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喻避開副廠長的視線，一個人走到之前出事的那個車間，午休時間到，其他人都去吃飯了，只有一個人還在里面簡單地收拾著。

        古喻記得前幾天沒有見到過這個人，而且和昨晚看到的照片很相似，因此判斷他就是張力。

        他沒有直接走進車間，在門口敲了敲門，里面的張力顯然吃了一驚，有點疑惑地看著站在門口的古喻。

        “外人不可以隨便進車間，你有什么事嗎？”張力在里面大聲說。

        張力瘦瘦小小的，看起來有點像還未成年的少年人，臉上也是略顯枯瘦。但這不是重點，古喻剛才跟著鄧軍他們過來巡視的時候一眼看到了張力，因為他身上也帶著那股灰褐色妖氣，和之前在故障機器以及楊國全身上的同出一轍。

        雖然楊國全身上也還有淺淡的妖氣，但張力身上的妖氣卻濃重得多，可以看到已經把他整個人包圍了起來，還帶著一股腐爛的臭味。

        “我不進去，我是來找你的。”古喻應答，敲門的手隨意地在門板上劃著，有細小的淺青色法力注入其中，又悄悄隱沒。

        古喻開口自帶三分笑，雖然張力從沒見過他，而且也有些怕生，但聽見他說話聲音溫和，倒也沒有多排斥。

        他收拾完車間，關上電源后往門口走來，古喻自覺后退一步，給他讓出路來。

        “找我的？我沒見過你啊。”張力面帶疑惑地走過來，拉起門把手，把車間門關上。

        在張力接觸到那扇門的時候，他身上的妖氣瞬間散去了一大半，而他本人卻沒有一丁點表情變化。

        古喻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眉毛，心道，看來他并不是化成人形來惹事的妖怪。

        但他身上沾染的妖氣這么重，很可能和那個妖有過接觸，不知道張力會不會是它的下一個目標，還是……

        古喻輕笑一聲，解釋說：“是因為前幾天的事故，我是跟著鄧經理過來視察的實習生，當時你不在，車間里其他人我們都問過了，我就是例行公事，再來找你簡單問幾句。”

        張力聞言神色一頓，有些不自然地說：“我也有聽說，不過我的工位離趙鋼遠得很，沒聽到什么奇怪聲音。”

        古喻點點頭，又問：“那你和他關系怎么樣？最近有鬧過什么矛盾嗎？”

        張力看了古喻一眼，并沒有出聲。

        “別緊張，就是簡單問一下，這個問題當時的每個人都問過了，我也不會到處亂說什么的。”古喻神色不變，看著張力說。

        張力想了想，像是豁出去般，說：“我和趙鋼關系是不怎么好，但也不過是追了同一個女孩罷了，我沒追成功，也沒有再繼續(xù)糾纏她。這不算什么矛盾吧，我和車間里其他人的關系都一般，說不上好或不好。”

        “你在之后沒有再和那個女孩聯(lián)系過嗎？”古喻裝作有些好奇地說。

        “沒有。”張力果斷否認，但是眼神有些閃爍，并不敢直視著古喻說這句話。

        “好的，我沒有其他要問的，就不多打擾了。”古喻對著張力微微頷首，然后面帶微笑轉身離開。

        張力還有些摸不著腦袋，但是既然古喻說他是公司派來問話的，就沒多想什么，也轉身往食堂走去。

        古喻走到一個轉角處后停了下來，看到張力已經轉身往另一邊走去，才又走出來，飛快地凌空畫了一個繁復的符咒，然后兩指一點前方的張力。凌空的符咒化作一道青光快速飛往張力，只見他的后背亮起了剛才所畫符咒的圖案，然后又隱沒其中。

        做完這些以后，古喻拿出手機看了一下，然后又趕緊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五分鐘后，古喻來到一棟宿舍樓下，早就等在樓下的黃喜看見他，朝他招了招手。

        “怎么樣？”古喻走得急，中午的太陽也很是猛烈，此時已經出了不少汗。

        “我早上打聽過了，周紅的舍友說，她最近幾天做了飯菜后都要給醫(yī)院里的趙鋼送去。我看她今天也回來了，估計馬上就做好要送過去。”在樓下等著古喻過來的黃喜倒是機靈，開了舍管的風扇兜頭吹著，看見古喻這一頭的汗，自覺轉過去給他也吹吹。

        “謝謝啊。”古喻擦著汗對黃喜道了聲謝，然后又說：“這樣說來，周紅和趙鋼的感情還不錯，應該不太可能下手害他。”

        黃喜聽他這么說，嘟嘟囔囔地想說些什么，最后無奈說出一句：“哎，我也不清楚。”

        古喻正欲說什么，黃喜突然指著樓梯說：“她下來了。”

        一個女孩提著食盒走下來，正是要去給趙鋼送飯的周紅。

        見狀古喻忙對黃喜說：“你先躲一躲。”說完古喻往樓梯走過去。

        一輛純黑色的商務車從東城某警局開出，車上的玻璃全都貼著深色的防窺膜，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商務車前后都有幾輛小轎車，和它保持了一定的距離穩(wěn)定行駛著。

