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男人靠得住
凌晨三點。
楚楓立在窗戶前等了十分鐘,便聽得身后傳來“咔嚓”一聲響。
眼前的玻璃窗上逐漸映出緩緩向他走進的人影。
楚楓撇開了視線轉回身,見費斯少竟少見得有一點狼狽。
他看起來很疲憊,頭發有少許散亂,還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灰塵,軍綠色的作戰指揮服上隱隱能看出一點干涸的血跡。
費斯少站定后上下掃了一眼楚楓,似乎有些疑惑:“你看起來不太好,楚顧問。”
楚楓無比淡漠回過一句:“你不也是?”
費斯少短促地笑笑,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來,忽然又歪頭打量了他一下,“兩天不見,怎么楚顧問看起來,似乎嬌了一點?”
楚楓被身體的高溫燒得非常不舒服,他幾乎能想象得出自己的臉現在紅成什么樣子。
不過不耽誤他的額角直抽抽,嬌你大爺!可是面上他依舊淡定無比,斜睨過去一眼后嗤笑一聲:“你看起來倒是老了好幾歲。”
“……”
費斯少似乎對楚顧問的殺人誅心見怪不怪,他解開了一顆衣領扣子,舒了一口長氣看向楚楓笑道:“想聽聽拉爾宮的戰況嗎?”
楚楓心中一緊,難道父親和伍司長戰敗了?他們還活著嗎?
他倏地抬起眼皮冷漠地直視過去,卻意外的,費斯少很平靜地扯了下嘴角:“拉爾宮西部戰區,被鄧憲成和伍明齊聯手奪了回去。”
楚楓微張開嘴,松了一口氣。
他有些站不住腳,走向沙發另一側也靠了下來。
“你帶回來的捷報,我確實很高興。”他道。
費斯少呵笑出聲,似乎對楚楓萬般無奈:“可是我很不高興,楚顧問。”
“是嗎?那我就更高興了。”
“……”
費斯少大概是對這種溝通妥協了,他仍然保持著禮貌溫和的語氣:“好吧。不過我有一點不太明白,想讓楚顧問給我一個解答。”
楚楓沒應聲。
費斯少知道他在聽,語氣里儼然多了一點真誠的討教:“我不懂,鄧憲成的下屬背叛了兵隊,并且害死了伍明齊的兒子這件事實,為什么沒能讓那兩個司長反目成仇,反而依然選擇聯手呢?”
這么多天過去,那日在戰場上的一幕幕似乎都已經漸漸淡忘,此刻費斯少冷不丁一提,楚楓卻依舊能感覺到呼吸停滯了一下。
如今秦戰還活著縱然是好。
但秦小戰當時的背叛,還有上千名兵將的英靈不愿安息,也都是抹不去的事實。
楚楓沉默了許久,費斯少竟然還很耐心地一直等著他的回答。
于是他一直在無意識捻著的指尖倏地一頓,他偏過頭看向費斯少,淡漠又鄭重地告訴他:“因為人性。”
“人性?”費斯少皺起眉,顯然還是不懂。
楚楓把視線收回來,沒有焦距地盯著前方床頭那一側的墻壁,嗤笑一聲:
“因為你不是人類,不是人生,也非人養,自然沒有人性,也不懂人性。我父親千里迢迢親率兵隊過來支援,就是為下屬的錯誤負荊請罪,更是為上千英靈的不甘一雪前恥!而伍司長縱然失去了兒子,失去了兵將,卻并沒有被仇恨蒙蔽雙眼。是人性讓他們依舊能夠聯手,而沒有人性的你,敗給人類也自然理所當然。”
囚禁室再次陷進了一陣說不清的沉默中。
費斯少一直盯著楚楓蒼白清瘦的側臉,他回憶了一下,自從楚楓被囚禁在此后,似乎一直是此刻這種虛弱不堪、軟綿無力的樣子。
可每次見到這樣的楚楓后,他總是不自主地反而升出一種莫名的不安,甚至是恐懼。
就像剛剛,楚楓明明沒看過來一眼,可他清冽漠然的聲音每響起一次,費斯少都覺得有把刀子從楚楓的眼里,悄無聲息地投在自己身上。
