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戰這次的嗜血癮發作得異常兇猛又古怪，他似乎直接躍過了要吸食鮮血的癮癥。

        費斯少把他拉過去后，他只掙扎了幾下，身體便呈現出明顯的無力，整個人竟然迅速變得虛弱，最后慢慢昏迷在費斯少的懷里。

        也許從某種意義上講，秦小戰真得戒掉了嗜血的癮，可他前兩次的昏迷，只是像累極了呼呼大睡了一覺一樣，而不是像此刻，宛如奄奄一息般。

        所以一旁的楚楓沒感到一丁點欣慰，他內心的恐慌反而散發得越來越強烈。

        他緊蹙著眉頭，一瞬間雙眼變得冷冽又鋒利！

        他忍著高熱帶來的渾身酸痛，猛地掙開按著他肩膀的那雙手，閃速回身一踢，身后那人手里的槍即刻甩飛了出去。

        顧不上馬上要來阻止他的其余看押人員，他幾步便沖到秦小戰身邊跪下身。

        “小戰？小戰？”

        他急迫地抬起雙手捧著秦小戰的臉，又拍了拍秦小戰的臉頰，連帶著手腕上的銬鎖也跟著顫動不停，叮當作響。

        可他沒等來秦小戰的任何回應，手臂卻猛然間被費斯少用力握住。

        楚楓無所畏懼地直視著那道也一樣讓人顫栗的視線。

        他咬緊了牙關顫動著雙頰一字一句道：“秦小戰本可以不存在于這個世上，是你用卑鄙無恥的手段把他帶了出來，可同樣也是你，如今讓他又要匆匆離去。所以你聽好了，如果他死了，我一定會將你———碎尸萬段！”

        那種面對楚楓時的莫名恐懼，又一點點蔓延了整個身體，費斯少陰沉著臉沉默半晌，最后慢慢松開了楚楓的手臂。

        天意他都敢挑戰，他不會允許自己竟會懼怕一個帶著銬鎖、看起來虛弱無力的戰俘！

        他抽出軍靴里的匕首，在自己的手腕上劃了一條血口，又將血口橫在秦小戰的唇上，鮮血一滴滴滲入了秦小戰的口中。

        “小戰不會死的，”他道，“他喝了我的血就會醒的。”

        那聲音聽起來異常平靜，毫無波瀾，要不是楚楓看見了他另一只手背上仿佛要爆出來的青筋，楚楓差點就信了，信了秦小戰絕不會有事。

        “原來你也會怕！”楚楓憤怒地冷斥一聲，“可你怕的，從來都不是秦小戰的死，你只是怕在人類的世界里孤身一人而已！”

        費斯少的心臟猛地一抖。

        不，他想，他對秦小戰是有情的，他甚至不惜注射會破壞身體的毒素，只為了把秦小戰留在身邊不是嗎？

        不管是親情，還是愛情，總之他絕不會承認楚楓無情地拋出的那些話。

        就好像憤怒會顯得心虛一樣，費斯少沒有去反駁楚楓什么，他依然平靜地繼續用力擠壓著手臂，試圖讓更多的鮮血順著血口流進秦小戰的嘴里。

        片刻后，秦小戰的手指忽然動了動。

        “你看，他真得離不開我的血。”

        費斯少似松了口氣，沖楚楓扯了下嘴角，隨后迅速收起血淋淋的手腕，將手指伸到秦小戰鼻前嘆了一下他的鼻息。

        而楚楓已經自動忽略了費斯少嘴角上那抹冷冷的嘲諷。

        只要秦小戰醒過來了就好，就算真是因為費斯少的血，以后再戒也一定會戒掉。

        可是欣喜的楚楓嘴角上的弧度才剛剛彎了一半，便又迅速壓了下去。

        因為他看見，費斯少那只手指漸漸地抖動不止，就像秦小戰沒了氣息般。

        可能就算有，也已經非常非常弱了。

        費斯少的血無疑不再是解藥，他剛剛還平靜的眼毫不掩飾變得陰鷙起來。

        他緊緊攥著拳頭，嗓子里忽然低喝出楚楓聽不懂的一句：“衛嵐！你真是好大的膽！”

