇趕到待產房的時候,正好看到顧父母在白洛教授的指示下把顧微瀾從待產房推出來。
應遇立即上前,跟顧父母說了一聲,這才從他們手中接過推床,并握住了顧微瀾細瘦的手。
應遇并沒有想到會看到顧微瀾這樣痛苦的模樣,一瞬間要了他命的心疼鉆襲入骨。
又竭力克制住不讓自己握痛顧微瀾的手。
他紅著眼眶低聲哄床上的人:“老婆,我回來了……”
顧微瀾被他的手掌圈著,又第一次聽到他這樣名正言順喊自己“老婆”,心里的那種不安好像一瞬間減退了些許。
這時,白洛教授叫了應遇:“指揮官,請立即把指揮官夫人送進產房!”
應遇不敢怠慢,在白洛教授的指示下,立刻把他的老婆送到了產房。
還想要跟進去來著,白洛教授卻再次攔住了他:“指揮官,請您在外面等著,有什么事我會告知您和陸先生顧夫人的。”
應遇眼眶血紅一片,恨不得進去替他的孕妻受罪,但聽到顧微瀾虛弱地發出聲叫他,“應遇,你聽話。”
應遇只能生生地扒下攔著門的那只手,并第一次鄭重向白洛教授鞠躬:“請教授您一定要讓我的妻子孩子平安。”
白洛教授怔了怔,說:“好,我會盡全力。”
產房的門關上,應遇卻還站在產房門外。
只等了幾分鐘不到,就想要焦躁難耐地想要撓門……
不,是想要砸門了……
但他極力地克制著這樣不理智的沖動。
并不知道等了多少個小時的。
期間,應遇焦躁到魅魔本體都快要顯現出來,想要不顧一切沖進去叼走他的小孕妻的。
最終還是顧父母極力口勸手勸住了他。
不知過了多久多久的。
終于,應遇聽到產房內傳來一聲很輕軟的、小小聲的。
是來自剛出生的小魅魔才會發出的……
奶呼呼的、有一點短促的哭聲:“嗷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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