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確實沒撒謊。

        他拔智齒全程沒覺得有一點痛,  甚至還沒祓除特級咒靈時受到的傷疼。

        畢竟現在已經是21世紀，安心打完麻藥之后就一點感覺都沒有了。而拔完智齒，在麻藥效果消失之前,  他就用反轉術式把口腔里的傷口修復好，可以說真正意義上的全程無痛。

        但也并不是全程都能保持愉快的心情。

        六眼作為能比正常人看到更多東西的眼睛，是讓很多人羨慕的。但如果要近距離看到一堆大鉗子和電鉆輪番往你臉上懟，那六眼帶來的就是強烈的精神傷害了。

        拔牙齒的時候還不能戴眼鏡,  中村醫生要求他把墨鏡摘下來。

        五條悟：……

        居然對他提出這種強人所難的要求，他看中村醫生身上齊備口罩、橡膠手套和金邊眼鏡這斯文敗類的三要素，越發覺得中村醫生像個笑里藏刀的變態殺/人魔。

        五條悟在日常生活中,  除了耍帥必要，極少數才把墨鏡摘下來。

        他就算閉上眼睛,  六眼還是會源源不斷給他信息反饋，為了自己的精神安定,  他指著診室角落的繃帶，“我可以不戴墨鏡，但能幫我把那個給我嗎？”

        明明是拔牙齒，五條悟像是剛做完腦科手術一樣，在腦袋上纏著一圈又一圈的繃帶出來了。

        聽到康娜“悟已經不是悟”的宣言,  他想到據說小孩子都記不住人臉,  只能記住一個人身上標志性物品。

        他該不會……在康娜眼里就只是……一副墨鏡吧？

        于是五條悟解開用來遮擋眼睛的繃帶，重新換上了圓框墨鏡。

        康娜看到五條悟還好好的,  沒有跟電影里一樣睜開眼睛會射出x光線之類的,  虛驚一場后有種失而復得的喜悅，立馬使勁抱著他的腰,  變得更加黏他,  沒有再想往外面跑。

        但在五條悟眼里,  就是康娜之前沒認出自己，因為換上墨鏡，才認出自己。

        他，五條悟，最強咒術師。

        出生就改變咒術界的男人。

        在康娜眼里只是一副墨鏡。

        五條悟：……

        感覺是從出生以來受到的最大打擊。

        于是他冷酷無情地把躲在自己背后的康娜揪出來，讓她好好接受醫生的制裁。

        醫生換了一副新手套，掰了掰康娜喊疼的牙齒，“應該是要換牙了。只不過小孩跟你一樣牙根長得深，待會可能還是需要打麻藥。”

        醫生先是把一層冰冰涼涼的東西涂在康娜喊疼的牙齒周圍，康娜好奇，當著中村醫生的面快速就把那層藥水舔了個一干二凈。

        中村醫生：……

        “這個是表面麻醉劑，不要亂吃。”

        五條悟在旁曲起指節，敲了下她圓滾滾的腦袋，“這時候乖點。”

        康娜躺在治療床上，揪住身邊五條悟的衣角，才應聲：“好。”

        結果一番折騰之后，康娜的牙齒還是沒拔成功。不是她不聽話，而是麻醉藥對她完全沒有效果。

        康娜無辜的看五條悟，用濕漉漉的眼神在表示她很乖，沒做惡作劇。

        五條悟：……

        五條悟第一時間就想到康娜幾層樓高的體型。

        “劑量注射多點？”

        中村醫生幽幽看他：“劑量不是想增加就隨意就能增加的。”

        五條悟點頭，并不是贊同醫生的話，而是想到就算用十個成年男性可以注射的麻醉劑放在康娜身上，可能也不會起效。

        他如果再提議加□□醉劑量，那醫生可能就要用虐待兒童的可疑目光看他了。

        那怎么樣才能讓康娜不會疼的情況下拔牙齒？

        五條悟一頓。

        咒術師有咒術師的辦法。

        他的領域是「無量空處」，可以讓人的大腦在短時間因為處理過多情報而宕機。

        如果對康娜用的話……

        他可以使用「無量空處」，然后在兩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去把康娜的牙齒給拔了。

        五條悟轉頭深深看康娜一眼。

        康娜用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白兔眼神看他。

        五條悟瞬間覺得良心受到譴責，把視線收了回去。

        還是算了。

        醫生建議康娜過幾天等牙齒再松動一些再過來，到時候可能就不需要麻醉藥，直接拔。于是開了一些止疼藥，走前又笑著哄她要勇敢，多忍幾天。

        回家沒多久，康娜把止疼藥當作糖果吃一下子一盒吃完了。

        五條悟只是上樓去充了個電回來，回來三個藥盒全部空空如也，他不禁一時陷入沉默。

        雖然不管小孩大人都不能亂吃藥。

        但是康娜她……是dragon……應該不會有事吧？

        康娜又扯了扯五條悟的衣角，委屈的捂著嘴巴，“疼。”

