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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搔獸之虱(七)


溫離專注地擦洗著手掌心,他沒抬眸去看李桂兒此時的神情,閑聊地說:“那便去別的地方重新生活,和你心里喜歡的人,在哪都定然很幸福。”

        “喜歡的人?”李桂兒自語,心底那份柔軟被觸及,可惜僅僅瞬間罷了,眨眼間便被現實的殘酷沖散,成了漫天的玻璃渣子,一點點扎醒理智。他偷偷覷著近在咫尺的大人,說:“奴婢不是完璧之身,去了勢便只能在宮里活著,莫說是找喜歡的人,奴婢不配!

        溫離輕笑了聲,說:“不配還藏著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嘴上輕易自賤,心里可不是那么想的。”

        李桂兒微微一怔,那聲笑像陰間來的風,他害怕地要抽回自己的手,奈何眼前多變的人從不給他掙脫的機會。

        “那劍穗是我的!崩罟饍河仓^皮說。

        “你會使劍?”溫離捏住手腕,順勢提到。

        李桂兒眼神閃爍,不自然地避開溫離的審視,支吾不清地說:“我,是,是,會會的!

        “誰教你的?”溫離目光如炬。

        “是,是我父親教的!崩罟饍壕o張地吞咽了下,不堅定道。

        溫離追問:“你父親何時教的,習武幾年了!

        李桂兒被捉住的手腕生疼,他無助向后傾身想要離那張可怖的面具遠一點,眼眸冷得仿佛要在他身上結層冰,他慌張得腦子一片空白,不知道應該答什么才能讓大人放過他。

        捉緊的手倏然放開,李桂兒訝異地看向溫離。溫離起身把地上的劍穗拾起,臟掉的粗布往水盆一擲,推開門不知和禁軍吩咐了什么。

        房門敞著,溫離立在門內等有半刻鐘,禁軍回來將尋來的東西呈給溫離。溫離拿在手中顛了兩下,掩上門。

        李桂兒看到,是一把劍。

        溫離腳步頓住,離床三步遠的距離拋出手中劍,李桂兒眼見長劍迎面砸來,慌忙抬臂擋臉,不敢去接。

        長劍砸到被衾,悶悶一聲。

        “你不是會使劍嗎?把褲子穿好了,出去比劃一個我看看!睖仉x漠聲道。

        李桂兒手臂下的神情驚恐,睨著與他下身只隔著被衾的冷劍,回想起那日入宮,也是在昏暗的屋子里,他渾身打顫拼命搖頭,瘋似地呢喃:“我錯了,我錯了,我不進宮了,我不做太監了,放過我吧……求求你們放過我吧……”

        溫離察覺李桂兒精神不對,兩步上前,李桂兒猛然拔出劍身,然后揮劍的動作便滯在半空。

        這是把木劍。

        溫離奪劍歸鞘,李桂兒發現劍身不對,情緒也逐漸穩定下來。

        “劍都不敢接,還敢用嘴皮子撒謊騙人,也就這點能耐了!睖仉x將木劍用力擱在桌面,聲響驚到失神的李桂兒,“劍穗到底是何人的?”

        李桂兒著實被嚇得不輕,他神智不定心緒反復,又久未進食進水,再尖細的嗓都啞了幾分,望著溫離無力道:“是我父親的遺物!

        溫離沒再繼續審問,陰沉著臉一言不發走出屋子,令禁軍速傳太醫署醫官。他站在廊下,舉起劍穗朝天光照去,既是父親遺物應當有些年頭,顏色不該如此鮮麗,更像是新的。掌心虎口沒有老繭,上下臂勁力薄弱,就不是一個習過刀劍的人,昨夜打斗不是裝的,剛才為著劍穗又謊稱是自己之物,沒一句是真話。

        這劍穗和傳信之人是否有關?

        宿衛處后院還關押著其他人,溫離示意守衛禁軍開門,他推門入內看見張德滿面容憔悴地坐著,瞥清來人身份,忙不迭拉椅向溫離撲來。

        “大人,大人這到底怎么回事,咱家自打進宮以來勤勤懇懇,小錯是有但罪不至此啊,為何不由分說就將咱家關起來!”張德滿拉扯溫離衣袖質問。

        溫離任憑張德滿又拉又扯,溫聲安慰道:“張公公莫慌,是宮里藏有細作,陛下下旨徹查此事,這里邊但凡宮職中有權出入皇城的內宦無一例外都是如此,您放心,待事情查清,只要與您無關必不會牽連到您,屆時您怎樣進來的便怎樣出去,定不會缺皮少肉。”

        張德滿愕然定住,不可置信地說:“宮中竟有細作!那咱家要是被歹人陷害怎么辦?這可是殺頭大罪,咱家是萬萬不敢的,大人要好好查啊!