半晌。
得到答案的費斯少,并沒有被楚楓的冷淡和不屑感到慍怒,他恍然大悟般點下頭道:“人性……有人類存在,就總會有人性的存在,可人性會牽絆太多東西,最終成也人性,敗也人性,所以我的世界,不需要人性。”
楚楓垂下眼,并沒有明白費斯少說的是什么意思。
但他知道費斯少來找他,不可能只是好心帶來一條捷報,再得到一個白眼無數的答案。
以費斯少對拉爾宮的執念,他戰敗后一定不會像他此刻看起來那樣平靜。
他這樣的“人”,看起來溫和又禮貌,卻分明就是一條會偽裝的毒蛇,根本沒有人能預料到他什么時候會吐出蛇信子。
果然,楚楓隱隱有些不安之際,余光中看見費斯少忽然站起了身,把手背在身后看著他不緊不慢笑了笑:“楚顧問,你說如果你是我,你會如何來平衡心里的不高興呢?畢竟我這次的損失真得很嚴重,我可是一直都以為拉爾宮便是我以后的歸宿啊!可是,它不屬于我了。”
費斯少越是漫不經心,楚楓越覺得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危險無比。
可他快速思考了一下,便抬起眼依然鎮靜自若道:“以你自詡為王的自大,自然不會是殺個人就能泄憤。與那相比,你大概率更喜歡看到,人類無助地匍匐在你的腳下而哭泣。”
“啪啪!”費斯少毫不掩飾眼里的贊許,給楚楓鼓了鼓掌。
他無比惋惜地搖搖頭:“雖然早就清楚,楚顧問沒有一點被策反的可能,但我仍然覺得真是太可惜了。”
楚楓一臉漠然,又聽費斯少繼續問:“那你覺得,我想看誰哭呢?”
這根本不是問題,這是送命的刀。
即便沉著如楚楓,也不動聲色地做好了防范。
他想了想,便直視著費斯少道:“我想這個世界上,沒人比我哭起來能更讓你開心了。”
費斯少即刻贊賞地挑了下眉,“不錯,”他道,“我迫不及待地從戰區提前回來,就是為了看看,你是如何哭得。如此,我才會在失去拉爾宮這件事里,得到些平衡。”
楚楓只猜測到,費斯少說得絕不是想看看他的眼淚是怎樣凝成淚丸那么簡單,卻一時猜不透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費解之際,費斯少忽然不慌不忙地走向門口,他把門拉開沒有回頭。
他說:“跟我走一趟吧,楚顧問。”
……
楚楓又被帶上了那副特質手銬,還是在那些把守的人拿著槍看押下,跟在費斯少身后上了電梯。
費斯少按了地下二層的鍵,忽然又抬起手,把十八層的鍵也按亮了。
電梯在十八層停了下來,電梯門剛一開,就見衛嵐穿著一身睡袍跑了過來。
中途他忽然一頓,凌厲又陰鷙地掃了楚楓一眼。
很快他一臉驚喜跑過去,拉住費斯少的手臂上下打量了片刻才問道:“阿少,你怎么回來了?你回來多久了?抱歉我不知道你提前回來。”
費斯少勾起唇角微笑了一下,又抬手拍拍衛嵐的肩膀:“沒關系,拉爾宮失守,我就提前回來了。”
衛嵐瞬間將嘴角壓了下來,本還讓他歡喜的肩膀上的安慰,一瞬間令他的心臟驚懼地跳到嗓子邊。
他從沒想過費斯少會戰敗。
費斯少忽然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道:“去叫小戰。”
衛嵐猛地一怔,用力吞了下喉嚨后訥訥地點下頭:“好。”
秦小戰的房間在這一層最里面那間,衛嵐小跑過去敲了敲門,卻沒人應聲。
一直在電梯里站著的楚楓不由地緊了緊手指。
秦小戰沒回來?他去哪兒了?明知道費斯少回來后一定會找他,他還到處跑?