        ……看來別說有事，藥對康娜一點效果也沒有。

        普通人會因為牙齒疼，食欲驟減。

        但康娜反而因為逆反心理，吃東西的量不減反增，在原有海量基礎上，又多了一個檔次。

        一堆逆反buff加起來，康娜的食欲猛增。

        跟以往來者不拒相比，還有了偏好。當然了，雖然有更喜歡吃的東西，但沒有討厭的東西，就算給她蟲子還是能吃。

        伏黑惠一回家就看到康娜專心致志坐在椅子上掰螃蟹腿。

        她前面空心的螃蟹腿已經跟骸骨山一樣，密密麻麻疊起一堆。

        康娜還在繼續奮斗，將紅色的螃蟹腿拉直，像是掰冰棍一樣，反用力往中間一折，應聲斷成兩半，飽滿的蟹肉在一端留出頭，一吸，蟹肉就像果凍一樣自動出來了。

        康娜有時候吃得急，還會把螃蟹殼也給吃進去。

        其實她一開始是連殼將螃蟹整個吃完的，但是被五條悟教她成現在這種吃法的。自從有了上次吃番薯經驗，知道不能吃皮，所以就隨著人類的吃法來了。

        沒有旁邊這壯觀的“骸骨山”，就沒辦法直觀看到她到底吃了多少。

        伏黑惠回家原本想直接上樓，看到她吃的骸骨山，身形一頓。

        康娜以為他也想吃，就把已經掰好，差點要送進嘴里的螃蟹腿遞給他，把剩下的往自己方向移了移，“這些是我的。”

        伏黑惠：“……”

        “我不要。”伏黑惠又瞥一眼她的骸骨山，欲言又止。

        津美紀看他們兩個跟木頭一樣靜止不動，有幾分僵持不下的氛圍，就過來看了一眼，“啊，這個螃蟹腿好長，和我以前在超市里看到的不一樣。”

        津美紀來了，伏黑惠覺得不用自己跟康娜爭了，“你看她。”

        居然牙疼的時候還吃這么多海鮮。

        “悟先生居然買了這么多。”

        “哪有這樣縱著她的。”

        經歷過自己養自己時期的姐弟倆，剛來五條家的時候沒覺得有什么，康娜一來，才發現五條悟這個人真的是太隨便了。

        “我想吃。”康娜好像聽出了意思，聲音委屈巴巴的，要不是被五條悟禁止，她還想繼續用之前的撒嬌模版，可惜現在只能自己組織語言，“海里的都是調和勢力，我很少吃海里的東西。”

        津美紀沒聽懂新冒出來的名詞：“調和勢力？”

        康娜保持手里拿著螃蟹腿的動作陷入靜止，看來現在讓她做解釋還有點太早了。

        “那也不能現在吃這么多海鮮，等牙齒好了再吃。”伏黑惠掏出手機，想要上網搜牙疼時期吃海鮮的危害。讓康娜學會及時止損。

        【搜索結果：無醫學臨床證明牙疼時期吃海鮮會影響加重癥狀。】

        伏黑惠：……

        輪到他陷入靜止。手里再拿一根螃蟹腿，就和剛剛的康娜一模一樣。

        行吧，沒事了。

        他默默把手機放好，打算上樓繼續寫作業去了，晚上還有咒術練習。

        剛想轉身，又聽到津美紀驚訝的說：“冰淇淋三桶都被吃光了嗎？！”

        伏黑惠這才注意到，在角落里，地上還擺著三大桶干干凈凈的冰淇淋桶。

        因為受五條悟影響，康娜也喜歡甜食，也喜歡冰淇淋。而康娜的食量又大，五條悟干脆在家里買了4kg規格的桶裝冰淇淋，以前康娜一邊看電視一邊吃冰淇淋，半天就能解決一桶。

        康娜無辜的眨眼睛，“因為和螃蟹在一起吃，很好吃。”

        “螃蟹配冰淇淋？”

        “嗯。”康娜點頭，想起什么，補充道，“還有面包！”

        “冰箱的吐司也被吃掉了？”

        “嗯。”

        ……看來要重新叫送食材的人上門了。

        康娜把掰好的螃蟹肉拿來當甜筒托一樣上面刮了一刀香草冰淇淋，炫耀似的分給津美紀，眼睛發亮道：“超——好吃！”

        她在“超”字上面拖了長長的尾音，似乎這樣好吃等級就能翻倍一樣。

        津美紀知道康娜眼里就沒不好吃的東西。但她不會拒絕康娜帶著興奮分享的東西，于是帶著猶豫接過，小心的咬上一小口，笑著說：“嗯，好吃。”