        楚楓只覺得眼前陡然黑了一下，眼眶瞬間瞠得通紅。

        他猛地揪住費斯少的衣領，失控般憤怒地低吼道：“小戰到底怎么了？你知道什么？衛嵐做了什么？他為什么知道小戰會消亡！”

        費斯少冷冷地看著那只蒼白的手，很快有幾個看押人員迅速沖上前來，硬是將楚楓拽起來扯離開。

        楚楓瞬間感到一陣頭重腳輕，他稍作反抗竟發覺身體好像沒有多少力氣。

        他本還以為身體的高熱已經有所緩解，可這會兒明顯感到體溫又升了上去。

        等他的視線回歸清明時，卻看見秦小戰已經被平放在地上，而費斯少不知為何又站在了衛嵐的尸身前。

        楚楓腦海里的記憶驀得一閃。

        “衛嵐！”他忽然沖著費斯少的背影說道，“衛嵐給小戰的胸口上過藥，他一定在藥里動了手腳！”

        可費斯少卻沒有過多的表示，就像已經知道了一樣。

        他忽然抬起了那只劃傷的手腕。

        血口里的鮮血滴落在衛嵐的身體上，逐漸與他的血融合到一起。

        緊跟著，費斯少的眼前開始閃過衛嵐存儲在腦中的一段段記憶：

        他預測到自己會死亡，但他對費斯少說了謊；

        他盜取了那剛剛被研制出不久的，世上唯一一顆新型毒丸；

        他將“毒丸”碾成粉末混在秦小戰的藥里敷在胸口上；

        他要改寫天意，讓秦小戰替自己去死。

        他擔心斗不過天意，又從地下實驗室盜取亦為新型的迷藥，下在了秦小戰的午餐里……

        幾分鐘后，費斯少放下了手腕，對著身后那些負責看押的下屬，冰冷地一字一頓道：“把他扔進攪碎機攪成渣子，丟、去、喂、狗！”

        所有人都被那齒縫間跟著飄出來的戾氣，驚得一怔。

        那些下屬不敢違令，急忙沖出來兩個人將衛嵐的尸體抬出了十號實驗室。

        “你看到了什么？”楚楓攥緊拳頭問了一聲。

        顯然他已經知道，費斯少獲取別人的記憶途徑，如今又多了一種。

        或者說，費斯少的技能一直都在升級中。

        費斯少對楚楓的聰明警覺也顯然見怪不怪。

        他在一陣極致的憤怒過后，忽然間又松懈了神經，走到秦小戰身邊后把他抱了起來，轉身欲離開。

        雖然沒得到回應，也不知道衛嵐到底動了怎樣的手腳，可楚楓把費斯少的一舉一動均看在眼里，他一直驚顫的心臟隨著費斯少那一瞬間的放松，也跟著緩下來了一點。

        他愿意相信，也期盼費斯少有辦法救下秦小戰。

        他全力掙開肩上的禁錮，跟了上去，他不能讓秦小戰離開他的視線。

        身后的人馬上要制止他，可費斯少忽然腳步一頓。

        “沒關系，讓他來。”

        于是楚楓跟著費斯少出了實驗室，又進了電梯，他并不懂費斯少要去哪，要做什么。

        在電梯閉合的一瞬間，外面忽然傳來“咚”得一聲響。

        一個看押的人即刻一擋電梯門，端著槍走了出去，片刻后，那人重新進了電椅對費斯少搖搖頭：“沒有異常。”

        費斯少似乎并未在意，他低頭看了一眼依然毫無反應的秦小戰，吩咐了一聲：“去二十八層。”

        楚楓將所有疑問都收進了眉間深擰的溝壑里，全程沒再多問。

        直到他跟著費斯少在二十八層長廊的拐角處，他眼見著費斯少抱著秦小戰抬起了腳，欲往前繼續走。

        可他們眼前，分明是一堵墻壁。

        楚楓終于咬著牙，卻又強壓著渾身的怒火低喝道：“你究竟要干什———”

