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夫人越想越害怕，恨不得學習星劇里面那些演員，來一次說暈就暈的操作，但，且先不說她能不能自然不浮夸地成功暈倒，就算暈倒了，這事也過不去啊，只是暫時的逃避。

        她捏緊了手，眼睛東轉西轉，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怎么辦，如果這些證據提交出去，季家就全完了！

        干脆抵消吧，這次的事情，就當沒有發生過，她也不要五百萬了，就要個兒子的醫藥費營養費精神損失費就夠了，當然，慕家雪家也不能要求季家還錢，或是追究過往的事情。

        這樣，是最好的一個結果，對他們兩邊都沒有影響。

        季夫人不怕他們不答應，畢竟這次慕洛塵也動手了。他之前沒動手又怎樣？只要動了一次手，那么一張白紙就沾染上了墨點！這事一曝光出去，他也是會受到懲罰的！

        兩相抵消，十分公平。

        想出這么一個完美，對兩方人都好的措施后，季夫人瞬間變了表情，她擠出兩滴眼淚，臉上表情復雜，似悲似苦，用手放在胸膛的位置捂著心口。

        身形搖搖欲墜，仿佛遭受了什么重創，悲涼道：“沒想到，季添竟然在學校里面做出這種事情，真是辜負我對他的教育！我還以為他是無辜的，是受害者，卻是我這個當媽的，對孩子濾鏡太深了！”

        “唉，我也是萬萬沒想到，不過在學校里的這段時間，昔日那么聽話的孩子，竟變成了這副模樣！現在看來，洛塵真是打的好啊！這小子，就是欠收拾，他皮糙肉厚的，也不需要什么太大的補償！”

        說到補償，她來勁多了，虛弱都顧不上演了，用手比了一個數字，激動地道：“就這個數，就可以了，畢竟小添身上還是受了不少的傷的，傷在我兒身，痛在我心啊！”

        “哪怕這孩子背著我在外面，做出這樣不像話的事情，我也始終是一個母親。慕總雪總，你們放心，等小添的傷好后，我一定好好教育他，讓他當面給洛塵鄭重道歉，也希望希望慕總雪總理解一下。”

        如機關槍一樣噼里啪啦地說完，季夫人歇了口氣，用視線偷瞄在場的人表情，見都面無表情，沒有一絲動容的模樣，她以為是力度還不夠大。

        將手垂下放在桌上，重重一垂，臉上滿是對兒子所作所為的不可置信與怒火，悲痛地繼續吐露對季添做出這樣事的失望：“小添……”

        慕洛塵以浸染了冰雪的目光涼涼瞥了季夫人一眼，覺得這人真有意思，他所遭遇的，可不是一句道歉就能揭過的。

        過往他不去追究，是因為他原本心情就郁郁，眼前的所有都吸引不了他，對于留在世上的這份信念并不強烈，也找不到存在的意義。

        他覺得自己怎樣都好，都無所謂了。

        沒有自我了斷，只是不想讓家人傷心，還有想要見到妹妹，這個有可能永遠也實現不了的心愿，支撐著他繼續如行尸走肉般停留在這個世上。

        陽光很暖，卻照不進他枯寂生不出一絲生機的內心。

        同樣，他也是矛盾的，一半的他，想要活下去，另一半的他，卻總是覺得沒意思，想要結束這一切，去往一個沒有人，不吵鬧，屬于他的遠方。

        這一半的他，會經常出現很多自暴自棄的想法——

        要是季添幾人真能幫他解脫，也挺好的。

        要是出門的時候交通工具失控，就好了。

        要是發生什么意外，該多好，那樣就可以順理成章地離開了。

        他每一天，都在期望著離開，但，事有反面，正如他矛盾的想法，在他期望著離開的同時，也期望能夠踏入這個世界，真實地活著。

        把每一次所遭受的欺凌錄制下來，也是因為，在他等待的這份光真正降臨時，他能順利脫下這副無所謂的外殼，去感知真正的情感，去反抗。

        他可從來不是什么可以隨便被欺凌的善人，季添他們欺凌了他這么久，也該由他反擊了。

        慕洛塵唇角微揚，勾起一個涼薄的笑，字字誅心：“行了，你不要說了，我是一定會把這些證據提交給帝國最高法庭的，你這些話，就留著到時候說吧。”