        一旁的伏黑惠投來懷疑的眼神。

        康娜聽這句話，小腿在椅子上騰空晃了晃。因為這是她自己發明出來的吃法，如果好吃的話就說明她和人類越來越近啦。

        津美紀其實覺得都已經是冰淇淋的味道，根本吃不出蟹肉的存在感。

        在康娜期待的視線下，她將康娜自創的螃蟹吃法吃完，然后上前摸了下康娜的手，濕漉漉的，應該是康娜吃螃蟹時流下的汁水；冰涼涼的，是她剛剛捧著桶裝冰淇淋吃的緣故。

        “肚子還餓嗎？”

        康娜老實搖頭，脆生生道：“不餓了。”

        因為人與龍的不同，他們一時也摸不準正確的度在哪，很多事情只能聽康娜本人的反饋。

        “嗯，那剩下這些先放好，留到明天再吃吧。”

        “好。”康娜應的很快，但很快又反悔了，她討好的眼巴巴望著津美紀，“我能吃最后一個嗎？”

        “嗯。”畢竟多一個還是兩個，區別已經不大，還是讓康娜吃著開心比較好。

        康娜嘴饞，對最后一只螃蟹選擇盡數吞下，整只抓起就往嘴巴里送。

        津美紀和伏黑惠還是第一次看到連殼吃螃蟹的，驚慌要上前阻止，康娜咬到一半主動停了下來。

        她捂著嘴巴，嘴巴一堆東西，說話更加含糊，但還是聽清她說什么。

        “牙齒掉了。”

        看來是不用再被帶著去口腔醫院了。

        學校過一個星期就是校園開放日。

        這天學校開放學生家長到學校參觀情況，除了可以看學生在校內的表現，也可以去參觀食堂，看衛生條件等等，主要是校方給家長一個安心的暗示，小孩子在學校里被照顧得很好，不會有問題。

        五條悟本身就心大，從來不擔心這些，何況這還不是強制參加的，就沒打算去。

        夏油杰將口中的煙緩緩吐出，自帶一層通透濾鏡，他淡淡道：“日本被發現的校園霸凌事件有39萬4521件，也就是說每7個學生里，就會有人曾經受到過校園霸凌。”

        五條悟：“啊？”

        家入硝子補充：“其中因為家庭因素造成的歧視占67％”

        五條悟：“啊？”

        看他還不明白，夏油杰掐掉手中的煙，神秘兮兮道：“也就是說……很有可能因為你這次偷懶不去，就有67％的可能造成校園霸凌的開端。”

        五條悟抬起下巴，斜呢看他，“夸張了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只是單純想嚇我。”

        “校園開放日就跟一直在移動的家長會差不多，而且到時候學校也要做表面功夫，比如會突然給學生們換了一份自由活動課特別多的課表，以及提前讓學生們做才藝展示表演。”家入硝子瞥他一眼，“你能想象小孩子在努力之后，本應該是值得夸獎的時候，身邊的同學問哪個是她爸爸媽媽，她說家里根本沒有人來的心情嗎？”

        五條悟：“……”

        “你應該知道的吧，一旦電視劇里的角色出現‘家長會上沒有自己家長’這種設定的時候，就算沒有校園霸凌，這個角色內心心理狀況也一定會出現問題。”

        五條悟：“……”

        無法反駁。

        “可是我不可能去啊！”五條悟剛剛被他們倆個輪番危言聳聽，差點被唬進去，“總共有三個小孩，每個人都不在同一個班，我總不可能給自己一刀劈成三個同時出現吧？”

        就算是他，也不可能做到同時變成三個五條悟去參加家長會。

        夏油杰：“就算要劈，也是劈兩刀才能變成三個吧？”

        “重點不是這里。”五條悟說，“反正我是不可能去的。”

        “你如果努努力的話，還是能同時參加的。”家入硝子繞了繞自己的發尾，“因為不同班級，所以到時候安排的參觀流程不一樣，你可以去一個班級露臉之后趕緊跑去下一個。”

        “……怎么聽起來聽起來我就像是同時和三個人約會陷入修羅場的人渣一樣？”

        五條悟把手插在口袋，腳跟點地，像是不倒翁一樣散漫地來回晃自己坐的椅子。

        他說：“反正我是不可能去的。”

        晚上吃飯。

        康娜興奮的和津美紀分享自己班準備的表演。

        津美紀：“居然要演話劇嗎？這么認真，我們班只是展示美術課的畫而已。”

        康娜點頭，說話的時候桌子下面的兩只小腿不自覺并在一起晃，和她身后尾巴的擺動頻率一樣，“小姬演公主，我演龍。”

        “姬”在日語里有公主的意思，而康娜……本身就是一只dragon。

        本色出演啊。

        康娜又說：“結月演救公主的勇者！”

        五條悟：“……”

        勉強也算吧。

        康娜轉頭，眼睛亮晶晶問他：“悟會去嗎？”

        五條悟夾菜的動作一頓，沉默半晌，他緩慢咽下口中的菜，放下筷子，臉上是熱情洋溢的笑臉：“去！當然去！”

        他說：“我早就期待這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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