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林嘆突然興沖沖地跑來5班門口，一臉喜笑顏開的表情。

        他給田振軒帶來了一個天大的喜訊：“今天有個朋友來找我，打聽你的事。”

        “誰啊？”

        “我這么跟你說吧——那位朋友，是1班的。”

        田振軒的眼睛一下亮了：“是她嗎？”

        “不是她本人，但是我猜，應該是她拜托了同學來打聽你。”

        田振軒激動起來：“那你是怎么說的？”

        “我當然是把你一頓吹啊！上天入地，無所不能！你就差個金箍棒就能當齊天大圣了！”

        田振軒聽得直撓頭：“不是……我咋覺得……這么不靠譜呢？”

        “放心吧！蘇落言肯定對你有意思！那種天之驕女，很要面子的！要不是真的動了心，也不會求人來打探你的消息啊！”

        田振軒就這么喜滋滋地等著，等著蘇落言給他一個明確的信號。

        結果，一天過去了，三天過去了，一禮拜過去了……蘇落言還跟從前一樣，不論是在網絡上還是在現實中，她都只是禮貌性地問一下好、點一下頭。她的態度始終如一，讓人挑不出錯，卻又充滿了距離感。

        田振軒幾乎忍不住沖動，想去當面質問她：上個禮拜來打聽我的人，到底是不是你啊？

        暗戀大概是世界上最不公平的事。蘇落言什么都沒說，什么都沒做，就把田振軒給鬧得上躥下跳，寢食難安。

        但是，暗戀也是世界上最容易被看穿的事。熾烈的眼神是藏不住的，那時而害羞、時而得意的臉色也是藏不住的。

        再加上，田振軒是校草級別的大帥比，蘇落言是冠絕全校的大學霸，他倆本來就是校園中的焦點人物，關于他倆的緋聞，很快就在學生中間流傳開了。

        有時候，田振軒晃蕩到1班的門口，1班的學生會故意用一種“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八卦語氣，朝教室里大聲喊：“蘇落言！蘇落言！你看誰來了？”

        還有人一語雙關地說：“蘇大小姐，你倒是說句話呀！別讓咱們的校草等太久啦！”

        田振軒被人說中了心事，又羞又窘，又隱隱的得意和興奮。與此同時，他又害怕給蘇落言帶來壓力……就在這么短短的一瞬間，他的心情一波三折，跟坐過山車一樣忽上忽下。

        …·…·…·…·…·…·…·

        田振軒決心告白。

        再不告白，他就快瘋了。

        一開始，他是打算在q上說的。“我喜歡你”這四個字他敲了又刪，刪了又敲，猶豫再三，最終還是刪了。

        倒不是慫了，而是直覺讓他隱隱感到，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妥。

        但是究竟怎么做才妥呢？天知道啊！！！這么重要的生存技能竟然沒人教……

        他在百度上搜索了一圈：女生喜歡什么樣的表白方式。可是蹦出來的結果，一個比一個不靠譜。

        有人說，你可以假裝發錯短信。如果她同意，你就賺到了；如果她拒絕，你就說“對不起我發錯了”……

        哎哎，這也太雞賊了吧？把自己置于不敗之地，不管表白成功還是失敗，自己都能全身而退。可問題是，被你“發錯”的女生會怎么想？這個辦法太沒擔當了，不行。

        有人說，女生對可愛的東西毫無抵抗力，所以你可以送她毛絨玩具，讓玩具舉著“iloveyou”的牌子。你不用親自開口，讓可愛的萌物去替你表白。

        但是首先，田振軒對這個前提就很懷疑——他可不認為女生一定會喜歡“萌物”！要知道，他有個親生妹妹田鹿軒，那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女漢子，對毛絨玩具一點兒都不感興趣。