        話沒說完，費斯少抱著秦小戰在他眼前倏地消失了。

        而身后那些看押的人看起來都像習以為常一樣。

        驚詫間，楚楓忽聽得一陣上樓梯的腳步聲，緊跟著傳來費斯少的聲音：“進來吧，楚顧問。”

        楚楓驀地想起一個人，他不再多想，便也抬起了腳。

        等他另一只腳也離開地面后，眼前赫然一亮，一道晨光穿透窗戶照了進來。

        原來這個拐角后，竟然還隱藏著一個樓梯層。

        這座大樓，原來還有第二十九層。

        每層寬闊的臺階兩側，都站著兩名端著長/槍的把守人員。

        奇怪的是，這些人竟然全副武裝，防護衣，防毒面罩，防毒靴一樣不少。

        楚楓心里隱隱有了些不好的猜測，他緊鎖眉頭抬腳繼續蹬上臺階，他身后那些看押的人也馬上跟了進來。

        費斯少正等在二十九層唯一一處大鐵門前。

        這層看守的人也不出意外地都戴著防毒面具，穿得嚴嚴實實，數量上赫然比地下實驗室多出了好幾倍，堪比一小支兵隊。

        楚楓隨意掃了一眼他們手里的槍炮，發現竟然全都是國際兵部聯盟下令嚴禁的武器。

        他走到大鐵門前，費斯少把秦小戰交給了一名下屬攙扶著，并吩咐了一聲：“開門。”

        有兩個人即刻走出來在大鐵門前擺弄，費斯少轉頭看了一眼楚楓。

        “二十九層并不是什么秘密，”他道，“隱匿也只是提防聯盟的，我所有的親信都知道，只是還沒來得及告訴小戰。但以你的聰明———”

        “砰！”

        樓梯間猝不及防傳來一道聲響。

        費斯少一頓，對一人遞過去一個眼神：“去看看。”

        那人幾步跑下去，費斯少繼續看向楚楓道：“以你的聰明，想必你已經知道二十九層是如何被隱藏的，楚顧問。”

        楚楓先看了眼依舊昏迷不醒的秦小戰，眼里止不住的擔憂。

        可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體溫似乎開始變得一會升高一會兒下降，因為他的身體一會兒冷一會兒熱。

        他稍微分了些神，好像到現在才意識到，即便是因為和秦戰做過那樣的事，這種高熱也有些不正常。

        之后他發現費斯少還在看著他，便淡漠地應了一聲：“是個人都會想到，是那個隱形人的杰作。”

        和衛嵐一起盜取金淚丸的那個隱形人，有能力使任何東西隱形。

        “沒錯。”費斯少背著手似乎有點惋惜起來，“他的隱形技能世間難求，他也是我最重要的下屬之一，可惜他死在了你的別墅里。”

        “哐啷”一聲，大鐵門打開了。

        費斯少沒再說什么，準備進入里面。

        這時，樓梯口忽然跑上來一個人，是剛剛下去探知情況的那人。

        “出了什么事？”費斯少問。

        那人搖搖頭：“是一只黑貓闖了進來，引起了一點混亂，不過已經處理完畢。”

        費斯少點了下頭，示意了幾個全副武裝的人帶著秦小戰和楚楓跟他進去。

        楚楓沒想到，大鐵門后面竟然還有一道門。

        在費斯少的下屬開第二道門的那段時間里，有人跑過來在費斯少身邊一通擺弄，而費斯少的動作，像是在穿一件透明的衣服。

        楚楓稍微思考了一下便明白了。

        果然，費斯少看向他，開口時的聲音比之前要悶了些：“這是被隱型的防化衣，行動起來會更方便。”

        楚楓沒有被差別對待，費斯少在給秦小戰武裝完畢后，竟然沒有吝嗇，給他也準備了一套。

        雖然看起來沒有任何變化，可楚楓明顯感覺呼吸更悶了，他知道自己和外面所有人一樣，此刻帶著放毒面罩。

        也為此，他基本上已經判定了在這扇門后，究竟藏著什么。

        可等到第二道門被打開后，他的呼吸仍舊陡然一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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