        “當然的,您在宮里伺候二十余載,勞心勞力才掙得圣心信賴,負責內外宣旨重要,忠心日月可鑒豈是細作!睖仉x扶人坐下,話鋒一轉說:“然而光憑我一人信您無濟于事,須得公公配合,自證清白啊。”

        張德滿一個老閹人,在宮里沒有點腦子是爬不到如今的位置的,溫離后半句自然聽明白了。他比剛才鎮定許多,頷首道:“咱家知道各有各的難處,大人盡管問,咱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溫離落座,與張德滿平視道:“我知道公公是半年前接過的這份差事,熟知其中的規矩,必不會在宣旨前泄露或是窺視當中內容,尤其是密旨!

        溫離話音剛落,短短幾句話便讓張德滿聽得心驚肉跳,急忙解釋,“給咱家十個膽子也不敢!圣旨沾著一點水那都是掉腦袋的事兒,更莫說是私拆密旨以窺當中詳細。咱家心里最是清楚了,密旨密旨那就是陛下的秘密,妄圖窺探天子秘密不就等于活得不耐煩嗎?咱家沒這賊心更沒這賊膽。 

        “公公不必驚慌,陛下安排卑職調查此事,是因為案子涉及密旨內容泄露,而那份密旨,乃是經由公公之手交到卑職手里的!睖仉x緩緩說道,抬手給張德滿倒了杯涼透的茶。

        張德滿一下便知溫離指的是哪一封密旨,他極力自清道:“大人,密旨轉交您手時,您是親眼所見的,密旨密封處完好無損,并無拆解的痕跡,您要為咱家作證啊!

        溫離點頭,柔和道:“喝口茶壓壓。公公所言我自然記得十分清楚,密旨確實是密封完好沒有拆開的痕跡,我相信公公的話是真話。不過您的馬夫……”

        張德滿說:“密旨自裴大人之手后,便一直在咱家手里不曾有離手的時候,即便是馬夫,也只是看見是沒有機會曉得里頭的內容。”

        張德滿奉陛下圣令前往梅家傳旨,因是密旨所以不必當眾宣讀,僅僅是念了過場當面呈上,趁此討些孝敬,一路順利沒有意外。若是如此都能牽扯馬夫,那張德滿自己恐怕也難洗嫌疑,豈有溫離說得這般輕松。這關鍵分明不在密旨內容上,而是在溫離的身份。

        溫離道:“那馬夫平日都負責公公出行嗎?”

        張德滿如實承認:“對,出于咱家宮職的原因,未免耽誤差事不能按時傳達圣意,馬車以及趕馬人不出意外不會更換。”

        最后一句給溫離提了醒,他問:“張公公走過兩趟梅家,兩回都是同一馬夫嗎?我記得入宮時天正下雨,馬夫穿戴蓑笠,帽檐遮住了相貌看得并不清晰。”

        張德滿凝眸不語,似在努力回想那夜的所有細節,俄頃搖頭說:“宮里規矩向來是少言多做,咱家要去哪,車署事先便得令知曉方派的馬車,車夫不得過問半句。那日和素日里沒什么不同,很難發現蹊蹺。”

        溫離察覺出一絲不對,為防止自己疏忽大意,緊接道:“也就是說,張公公不能確定雨夜里送您出行的馬夫和原來是同一人!

        張德滿說:“嗯,車署更換馬夫須得在五日之內辦妥流程,并要及時通知咱家知曉?墒菑膫髦嫉浇幽雽m間隔不過幾個時辰,車署斷不會臨時更換馬夫,因為宮中凡是能動用車署內馬車出行的,除卻天家親貴,就是外出傳旨的黃門,無論哪個都是極為緊要的重事,耽擱不得片刻,自然會越穩妥越好!

        溫離思忖著,心中儼然有幾種設想,他倏然起身道:“勞公公隨我來。”

        張德滿不明所以起身,跟著溫離走出屋子,外面的亮光讓他眼睛感到輕微的不舒服,他搓了把眼緩和。另一間屋子外有禁軍守著,溫離使了眼神示意開鎖,禁軍當即不言而喻。

        這一間房關著的就是馬夫。

        溫離走前邊進門,屋子相較另外兩間小許多,一眼就能尋到馬夫驚慌失措的身影。

        溫離側開身道:“張公公,他可是負責您平日出行的那名馬夫?”

        馬夫聽見外頭的開鎖聲,慌得手腳不知往哪放,繃直腰桿貼墻等著大人問話。

        張德滿睹見馬夫,先是蹙眉面露疑惑,隨即質問道:“你是何人!”

        溫離聞言,桃花眼一斂。

        抓錯人了!

        馬夫怯生生地跪地磕了個響頭,才敢回話道:“公公,草民是您的車夫啊!

        “呸!休要胡言亂語,咱家連你人都不識得!”張德滿蘭花指一翹,指那人臉皮尖嗓罵道:“哪來的賊人膽敢冒充宮中馬夫,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馬夫被張德滿一陣怒指,又慌忙連磕幾個頭,邊叩頭邊求道:“公公,小的不知哪里得罪了您,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放過小的吧,小的家中還有老父老母等著小的歸家……”

        溫離眼尾斂得細長,冰冷地睨著人,暗自握了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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