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了李世民的意料。

在問及岑文本之時，岑文本竟然也是對馬周肯定有加。

于是，在之后的一個閑暇之時，李世民也就將馬周叫到了近前。

讓他針砭時弊。

以眼下朝廷和大唐的實際問題，來談一談治國理政之策。

當初馬周之所以脫穎而出。

也正是因為幫常何寫那治國理政十條建議才被李世民發掘出來的。

受到了李世民的考核，馬周深呼吸一口氣。

調整到自己最佳的狀態，隨之躬身答道：

“啟稟陛下。”

“夏商周三代以及漢代，歷經年代多達八百年。”

“歷年多者八百，少者不減四百。”

“這是因為上古帝王以恩惠凝聚人心，人不能忘故也。”

“漢代以后歷代王朝，多者六十年，少者僅二十多年。”

“均因對百姓不施恩惠，本根不固故也。”

“陛下當隆禹、湯、文、武之業，為子孫立萬代之基，豈得但持當年而已！”

“如今全國百姓戶數還不及隋朝的十分之一，而服勞役的兄去弟歸，道路相斷。”

“陛下雖然下了施恩的詔令，減損勞役，然而營繕之事無休無止，民安得息？”

“故有司徒勞地發放文書，曾無事實。”

“昔漢之文、景，恭儉養民。”

“武帝承其豐富之資，故能窮奢極欲而不至于亂。”

“曏使高祖之后即傳武帝，漢室安得久存乎！”

“再者，京都長安以及各地所制造的乘輿器物用具和眾位親王、妃嬪、公主的服飾。”

“議者皆不以為儉。”

“前代君王黎明即起以致力于聲名顯赫，后人還是有所倦怠。”

“陛下少居民間，知民疾苦，尚復如此。”

“何況皇太子生長于深宮高院，不熟悉外部事物，萬歲百年之后，固圣慮所當憂也。”

“臣觀自古以來，百姓愁怨，聚為盜賊。”

“其國未有不亡者，君主雖然想追悔改正，也難以恢復保全。”

“所以修德行應當于可修之時，不可等到失去國家之后再去后悔。”

“當年周幽王、周厲王曾取笑過桀、紂。”

“隋煬帝也曾取笑過周、齊兩朝。”

“不可使后之笑今如今之笑煬帝也！”

“貞觀之初，天下饑歉，斗米直匹絹。”

“而百姓不怨者，知陛下憂念不忘故也。”

“今比年豐穰，匹絹得粟十馀斛，而百姓怨咨者，知陛下不復念之，多營不急之務故也。”

“自古以來，國之興亡，不以畜積多少，在于百姓苦樂。”

“且以近事驗之，隋朝廣貯洛口倉而李密加以利用，東都積存布帛而王世充得以借力。”

“西京的府庫也為我們大唐所用，至今未盡。”

“積蓄儲備固然不可缺少，也要百姓有余力，然后收稅，不可強加聚斂拱手供給敵方。”

“夫儉以息人，陛下已于登基之初親所履行，在于今日為之，固不難也。”

“如今天下還未大定，府庫錢糧捉襟見肘，百姓生存多艱。”

“陛下寵愛厚待太子和魏王，供需花度，都不加節制。”

“此事又怎能不加以警醒？”

“從前魏武帝寵愛陳思王曹植，等到曹丕即位，囚禁諸王，但無縲紲耳。”

“然則武帝愛之，適所以苦之也。”

“又，百姓所以治安。”

“唯在刺史、縣令，茍選用得人，則陛下可以端拱無為。”

“今朝廷唯重內官而輕州縣之選，刺史多用武人。”

“或京官不稱職始補外任，邊遠之處，用人更輕。”

“所以百姓未安，殆由于此。”

馬周一番言論，頗為直接的點出了如今的李世民和朝廷遠不如剛建國時節儉和體恤民生。

以及對太子、魏王太過寵溺，和朝廷對下面各州府刺史，官吏選拔不當等幾個關鍵問題。

并且引經據典，以古為例，條理清晰，理由分明。

聽得李世民也是連連點頭，深以為然。

“馬周啊，你所進言之事，確是如此。”

“王珪，你替朕起草一份政令。”

“從今日起，朕及宮中之用度，一切從簡。”

“無論太子還是魏王，今后的供需花費，全都要加以控制。”

“下面的王公貴族，官吏朝臣，也須嚴禁奢華，行尚儉之風。”

“至于下面每州刺史的人選，都由朕逐一欽定。”

“刺史之下，如縣令等官職，也要由宰相親自審定才行。”

在交代完一系列政令后，李世民又再次看向了馬周。

隨之問道：“馬周，汝之才華，朕甚是欣喜。”

“朕有意將你升任中書舍人，掌起草詔令、侍從、宣旨、勞問、接納上奏文表，兼管中書省事務。”

“不過李秋那邊，卻是有意調你去做那春耕之事。”

“不知道你個人的意思如何？”

聽到了李世民的問話，馬周幾乎沒有絲毫的猶豫。

當即脫口而出，“臣無比感謝陛下的器重。”

“但臣還是想跟隨李相，去做春耕之事。”

他的這種干脆，簡直是有些出乎了李世民的意料。

以前他總是能聽說，或是接到對于馬周和李秋的奏本。

說馬周如今入朝為官，已經是陛下之臣子。

卻時常還以李秋之家奴自居。

此乃大不敬之罪，應當予以重責等等。

李世民均是不予理會。

但今天，馬周之果決，還是真的讓他給見識到了。

“馬周啊，你要知道，朕封賞你的中書舍人，品階正五品上。”

“不知有多少官員想求而不得。”

“可你如今竟然想都不想一下，放著中書舍人不做。”

“竟然要去李秋那邊，做那辛苦，編外之事？”

馬周此刻躬身說道：“陛下，臣剛剛入朝為官。”

“對于許多政務和規矩都不甚了解。”

“恐怕無法勝任中書舍人之職，再辜負了陛下的器重和信任。”

“但臣對于春耕和相關的運籌調度之事，卻甚有心得。”

“并且春耕一事，也是立在千秋萬代，對于朝廷和大唐都是極為重要一事。”

“所以哪怕沒有李相在，即使再艱辛，臣依然會毫不猶豫的去做自己所長。”

“且更為重要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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