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禍不單行(十)
老管家親自端來藥膳,入屋便覺得熱的有些異常,他放下粥食看眼敞開的窗戶,這風也好好地通著,屋里怎就燥的奇怪。
季燃手里拈著書,還在床榻躺著沒下來,老管家走近想攙扶公子下榻用膳,“大公子……”說著話就卡住了似的,切聲說:“大公子你你怎把自己的唇咬破了!你縱使。”
“莫再說了,昨日的事,過去了。”季燃抬聲打斷,此刻面頰白里透著紅,分不清是不是起熱的緣故,唇怎破的只他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他松書擱在被衾,啃破的唇瓣略疼,“不許張揚,父親那頭也不必告知。”
老管家嘆聲,“要不是夫人走得早,定見不得你受這傷,非得與國公鬧上一番。”
“鬧上一番又如何?好不成了。”季燃掀衾下榻,這幾字里隱約透出怨來,老管家取過寬袍為他披上,他攏了攏領,落座時說:“辛苦了,我想獨處一陣,這院子不需人伺候,都隨你一道撤了吧。”
老管家躬身退出屋外,在院口留了婢女守著。
沙月從紗幔后出來,神情凝重,心疑問:“什么好不成了?”
季燃勺子攪拌著粥,兩眼彎彎地注視沙月,“心底的傷好不成了,幸有月郎在旁作我依靠。”
“當真沒有誆我?”沙月狐疑,“你方還說我誆你,眨眼間你便誆了我。”
“我怎舍得誆你,是真真切切沒有。”季燃探指去牽沙月的手,“月郎,你啃得我有點疼,下次輕些。”
指尖牽引沙月坐下,他手掌膝頭認真道:“好,這事我不會,不過熟能生巧,下次我注意些。”
季燃失聲一笑,“傻子。”
“我在此處耽擱的時辰有些久了,得去先把差事辦妥,回頭我再找你。你服過湯藥好生歇息,盡快好起來。”沙月摸了摸季燃的臉。
“嗯,那走前你抱我一抱。”
——
溫離伏案百無聊賴地睨著身邊人,欣賞梅鶴卿青絲流肩的模樣。平日差事多,一味是官帽紅袍,發扎得正正經經,甚少散得如此慵懶,溫離雖也時常見到梅鶴卿這副姿態,但今日似乎比從前更耐看,也不知是因何。
溫離眼神上下而求索,兩指點在臂腕順著曲線,猶似一小人邁步行走,梅鶴卿筆尖一停,偏眸道:“玩起來了?”
“背癢想撓。”溫離一手端起下頜,故意露出頸項給他看。
梅鶴卿眼光灼過,手中筆搭回筆擱,攤張手臂,“撓不得,夫君給你撫撫便好。”
“得償所愿。”溫離挑著桃眼鉆進懷里,鼻息埋在頸窩,“你與從前一樣好聞,是我最喜歡的氣味。”
“不過隔了十數日,氣味還能變了不成?”梅鶴卿掌心撫背,小聲勸道:“再亂摸就將你手腳捆了。”
“舍得你把嘴也堵了。”溫離手老實攀背,不服氣說:“我的,還不準摸了。”
梅鶴卿略微無奈,“你摸舒坦了,我便得受罪了。”
“那我給你摸。”溫離攀緊人,在耳畔含笑,“好好摸摸我,一次不夠要兩次,三次,四次,無數次。”
“愈發粘人了。”
“是啊,恨不能長在你身上了,讓你去哪都得帶著我,江陵也好何處都好,都得帶著我。”
梅鶴卿撫背的手輕柔而過,溫離舒適地闔著眼,撒嬌般呢喃,就差沒在胸膛打滾。
風荷不走苑門穿過,踩著房梁輕功跳躍,明顯是有急事要報。他落進相思苑,三步跨頂臺階,在竹簾前拱手道:“二爺,那位來信了。”
溫離眼神一動,不待梅鶴卿張口,便說:“我去拿。”
“嗯。”
他到門邊紙扇撩簾,把小巧的竹筒拿給梅鶴卿,坐回懷里一道將信看了。
風荷侯在廊道等二爺吩咐,空閑之余瞥到進苑的沙月,倆人碰面打了聲招呼,沙月指著屋里頭,風荷就知他要問何事。
“東邊來的消息,估摸著是年前要查的事情有眉目了。”風荷立在廊道邊緣,下邊的地都是濕的,“送進去一炷香了,應該有差事要辦。”
“嗯,我以為你還要休息兩日。”沙月并肩而立,“皇城之變金碌沒遭殃?”
“沒,岳舟把他藏起來了。”風荷搖首,“金碌機靈,賬本原本就藏得極隱秘,他府上被金吾衛翻了個底朝天,可惜什么都沒搜著。”
“有點先見之明。”沙月點頭贊同,他瞧著泥里冒頭的小嫩芽。
“二爺看人還沒出過岔子,穩妥。”風荷笑了笑。
沙月若有所思,“奈何不是事事皆可遂意。”話落,他轉身走過去與屋中人稟道:“主子,經閬居一夜,確鑿是有人從中作祟變動藥方。裴逸已把消息專遞進宮,眼下景夙該是收到了。”
“裴逸入宮了?”梅鶴卿看過紙條,原封不動塞回竹筒,“我還想將此物交給他處置。那賣糖葫蘆的小販你可還記得?”
