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如故人歸
沈韶棠已經在床前坐了一下午了,裘宴根本不松手,換著法子軟言巧語留著他。
“阿宴,時間不早了……”沈韶棠不覺察地抽出手。
裘宴臉上的笑容凝固,突然撇過臉,拳頭抵著嘴唇:“咳咳……”
“戈言,你是厭煩我了嗎?也是,我現在這副樣子,到哪都是個拖累。”他神情黯淡,嘴唇發白,像是病入膏肓的人在說著遺言。
“……”沈韶棠被噎了一下,不禁有點心軟,F在裘宴還病在床上,自己語氣再重一些,恐怕就能把人“氣死”。
但是,他們怎么說都有層“關系”在上面,平時避嫌還是必要的。
“我也有些餓了,不如明日一早來看你?”他找了個臺階下。
但是裘宴卻視若無睹,雙手撐著床沿,轉過頭去喊素雪。
然后,對沈韶棠溫和地笑道:“正好,你吃了晚飯再走!
恰在此時,一道慍怒的聲音自門外響起。
“宴兒,還不開門!”老夫人提高了音量,說道。
接著,門被推開了,外面的人一眼便看到了里面的情形,所有人都臉色一變。
裘宴上半身往前傾,本意是想尋找下人,又轉過臉對沈韶棠說話,從另一個角度看來,就像是兩人親上了。
他們同時回過頭,迎面見到老夫人滿臉怒容,沈韶棠身正不怕影子斜,神情還算鎮定,倒是裘宴眼神掠過一絲慌亂。
“娘,你誤會了,聽我解釋……”
沈韶棠怕他越描越黑,便搶先道:“娘,阿宴現在尚未病愈,我不放心假手他人,便過來照料他,說一些近日發生的趣事解解悶。”
他看了一眼裘宴,后者自覺閉嘴。
老夫人臉色仍不見好轉,“宴兒將來要娶妻,人言可畏……你們總歸要避嫌。”
沈韶棠眼底的笑意也減淡了,“娘不放心我,我日后便不來了!
他看上去太坦蕩了,讓人沒辦法再心生懷疑。
老夫人看著他們,沒在說話。她總覺得有些奇怪,不止是這二人,更是自己的情緒,方才仿佛有個聲音,一直在催動她的怒火。
那些流言就像劊子手,能將人心剖的鮮血淋漓。
……
老夫人回去了,此事站告一段落。
可是,沈韶棠將要出門的時候,裘宴還是依依不舍,從窗口目送他遠去。
夜深人靜,裘宴正在屋里熟睡,興許是做了噩夢,他皺起眉頭,不舒服地側過身睡覺。
忽然,床前清冷的月光之中,有道細長的影子“生長”出來,影子的輪廓像極了一個人,他涼薄的眼神如刀般掃了裘宴一眼。
接著,便將一封信放在桌上,便消失了。
三更半夜,沈韶棠便被裘宴吵醒了,他推開門,不解其意地看著他。
“沒想到你也和我一樣……”裘宴有幾分難為情,羞澀地垂下眼睛,像是不敢正眼看他。
“?”沈韶棠更迷糊了。
“跟我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說罷,裘宴認為他是緊張,便壯著膽拉過他的手腕,加快速度往某個方向走去。
他力氣大,沈韶棠掙扎地很困難,“你……你要帶我去哪里?”
裘宴聽出了他聲音里的“期待”,語氣充滿了喜悅:“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既然你與我心意相通,何須管他人眼光?
“裘宴,你瘋了!”沈韶棠奮力掙脫,神情染上怒色。
裘宴站在梧桐樹下,對方的怒火燒得他不知所措,此時夜風也吹散些許心頭的興奮,他拿出那封信,受傷地問道:
“明明是你約我出來,還說……”要與他遠走高飛。
“……”沈韶棠只是冷漠地看著他。
正在此時,家仆拿著棍棒從四面八方涌上來,將他們團團包圍。
“放肆,你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老夫人怒氣沖沖地趕來,手里還拿著另一封信。
次日,裘宴被五花大綁,送到了裘家祠堂。
……
昏黃的燭光和白色的幔帳,正中央供奉著許多靈牌,若有若無的冷風,仿佛無孔不入,顯得整個祠堂愈發陰森。
這里是裘家的宗族祠堂,若無重大事件,一般不會向外打開。
此時,老夫人和幾位叔叔均在席間,他們坐在暗紅色的厚重木椅上,每個人臉上都掛著嚴肅刻板的神情。
他們被帶到這里,裘宴膝蓋一疼,被迫跪了下來。
“你這個逆子,抬起頭好好看看這里,當著你叔叔伯伯的面……還有你大哥,老實回答!”老夫人渾濁的眼珠瞪著他,恨鐵不成鋼地說道。
裘宴感官還有些麻木,他慢慢抬起頭,望著那些密密麻麻的木牌子,上面一個個或長或短的字,仿佛是咒語將他的心壓得喘不過氣。
他曾來過三次,第一次是六歲那年父親病逝,第二次是大哥意外身亡,今日便是第三次了。
呵……這小小的玩意兒,竟能困住那么多靈魂。
“裘宴,伯伯再問你一次,你如實說來便可安然無恙。”一位年長的,留著八字胡的男人說道:
“你昨夜想帶著他去哪兒?”他指了指沈韶棠。
沈韶棠看著裘宴,為他捏了把汗。
“帶他離開這里。”裘宴垂著腦袋,聲音很輕很飄忽。
“為什么要帶他離開?”八字胡男人身體向前,一只手搭在扶手上,眼睛瞇了起來,迸發出銳利的光。
“……”裘宴垂在身側的手,漸漸握成拳頭,微微顫了顫。
“我……喜歡他!