        至于蘇落言，他從來沒在她身上看到過什么“可愛”的配飾。就連她的課本和練習冊，都無一例外地包了素白的書皮，像強迫癥一般整齊，透著一股冷冰冰的精英范兒。

        總之，蘇落言跟“萌”絕緣，這個主意也不行。

        接下來有人說，把鏡子藏在盒子里，對女生說“我喜歡的人就在這盒子里”。然后女生打開盒子，看到的就是她自己的臉。

        這……倒也……不是不可以。但問題是，田振軒本人并不是那種可愛又迷人的小滑頭，這個方式在他看來純屬“抖機靈”。況且，他要追的女生可是蘇落言哎，真正的女神哎，這個辦法就顯得太過于輕飄飄了。

        那么，如果，選擇那種鄭重其事的方式呢？比如在一個公開場合，點上一圈蠟，擺上一圈花兒，再彈起心愛的土吉他？

        田振軒想著那幅畫面，不由得頭皮發麻……這實在不是他能干出來的事兒。

        他對著這個不靠譜的百度，突然靈機一動：既然不知道女生喜歡什么樣的表白方式，那不如換個思路，去搜索“女生不喜歡什么樣的表白方式”！至少，能避開一些雷區吧？

        果然，“不喜歡”排行榜，排在第一位的就是通過短信、q|q來表白。這種方式太過隨意，女生感受不到真心，會覺得自己沒有被認真對待。

        緊隨其后的就是公開表白，也就是蠟燭玫瑰土吉他……原因很簡單，表白明明是兩個人的私事，但周圍有一群陌生人在起哄，誰是主角誰尷尬。

        田振軒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萬幸啊萬幸，他沒有采用這么愚蠢的辦法。

        可是究竟應該如何告白，還是沒有頭緒。

        一個周末，林嘆喊他出來陪自己買衣服。這小子自從去當了兼職領舞，對穿著打扮的追求簡直是日新月異，隔三岔五就要買衣服。

        田振軒對林嘆的“土狗變身術”毫無興趣，就坐在服裝店門外的長凳上等他。那百無聊賴的模樣兒，活像是在等孔雀開屏的女朋友。

        他的對面，是一家華麗閃耀的店鋪，專賣水晶飾品和擺件。好多年輕女生在途經那家店的櫥窗時，都會發出一聲驚嘆。

        就在那個晶瑩璀璨的櫥窗里，田振軒看到了一只水晶天鵝。

        天鵝的姿態優雅，驕傲清冷，仿佛高高在上。

        然而，它孤獨的引吭高歌，無人欣賞，又給人一種“悲愴”的感覺。

        這種混雜著璀璨、孤獨、驕傲和悲傷的感受，一瞬間擊中了他。他像是著了魔，雙腿不受控制的走向櫥窗，湊近了去看那只天鵝。

        在這只天鵝的身上，仿佛寫著蘇落言的名字。這是一件命中注定屬于她的禮物。

        他產生了強烈的念頭，想把這只天鵝送給她。他只是單純地覺得這件禮物適合她，哪怕她不知道這是誰送的都沒關系。

        這時，林嘆買好了衣服，從服裝店里出來了。他發現田振軒居然站到了對面，在一家水晶飾品店的櫥窗前發呆。林嘆有點意外，走過去拍了拍田振軒的肩：“喂，看什么呢？”

        田振軒指著一個嚇人的價格標簽，對他說：“借我點錢，我以后慢慢還你……嗯，會很慢……”

        周一的早晨，蘇落言在自己課桌的桌兜里，發現了這件禮物。

        簡約的包裝盒，掛著同色系的便簽，上面落款只有一個“田”字。

        她打開了包裝盒，璀璨的光芒一下從盒子里流溢出來，照亮了課桌。四周的同學都被這華麗的天鵝給吸引過來：“太漂亮了吧！”“是5班那個大帥哥送你的嗎？”“哇噻，下了血本啊！這個牌子可不便宜！”