沙月眼眸轉動,“記得。”
梅鶴卿說:“冒名頂替的假貨,制科那年不知得了誰的幫襯,把文書里的畫像改了,還蓋上合州衙門的章。此人不喚蘇知辛,喚蘇重錦。”
溫離端量竹筒,接聲:“難道是季伯丘,可我分明記得他是淳光三年被貶合州的才是,時間對不上。”他捏在兩指間搖晃兩下,“這玩意鶴卿打算交給何人?”
“卓蘭有所不知,季伯丘被貶合州不足半年,原刺史便因一場意外命喪火海。當年奉旨下巡調查案件的官員皆徒勞無獲,案子因此就這般定性了,季伯文也就如此上了位。”梅鶴卿沏茶,“而今這兩人魂歸奈何,要想再查清查明委實不好辦。”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再查了。”溫離輕拋一把攥進掌間,“現在不是知曉蘇知辛的真實身份嗎?抓來一問便知。”
梅鶴卿嘬口茶,覺得溫度合適,推給身邊人,說:“我們不便動手,蘇重錦與敵國關系密不可分,消息只適宜呈給宮里,交由皇帝近臣來辦,若我們先斬后奏難免再添猜忌。”
溫離抿在梅鶴卿適才落唇的地方,咽了茶水道:“那便快馬送到皇宮。嗯?我猶記得事前風荷與我提起一事,那位顧大人與蘇知辛關系匪淺,多多少少也有兩年的交情了。”
“是。”風荷屋外聞聲,應道。
沙月也由此記起一事,“我最近幾日都在源清房幫手,有日見過顧大人來此,是來探望幾個養在他院中的小孩兒,聽聞他要看守關押在大理寺獄的重犯,那日是前來與謝長衣交代些事宜,還拜托蘇知辛幫忙照看。”
“顧書哲,素聞同僚私下都喚他顧鐵面。”溫離來了點興趣,“不如呈交宮里的同時,也予他知會一聲,大理寺官差逮捕嫌犯理由充沛,不算不妥吧?”
“無不妥,盡快抓拿也省他收到風聲跑了。”梅鶴卿同意道。
沙月立即又道:“主子,還有一事,事關閬居。”
“說。”
“送去閬居的人里,有六個沒挨住病痛,到閬居那日第一副藥喝不進去,沒兩個時辰就陸續死了。”盡管是病死的,但在沙月看來,事情可大可小,還是需要稟明一聲,“對外要怎么解釋?”
梅鶴卿眉頭微微皺起,“病死自然說是病死,若有人借此鬧事,一并請到公堂之上。”
他特意叮囑道:“切勿私下解決,防止再生事端。”
“是。”風荷沙月應了。
溫離倏然問道:“大理寺捉拿蘇重錦,會不會影響你的計劃。如若蘇重錦否認春疫方子不是他們暗箱操作,一番動作不亞于此地無銀三百兩。”
梅鶴卿指尖一下一下叩擊杯盞,思緒涌動著,“屆時得看季伯文如何選擇了。”他眸光循去光處,蒼天似有撥云見日的祥瑞之兆,“宮中還未傳來崩逝的消息,他見著裴逸心底想必發慌得緊,不想落個身首異處自然需絞盡腦汁地遮遮掩掩,已然不必我們動手。”
“白夜查的如何了?”他轉念道。
沙月回道:“沒有頭緒。”
“逃了便罷了,辦事不利就另作別論。”梅鶴卿懷里納著溫離,手肘支著茶案托腮,發絲兩相纏繞,垂眸瞧著那晃來晃去的扇兒,“殺人滅口,順水推舟。這兩日盯緊各處藥爐,總會有人慌不擇路,心急失手。”
“屬下這就去通知白夜。”沙月拱手,“至于皇宮,需風荷代為跑一趟了。”
梅鶴卿輕“嗯”一聲,道:“宅里有孤華看著,風荷也去吧。”
溫離手腕一轉,竹筒自掌心擲出,勁風凝聚周圍仿若銳器襲擊沙月,一抹青色穿透簾子,沙月抬掌接住,竹簾陡然裂成兩半,嘩啦啦地摔到閫邊。
沙月赫然見茶案后相擁而坐的主子和公子,倆人素衣相融,舉止親密無間。
“走幾步都不愿了?擋風的簾都給你砸壞了,越來越肆意妄為是不是?”梅鶴卿捏著溫離下巴,訓起自家孩兒道。
“這里緩和,走一步就覺得冷,凍壞了你心疼怎么辦?”溫離蜷指揪著下頜搖來搖去的衣擺,“何況是它太脆弱了,豈是我的干系,還是說,你心疼它不心疼我了?”
梅鶴卿眼里兇光坦露,從身后環臂索性把人扣死了,“慣會裝可憐狡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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