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第94章
虛空。
第三王庭星域。
金紅色的巨大星體靜靜懸浮在太空中, 表面綻放出一道道龜裂痕跡。
周圍環繞著無數色彩不一的小行星,它們在各自的軌道上或快或慢地旋轉著。
時而有斑斕光芒自星空中浮現,拖曳著燦爛的尾焰奔向某顆行星。
“……”
銀發藍眼的少年站在廣場上, 眺望著宏偉的塔樓和巍峨的宮殿群。
一道道璀璨的光柱從天空傾瀉而下, 落在剔透的水晶路面上,光芒散去時逐漸顯現出人影。
那些人落地后四散開來,朝著不同方向前行。
偶爾有人經過他身邊,也都下意識俯身或是低頭行禮。
“卡爾——”
身后響起被刻意拉長的腔調。
銀發少年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后面的人慢慢走了過來。
那是一群氣質出眾的男女, 個個身材高挑, 容貌標致, 發間伸出各種顏色的犄角。
他們穿得形形色色五花八門,有人干脆就全|裸狀態, 唯有頭發散落下來, 勉強遮住一部分|身體。
然而周圍并沒有任何人對此投以注視, 他們路過時都在默默行禮。
為首的金發女人伸出手, 一把搭上了少年單薄的肩頭, “聽說你也去了那個宇宙, 不知道你有沒有找到想要的東西?”
遲了一秒,銀發少年似乎想到了什么,暴躁地甩掉了她的手。
“我是被召喚去的。”
銀發少年沒好氣地說, “我不像你們那么無聊。”
他們一邊說一邊向前走, 邁上了由純凈白水晶組成的階梯, 腳下的晶石泛著粼粼波光,一時間恍若徜徉在星河之中。
“如果沒有你想要的東西,你是不會響應召喚的吧。”
金發女人篤定地說道,“最后具有威脅的斬魂石已經被消耗了——”
“停。”
銀發少年露出一個假笑,“對你們有威脅, 謝謝,那玩意兒于我來說,和一個糞蛋沒什么兩樣。”
打到身上也死不了,只是惡心罷了。
金發女人微笑起來,也并未辯解關于威脅的部分,“所以,您是發現了什么有趣的東西嗎?”
銀發少年剛想說話,忽然眉頭一皺,“為什么只問我呢?”
他似笑非笑地轉過頭,“我進入那個宇宙之后,就感應到了你們的氣息,而且顯然你們在那里停留了許久——”
他一邊說一邊回頭,打量著后面那一群人。
他們一直跟在金發女人的身后,此時對上他的目光,也只是相繼低頭,仿佛在表示恭敬。
銀發少年瞇了瞇眼睛,“所以,你們又做了什么?或者說,你是發現了什么好玩的東西,才在那里停留這么久嗎——阿特洛波斯?”
“并沒有。”
金發女人眨了眨眼睛,嬌美的面龐上浮現出笑意,“那些蟲族殺了我的人,我只是對他們做了同樣的事。”
銀發少年愣了一下,旋即眼神一沉,“你瘋了嗎?你的勇士們不都活得好好的——”
他說著回過頭去,又看了看身后那幾個人。
一二三四五。
沒錯,還是五個。
銀發少年諷刺地哼了一聲,“還是說你有了第六個勇士,卻被人宰了?但若是這樣的話,我怎么從未在神殿試煉里見過這個人呢?怕是這家伙只存在于你的夢里吧。”
金發女人也不生氣,“哦,不是我的勇士,只是我的學徒們罷了。”
銀發少年白了她一眼,“所以就只是普通的垃圾——考慮到你的上一個契約者,進入虛空已經很久很久了。”
這么久都沒當上勇士,那和垃圾也沒什么區別。
“當然,您的眼光很高——”
金發女人笑瞇瞇地說,“否則也不至于這么多年都沒有哪位新人被您看重,神殿試煉里也不再有勝者呼喊您的名字。”
銀發少年只是冷笑,“你以為我會相信這種愚蠢的謊言嗎?”
金發女人:“?”
銀發少年冷著臉,“那些從繁殖巢里爬出來的東西,連污染者都不愿吃它們。”
“你的人沒有命令應該都在虛空里吧,除非你曾經把裂隙開到哪個高等蟲族的臉上,否則他們根本不可能進入虛空去殺你的人。”
他滿眼嘲諷地說,“編謊話也編得像樣一點吧。”
金發女人:“……是真話。”
她嘆了口氣,“否則我為什么要去招惹他們?殺了他們沒有任何好處。”
銀發少年嗤笑一聲,“你享受殺戮的過程,無論對象是什么,蟲族和人類對你來說沒有區別。”
金發女人沉吟了一下,“有哦,有一小部分人類還是可以成為同伴的,雖然對于你來說是仆人。”
他們越過數千級臺階,踏入了懸浮在空中的金碧輝煌的殿堂。
里面聚集著許多人,正三三兩兩圍成一團說話。
有些人遠遠望見他們,不由招手問候。
“阿特洛波斯,聽說你去了水晶遺落的那個宇宙?”
“卡爾?好久不見,我還以為你仍然在沉眠。”
金發女人言笑晏晏地走過去,和他們打招呼。
她的勇士們自動停留在神殿之外,并不曾繼續向前。
那里已經站了許多人,都是沒有資格在這時進入神殿的勇士,只能在外面等候。
在阿特洛波斯和卡爾經過的時候,那些人紛紛低頭致意。
前者倒是回以微笑,后者則是根本不理會他們。
同時,又有新的人登上階梯,走進了神殿里,聽到了他們的話。
“什么水晶遺落的宇宙?”
“你是剛睡醒嗎?這都不知道?”