        蘇落言沒有說話。

        從理智上，她知道應該把這只天鵝給退回去。可是從心底里，她真的好喜歡。

        這只孤傲又冷清的天鵝，仿佛觸動了她內心深處某個隱秘的角落。

        她被打動了。

        少女時代的蘇落言，曾一度以為自己是為這份禮物的昂貴和精致而心動。

        但是她錯了。

        因為十年之后的她，已經買得起卡地亞、梵克雅寶和寶格麗，但是，她依然會呆呆地站在這個牌子的櫥窗前面，對著一只水晶天鵝流下滾燙的淚。

        直到那個時候，她才明白，真正昂貴的不是這只天鵝，而是誠摯的少年心意。

        在打開包裝盒的那一刻，打動她的也不是什么精致的工藝，而是田振軒對她的體察。他懂她，像是看穿靈魂一般的懂她。

        華麗的天鵝，不僅引起了高一1班的轟動，也引起了教導主任的注意。

        第二天，教導主任就把田振軒叫到辦公室，要跟他好好談一談。

        田振軒一向是個乖寶寶，從來沒被薅到辦公室過。

        他只在初二那年，為了救沈知希才跟人打過一架。而且那一次，他在內心深處堅信自己沒做錯，所以即使到了老師辦公室，心情也很坦然。

        而這一次，不太對頭。他隱隱有種預感，教導主任會說些什么他應付不了的話。于是一顆心七上八下，忐忑難安。

        果然，是關于蘇落言。

        教導主任推了一下眼鏡：“我聽說，你在追蘇落言？”

        田振軒猶豫了。

        他明白，這份感情不會被老師允許。更何況，蘇落言從來沒有給過他明確的信號。所以……要不要承認呢？

        教導主任見他不說話，又追問：“這個傳聞，到底是不是真的？”

        田振軒把心一橫，一口氣把所有他能想到的話，全說了。

        “我確實在追她，您聽到的傳言都是真的。

        “但是，我對蘇落言的感情是單方面的，她從來也沒有答應過我。她一直都在很專心地學習，還告誡我，讓我不要妨礙她。

        “但是我還不想放棄。我最近也在努力學習，背書、刷卷子什么的，爭取能讓她看得起。

        “但是主任，您得知道，這件事從頭到尾都跟蘇落言沒關系，她沒有做錯任何事。

        “而且我感覺吧，這件事對我也是一種激勵。所以老師您放心吧，我能處理好的！”

        教導主任的眼鏡差點兒掉下來。

        小伙子，你至少得給老師留兩句臺詞吧？！

        這時，門口傳來一個女生的聲音：“報告！”

        田振軒不用回頭也能聽得出來，是蘇落言。

        原來，主任不僅叫了緋聞的男主角，還叫了女主角一起來。幸虧田振軒的反應快，把責任一個人扛了，省得她挨罵。

        主任把眼鏡摘了下來，揉了揉眼睛：“這么看來，蘇落言完全沒有出現的必要啊……”

        田振軒聽了，立馬回頭對她說：“你快走吧，這兒沒你的事。”

        蘇落言沒走，反而款款走了進來。

        她輕聲細語地說：“主任，我知道，您今天叫我們來，是為我們好。但是，這件事您真的誤會了。我和田振軒只是一般的同學關系。我很清楚老師對我的期待，也非常感激學校的栽培，我知道在什么年紀就應該做什么事。所以老師您放心吧，我們能處理好的。”

        得，又來了一個搶臺詞的。

        “我都不知道我還能說點兒啥……”教導主任無奈地揮了揮手，“算了，你倆走吧！以后注意點兒，別再讓我聽到風言風語。”

        兩個孩子轉身離去。

        主任看著兩個孩子的背影，不禁流露出了笑意：男孩玉樹臨風，女孩神清骨秀，倆人連臺詞都搶得如此同步，真是一對璧人。

        …·…·…·…·…·…·…·

        從教導主任的辦公室出來，田振軒和蘇落言并排走著。

        蘇落言一改往日的落落大方，十根手指反復揉搓著，罕見的扭捏起來：“你剛才跟主任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嗯。”

        “我很感動。”

        “不用……你不用有什么負擔！因為我說的都是事實，這事兒跟你沒關系。一直以來，就是我一個人……自作多情。”田振軒的語氣故作輕松，聽起來頗有些自嘲的意味。

        蘇落言有點尷尬。這個話茬兒，她實在不知道該怎么接。

        好在田振軒主動朝她揮了揮手：“再見。”然后一轉頭就跑了。

        蘇落言怔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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