        其中一輛車里正在開車的是個身材健壯的男人，是許久不見的郎望宇。坐在旁邊副駕駛上的是謝澄，此時有陽光照進車子前面的座位，他正戴著一副墨鏡，靜靜地看著車窗外。

        “我說謝澄啊，你這三天兩頭的往我們這邊跑，有啥事還經常比我們到得都早，你當時怎么就沒想著到外勤來呢？”郎望宇見謝澄看著窗外發(fā)呆，開始沒話找話聊。

        “我家老爺子隨便塞的，我無所謂，去哪里都一樣。”謝澄還是看著窗外的風景，視線焦點都沒有移動分毫。

        郎望宇沒在乎這個，仍然自顧自地接話：“可不是都一樣嗎，哪邊的活兒你都干了，我看啊，總部就該給你發(fā)個年度最佳勞動模范勛章，好好表彰一番。”

        謝澄不在乎總部會不會給他發(fā)勛章，他轉過頭來看了眼郎望宇，轉移話題：“不說我了，你這幾個月去哪了？”

        七月時的東大事件里，郎望宇就出現(xiàn)了那一回，后面就沒再見過他了。現(xiàn)在總部命令下來要他們把魅妖轉移過去，聽說了消息的謝澄特地跑到外勤隊來，這才又看見了他。

        郎望宇：“我族里有點事兒，回去了一趟。怎么啦，我是錯過啥了？”

        “沒什么，最近收到些消息，郊區(qū)一個廠有點異常，已經和你們副隊提過了。”謝澄又轉回去看向窗外。

        郎望宇點點頭說：“哦，我今天才回來的，估計是他還沒來得及跟我說吧，回頭我問問他去。”

        謝澄不再應聲。

        然而還沒安靜一分鐘，謝澄的手機叮咚地響了一下。

        他沒理會，還是看著外面。

        又是一聲叮咚。

        依然沒動。

        叮咚叮咚叮咚……

        他的手機一共響了幾聲，郎望宇就往他這邊瞟了幾眼，就在郎望宇快要忍不住開口提醒的時候，謝澄終于從兜里拿出了手機。

        是古喻發(fā)來的消息，自從他那天喊了謝澄過去查看情況，之后他了解到什么情況都有和謝澄說一下。畢竟說到底古喻還只是個學生，而且也并非局里的人，很難面面俱到，這種事情還是交給專門的人負責比較好。

        謝澄一目十行地看完一長串的消息，得知古喻已經和張力還有周紅都打過照面了。

        周紅倒是沒有什么問題，問她什么也基本如實說來，她和趙鋼感情很好，盡管趙鋼因為事故沒了一條手臂，成了殘廢，但她并沒有因此而拋棄趙鋼，反而在趙鋼住院治療期間還每天親自做飯送過去。

        她也承認昨天晚上去找過張力，卻不是因為有什么別的心思。

        周紅同宿舍的一個小姐妹對張力有意思，不但不介意張力曾經追過周紅，還特地拜托周紅幫忙轉達她的心意，并且給張力送上自己從家里帶過來的特產。

        周紅抵不過小姐妹的軟磨硬泡，大晚上的就帶著她上門去，只不過小姐妹臉皮薄，不敢親自去說，只在遠遠的地方看著，周紅只好自己帶著東西去。

        倒是張力有些奇怪，并不承認和周紅有過聯(lián)系。

        而且他身上沾染的妖氣很重，雖然一番話說得沒有破綻，但從所有事情來看，他始終處在一個尷尬的立場，很有可能事情并不像他說的那么簡單。

        謝澄給古喻發(fā)了個“1”，表示收到。

        那邊的古喻回了個無語的表情包，然后不再有動靜。

        謝澄重獲清靜，把手機裝回口袋里，又再次看向窗外。

        此時車子正好開上一座跨江大橋，橋邊的非機動車道上有三三兩兩的行人，還有穿梭而過的共享單車和外賣電動車。

        有一個戴著黑色鴨舌帽的男人矗立在橋邊，正緊緊地盯著謝澄他們前方的黑色商務車，然后自顧自地說了幾句話。說完之后又看向了謝澄所在的這一輛車，和謝澄的眼神碰撞在一起也沒有避讓，還詭異地抬了一下嘴角。

        很快地，車子從男人身邊經過，謝澄看向后視鏡，發(fā)現(xiàn)那個男人依然站在原地，眼神跟隨著他們這邊的幾輛車而移動著。

        “有情況，當心！”謝澄趕緊提醒正在開車的郎望宇。

        謝澄話音剛落，剛才還陽光明媚的跨江大橋頓時變得昏暗起來，周圍緩緩升起了灰蒙蒙的霧，橋上原本的車輛和行人都消失不見，還在橋上開著的只有一開始從警局開出來的那幾輛車。

        郎望宇見狀也很快反應過來，打開通訊設備對其他車上的人說：“戒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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