楚楓一陣大無語,卻陡然聽到遠處傳來一聲不滿的呵斥:“滾開!吵什么吵!”
緊跟著,秦小戰打開了房門,黑著臉瞪著衛嵐。
有費斯少在,衛嵐稍顯得局促,他忍著沒敢發作。
而這是秦小戰被下藥后第一次和衛嵐直接碰面,他眼里的怒火仿佛快要燒著了。
費斯少忽然微抬下頜喊了一聲:“小戰,是我。”
秦小戰往這邊望了過來,似乎顯得很詫異,他端著肩膀撞了一下衛嵐慢悠悠走過來。
“你回來了?”
他站定后看向費斯少,又隨意瞟了一眼電梯里的楚楓。
費斯少理了理他稍顯散亂的頭發,溫柔地笑笑:“你還好嗎小戰?”
秦小戰很有眼力見兒,他靈巧地擠進電梯,倚著一側的電梯壁懶洋洋哼了一聲:“好,好得狠!”
費斯少跟著進了電梯站在最前端,電梯門緩緩閉后,卻又被衛嵐猛地攔住。
“阿少,”他有些急迫,“你、你要去哪兒?”
費斯少沒有回答,卻稍瞇著眼盯著衛嵐那只手。
衛嵐馬上驚顫了一下,把手撒開后,一時間有些躊躇不定,在電梯門即將關閉后,他還是跟著擠了進來。
“對不起阿少,”他低下頭,緊攥著手指,“我、我多事了,我不是故意要攔你。”
費斯少的聲音里沒什么溫度了:“去看看你的預測,準不準。”
衛嵐瞬間就明白過來,但他還記得實驗室里一切如常的情景,在他看來,金淚丸依舊還在那個密碼柜里。
眼看著電梯就要到達地下實驗室,衛嵐試圖提前給自己找條必要的退路。
他小聲喃喃一句:“還、還差一天才滿三天,阿少。”
可費斯失去拉爾宮后的躁郁似乎積壓到了極點,盡管他開口依舊平和,可他身上那股陰鷙的氣息顯然充斥了整個電梯。
他背著雙手嘴角一直沒再彎起。
他道:“三天是天意,兩天是我意。如果我不高興,那么該哭的照樣要提前哭,該死的,同樣要提前死!”
電梯里沒人敢出聲,甚至不敢再動,除了挨在一起的秦小戰和楚楓。
兩人不動聲色地在余光中交流了一下。
楚楓點了一下手銬,秦小戰敲了一下電梯壁。
雖然他倆不懂費斯少和衛嵐在打什么啞謎,但是有必要時刻做好防范。
兩人幾乎同時慶幸了一下。
秦小戰默默給自己的第三人格——小秦戰,比了個贊。
小秦戰果然靠譜,他弄得那些假象,最好能騙過費斯少,秦小戰想。
而楚楓則又悄悄思念起了秦戰,是秦戰創作了那些假象,又收拾了所有爛攤子,他想,秦戰果然是可靠的男人。
電梯到達后,所有人都跟著費斯少出了拐角。
然而……
門口空空如也,無人把守,實驗室的大門大敞開著,實驗室里的混亂不堪和幾具橫在地上的尸體,隱約可見,赫然一股濃重的異味兒直沖進所有人的鼻腔!
昨天擔心看到真實的情景時,出了拐角后竟然看到了假象。
今天以為假象妥妥地能騙過費斯少時,假象不見了,真實的情景出現得猝不及防。
楚楓和秦小戰幾乎同時對各自心中那個靠譜的人,痛罵了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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