話音剛落,祠堂內安靜的落針可聞。
如此看來,裘宴身為家中唯一的男丁,不僅對大哥的“妻子”動了別樣心思,還準備帶著人遠走高飛。
這種事情幾乎顛覆了眾人保守觀念,看上去違背倫理道德又十足的離經叛道,豈能為世人所容?
霎時間,席間一片沉默,俱是未從震驚中緩過神。
“啪”的一聲,裘宴被打歪了頭,一個巴掌印在他臉上清晰可見。
老夫人怒火攻心,“孽障!我就不該生了你!”
“來人,宗法伺候!”
“娘……”
沈韶棠還未出聲求情,旁邊的叔叔便拉著他,示意他禁聲。
有人將一個盤子,和一根粗壯的鞭子拿了上來。
老夫人拿起鞭子,重重地抽打在裘宴身上,鞭子由特別的材料制成,打在皮肉上堪比凌遲的疼痛。
裘宴硬生生抗下第一鞭,拳頭上青筋凸出,下唇已經咬出了血。
“你怎么對得起你大哥!”
“……”
“赫兒若是九泉之下知曉了,豈能安息?”
“……”
“你若是不悔過,一意孤行,今后你與裘家便毫無干系!”
裘宴脖頸漲紫紅,神經瀕臨崩潰,他額頭大顆大顆的汗珠落下來,卻只是緊緊抿著唇,直到再也忍不住,身體重心不穩倒在地上,哇的一聲吐出鮮血。
鞭子沒有再落下了,他眼前的視野逐漸模糊,想去尋找那人的身影,卻只能看到那塊漆黑的靈牌。
上面是他大哥的名字。
恍惚間,他看到一個黑色的影子,出現在靈牌跟前。
“胡攪蠻纏,我便讓你死心!币粋陰冷的聲音在他耳邊炸響。
隨后,黑影化作一縷青煙,鉆進了靈牌。
裘宴眼睛瞪大了,看著那空無一人的牌位,驚恐地自語:“大哥……”
他看上去有些神智錯亂,眾人明了再打下去,裘宴可能會死。
老夫人火氣上頭,一副要跟裘宴大義滅親,斷絕關系的架勢,此時無人敢上前阻攔。
這廂,沈韶棠不時地望向門口。
他方才見事情不妙,已經叫謹秋去找袁家老爺子來,老爺子年輕時與老夫人交情甚篤,如今只有他能說得上話了。
可是,讓沈韶棠想不到的,是謹秋不但沒找來袁老爺子,甚至帶回來一個爆炸性的消息。
祠堂門口不知何時聚集了人,他們多是相近的街坊鄰居,聽聞消息過來看熱鬧。
沈韶棠手指攥緊衣擺,心情焦急不下之際,便聽見門口有人硬闖進來,似乎是謹秋。
謹秋身后沒有人跟來,進來時連看也不看他。
“老夫人……大少爺他……他回來了!”
“……”沈韶棠懷疑自己聽錯了。
只見向來穩重的謹秋從門外跑進來,跪在老夫人面前,神情焦急。
“你說誰回來了?”鞭子還在滴血,老夫人錯愕地回過頭。
“是赫少爺,他活著回來了!”
老夫人不悅地皺起眉,“謹秋,你胡言亂語些什么,赫兒他早已經……”
滿身鞭痕的裘宴動了動嘴唇,此時也難掩震驚,這……絕無可能……
只聽門外熙熙攘攘,充斥著各種驚異和寒暄的聲音,仿佛出了什么大事,亂成了一鍋粥。
沈韶棠難以置信,這怎么可能呢?人死復生……
門外走進來一名身材頎長的男人,他身著黑色長衫,領邊和袖口都繡著暗色云紋,面容清俊貴氣,舉手投足間透著磊落君子之風。
男人目光在室內掃了一眼,在沈韶棠身上停了一會兒,唇邊牽起一抹邪肆的笑容。
“我不在家的這段時日,竟發生了那么大的變化。”他的聲音如碎玉擊石,落在沈韶棠耳中,卻有幾分熟悉。
看著對方伸過來的手,沈韶棠愣了一會兒,那修長漂亮的手指,完美的如同上帝精心雕琢所成。
這個男人給他的感覺很危險,倒是很像殷于野那家伙……總之,絕無可能是他那“死鬼丈夫”。
男人眼底除了情深似海,還有他看不清的晦澀情愫,聽其柔聲說道:
“把手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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