        正說到興起的季夫人就這樣被噎住了，面色難看了幾分，她看向慕珩與雪淙，強擠出一個笑，干巴巴地道：“看洛塵，小孩子就是容易沖動。”

        “我聽說，洛塵這孩子在學校成績一向優異吧，慕總，雪總，你們也勸勸他，不要沖動，畢竟，有什么比自己的前途還重要，對吧？”

        她這話，意思很簡單，如果慕洛塵要去提交，那她兒子被打的那么慘，她也去法庭告，大不了魚死網破，大家都不要好過！

        慕洛塵并沒有因為季夫人的話有任何的慌張，他眼眸無甚情緒，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一般，冷靜地道：“你不用去給我的舅舅和大哥遞話，我既然這么說，就做好了承擔的準備。”

        季夫人差點沒被他的話逗笑，還做好了承擔的準備，純粹小孩子心態，自己兒子的情況，她剛剛就看見了，嚴重的很，等季添醒了，她再讓他裝一下渾身哪哪都痛。

        光這一點，把慕洛塵告上法庭，就夠他受的了！

        她也是不想和慕雪兩家撕破臉皮，弄得兩敗俱傷，這才把身段放得這么卑微，偏偏遇見一個不懂自己所做的事究竟有多嚴重，光仗著一腔熱血想要報復回來的慕洛塵。

        季夫人悲憫地看了一眼慕洛塵，帶著一種“就我最清醒，就我最聰明”的樣子搖著頭，唉聲嘆氣地說道：“洛塵啊，你想太得太簡單了，這不是你想承擔，就能承擔得住的。”

        慕洛塵眼眸如古井般無波，冷淡地陳述事實：“為什么承擔不住？我又沒有犯什么錯，不過是正當防衛罷了。”

        季夫人更覺得慕洛塵天真了，她縱容地看了慕洛眼一眼，像很體貼他一樣，耐心地科普道：“正當防衛？好吧，就算你那是正當防衛。”

        “可是，你也正當防衛過度了吧，正當防衛過度，是同樣會受到懲罰的。”

        她自認，她這句話一出，慕洛塵故作的冷靜應該會逐漸崩盤，小孩子嘛，最不經嚇了。

        誰知，即便她在這里挑弄風云，慕洛塵卻猶如置身在風云之外，根本不為之動容。

        他依然鎮定，眼眸中無波無瀾，將嘴角上揚，露出一個惡劣的笑，眨了眨無辜的眼，歪頭問道：“誰說，我正當防衛過度了？”

        “季夫人，你可以去問問校醫，看看貴公子身上傷勢究竟如何，再下定論。”

        他這話是什么意思？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蔓延在季夫人的心間，就像翱翔在天際的禿鷹，發現了地面上活動著的誘人食物，久久不愿散去，這樣的感覺，讓她臉色又蒼白了幾分。

        季夫人掐緊手，長長涂滿豆蔻的指甲陷入皮肉，生出一分刺痛，讓她被慕洛塵的話影響，變得紊亂，東想西想的思緒暫時平息了下來。

        她強擠出一個笑，準備縈繞出病西施一樣的弱柳迎風，一種弱女子在這里與這么多人對峙，兒子也受傷了，孤苦無依的無措感。

        殊不知，她早上出門精心化好的妝容，早就被流下的汗水沾濕，毀得一塌糊涂。

        她這么勾起涂滿口紅的紅唇笑著，非但沒有一絲柔弱，讓人心生憐憫的感覺，反而如惡鬼降臨，有種要吃小孩的感覺。

        季夫人深陷在自己給自己定下的人設中無法自拔，用手捶著心口，兩行清淚從眼眶中脫落流下，把毀掉的妝容弄得更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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