……
星艦大學空港。
穿梭艦的休息室里。
蘇瓔短暫地失語了。
她明白自己被給予的回答里包含著某些駭人的信息,觸及了書中不曾提到的關于某位蟲神的起源來歷。
這或許是整個宇宙里都無人知曉的真相。
她聽見自己強烈的心跳聲。
那顆屬于某個噬骸者的、如今與自身融為一體的心臟,因為緊張和興奮而瘋狂躍動著,仿佛隨時都會從胸膛里跳出來。
蘇瓔:“那么……它是什么樣的?”
凌爝應該能聽見她失速的心跳,但他看上去并不在意,也仿佛渾然不覺自己說出了什么不符合馬甲身份的臺詞。
“那是一個規則不斷變化的空間,很多概念都不是恒定的。”
他平靜地問道:“你能理解嗎。”
蘇瓔不太能想象對方所說的東西,“我不知道。”
凌爝想了想,“……我每時每刻感受到的存在,都是不同的,你可以想象一個星球,里面的所有生物都在變化,顏色,形狀,生命形態,以及他們的思想。”
蘇瓔:“你這么說的話,我大概能理解你的意思。”
但她依然很難想象那是一個怎樣的地方。
蘇瓔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歸根結底,她詢問這些的目的,其實是想要了解對方。
但此時此刻,她又開始懷疑自己。
——我真的有能力去了解他嗎?
或者說他是我能夠理解的存在嗎?
蘇瓔不太確定地想著,“你懷念它嗎?你出生的地方?或者說……你想回去嗎?”
“不。”
凌爝毫不猶豫地搖頭,“從來沒有。”
蘇瓔下意識就放松了一些。
因為那不是現在的自己能夠在腦海中勾勒的世界,倘若那是對方所喜愛的東西,那就離她太過遙遠了。
但事實似乎相反。
真好。
“你為什么高興?”
凌爝忽然問道。
蘇瓔愣了一下,“什么?你在感受我的情緒嗎?”
或者是什么見鬼的讀心術?
凌爝:“……你在笑。”
啊這。
蘇瓔默默捂臉,“抱歉,我可能確實有點高興。”
她并沒有對這個做出更多解釋,凌爝也沒有繼續詢問。
“對了。”
臨走前,她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你把這些告訴我——”
無論對方是為了什么偽裝成人類,甚至還兢兢業業披馬甲數年,雖然不是特別走心,但至少周圍的人確實都沒發現問題——
蘇瓔覺得他這么做肯定有某種原因。
但他之前說出的那些話,其中透露出的信息問題太多了,幾乎相當于自爆老子不是人。
考慮到自己是個縫合了噬骸者心臟的人,早已脫離了正常人的范疇,再加上蘇瓔實在是疲于演戲,就也沒再去打補丁或者裝模作樣地驚訝了。
而且隱隱約約的,他們似乎也對某些事心照不宣了。
反正大家都有問題。
蘇瓔:“沒關系嗎?”
凌爝坐在原地抬頭看著她,虹膜在燈光里呈現出海天交界的藍,那種色澤美得動人心魄。
“沒事吧。”
他滿不在乎地說,“你得到想要的答案了嗎?”
蘇瓔愣了一下,莫名又覺得臉頰發燙,“大概吧。”
“那就值得。”
他淡定地說。
嗯?
等等?
蘇瓔臉色微變,“不是吧,所以你不該告訴我那些嗎?還是說,你這么做要付出什么代價?”
凌爝微微搖頭,依然用那雙令人心悸的藍眼睛望著她,“沒有誰能讓我付出代價,最多只是——得不到想要的東西。”
蘇瓔:“?”
難道他披馬甲偽裝的目的,就是因為他想要某個東西?
并不是想要痛揍這個宇宙里的最強者嗎?
蘇瓔:“那差不多就是代價吧,如果是因為我的問題——”
“你覺得你了解我嗎?”
黑發青年不緊不慢地站起身來,行動間沒有發出半點聲音,帶著某種有壓迫性的從容感。
他悄無聲息地走過來。
蘇瓔被對方投下的籠罩在陰影里,仰起頭看著他。
猶豫了一下,她還是搖頭了,“如果答案只有肯定和否定,那應該是不吧。”
畢竟她連那個所謂的家鄉都不能完全理解。
“那你就不用糾結了。”
凌爝平靜地說道,“如果你不了解我,你對我的猜測揣摩就可能都是錯的。”
蘇瓔驚訝地看著他,“抱歉——”
“不要因為猜測我會做出某些讓你難過的事——而感到悲傷。”
他并不停頓,只是自顧自地繼續說道,“你自己說的,你不了解我,所以別那么想。”
凌爝抬起手,似乎是思考了一下,然后按撫了面前少女的后腦。
冰冷的手指頓時被暖意纏繞,順滑微卷的發絲如流水般從指縫里掠過。
那一瞬間,他都能感受到虛空能量在蒸騰沸翻,帶著與生俱來的惡意和吞噬欲望。
它來自那顆在胸腔里跳動的心臟,也來自屬于另一個噬骸者的血液。
——如今它們都和她融為一體了。
她身上仿佛也升騰著虛空惡神的魔影。
那并非是其他人的投射,而是真真正正,屬于她自己的力量。
絕大多數能感應到這種力量的生物,都會在這種威脅前猶豫乃至退避。
但是。
他甚至都不確定自己還是不是一般意義上的“生物”了。
凌爝俯身湊近了因為震驚而睜大眼睛的女孩,在后者的額頭落下一個冰冷的輕吻。
“你在飛船外面的時候——無論想了什么,都不用擔心。”
作者有話要說: *開篇的銀發少年就是81章出場的那個
關于絕絕子為什么不完全掉馬,與這篇文主線有點關系,算是最大伏筆之一,所以別急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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