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三年之約
送別裘宴那天,蕭瑟的風陣陣刮過,泛起絲絲冷意,從家門口到城門的道路,格外冷清寂靜。
車夫是個中年男人,戴著一頂斗笠看不清神情,馬兒的旁邊站著書童,他背一筐書在原地等待。
分離之際,頗為傷感。
老夫人掩面哭泣,難以恢復,裘紫在旁邊攙扶,連聲勸阻寬慰,但是效果并不佳。
“大哥,你快來勸一勸!”裘紫無奈地喊道。
殷于野看了看沈韶棠,便轉身朝老夫人走去,他的話語倒是分散了些許老夫人傷感的情緒。
裘宴收回目光,笑道:“大家今日來送我,怎像是生離死別?”
他身體差不多恢復,言行間也和之前無二,仿佛那段消沉的時日是一段插曲般,沒有給他留下半點痕跡。
對此,沈韶棠也放下了心。
“路上一切小心。”他道。
裘宴沒有說話,也沒有立刻走,而是用一種難以捉摸的眼神看著他。
“你這是怎么了?”沈韶棠疑惑道。
“自從大哥回來后,發生了太多變化,所以我時常會想一個奇怪的問題。”裘宴苦澀地笑了笑。
“什么問題?”
“他……真的是我大哥嗎?”
沈韶棠微愣,等他回過神來,發現裘宴的背影遠去,隨著冷冽的風和滿地枯葉,逐漸消失。
他莫名其妙又想起了被困在瑤山上的那一夜,裘宴冒雨出去尋找食物,回來時衣衫襤褸渾身傷痕,卻將滿滿當當的一袋紅色果子捧到他面前。
那雙在黑夜里真摯燦亮的眼睛,他始終印象深刻。
“宿主,時間不多了,請盡快完成‘覺醒修仙體質’任務。”
隨著系統的聲音,腦海中紅色進度條閃爍了一下,正是相澤寺歷劫任務完成了一半。
沈韶棠在心里嘆了口氣,要是任務是‘覺醒魔修體質’,那么直接跟殷于野開口就行,或者是對方不在他身邊,那樣事情便好辦的多了。
偏偏殷于野就盯著他不放。
……
時間過得很快,直到夜幕降臨。
晚飯閑談時,沈韶棠旁敲側擊說起袁爍近況,他和裘宴是好友亦是同窗,據說因為找不到求仙之法,袁爍便與其一同進京。
美名參加科考,實際上是游山玩水。
說著,便談起了三人在瑤山上的趣事,話語間表現出想再去一次的愿望。而老夫人聽聞他想再去瑤山,卻沒有立刻應和,而是神色略微猶豫,欲言又止。
“哎,說來可惜,瑤山經歷了洪災之后,村民盡數搬遷,上山的路又被亂石堵塞,據說山神廟也已成一片廢墟……”
沈韶棠聽得手指禁不住顫抖,險些拿不住碗,好在有殷于野幫他托住。
他難以置信事實,喃喃道:“可是,我聽說洪災時期瑤山廟附近,無一人傷亡。”
老夫人嘆了口氣,放下碗筷,繼續道:“后來無人再去供奉香火……這天底下便沒有了瑤山廟。”
她看向沈韶棠,眼里多了幾分正色,說道:“言兒,有心是好事,但切莫執迷。”
“……”
怎會如此……
沈韶棠感覺自己被無形的牢籠困住,無論如何都掙脫不出名為命運的安排。他神情倏然黯淡,滿眼虛無,就像是一具失去靈魂的軀殼。
殷于野心里一空,那一瞬間他覺得要失去面前的人。
他攥住沈韶棠的手腕,逼迫他看自己,說道:“人生短暫如蚍蜉,應當及時行樂。”
沈韶棠有些麻木地抬起頭,他看不透這個男人在想什么,但是聲音仿佛有種魔力,使自己不安地情緒漸漸平靜下來。
沈韶棠垂眸茫然出神,忽然他忘記自己為何這般不安,為何對瑤山如此執著,難道一定要見到神像不可?凡人碌碌一生,對他們來說不過須臾,也許早就把他忘了……
“宿主請注意!您正在被精神控制,重申一遍,您正在被精神控制。”
沈韶棠心神立刻回攏,眼底迷霧散去,恢復清明。
“小言,你還執迷不悟嗎?”殷于野輕聲詢問。
只見沈韶棠微微皺起眉頭,眸光中清晰地映出他的輪廓。
“我……”沈韶棠神色像是在回憶,卻顯得很是困惑艱難,最終他無奈地搖了搖頭:“我不記得了。”
“如此便好。”
老夫人見狀,使了個眼色給殷于野,道:“他近日心情不好,你便多留心照顧,不要總被事務所累,若是他想去求愿,你找個空一塊兒去。”
“這五十里外,有座南山廟香火常年不斷,去那兒也是極好的。”她笑說道。
……
三日后,殷于野卸下事務,親自陪著他來到了南山廟,行徑道路十分平坦好走,此廟每日香客更是往來川流不息。
喧囂如鬧市,沒有一絲世外清凈可言。——這是沈韶棠見到廟宇時,心里的真實想法。
待客的小和尚讓他們買了許多“貢品”,零零碎碎加上香火費不是小數目,但是殷于野眼皮都沒動便掏了錢袋。
后來,方丈還笑瞇瞇地與他們交談,講些膾炙人口的佛家故事與本廟的聯系。
沈韶棠心不在焉地聽著,他看著一座座金身佛像,心里竟翻不起波瀾。
“兩施主隨我去取平安袋。”方丈說道。
他眼睛轉了轉,見沈韶棠沒有反應,準備提醒的時候,另一人卻伸手攔住。
殷于野疏離地笑了笑,“內人留在此地,我隨你去便可。”
方丈看了看沈韶棠,又回頭看向他,驚訝之余只是點了點頭。
沈韶棠站在原地,想了想便走到佛臺前,跪在蒲團上,合十雙手。
他閉著眼睛,在一片黑暗中想尋找答案。
可是,心里卻仍是難以平靜,他想起了那座廟宇,那座高高的神像,憐憫的眼睛,白色的衣帶……那把威凜的神劍。
——你既然誠心求道,便以三年為期,必須上山供奉香火,直到百年后神像不再顯靈。
驀然間,沈韶棠感覺眉心一點,隱隱灼熱滾燙。
一只手指指尖輕輕落下,指腹微涼,驟然驅散那抹熱度。
沈韶棠心臟頓時跳得飛快,是不是……那位神仙現身了?
“是我。”
他想睜開眼睛,卻發現動不了,連喉嚨也發不出聲音。
“三年之約,不可失信。”顧清侖收回了手,聲音似乎沒那么冷了,“我等你來找我,尹澈。”
后面兩個字,他說的極輕。
人界自有它的規則,外界不能強行干預,但是殷于野身處其中,并刻意掩蓋了尹澈的氣息。
于是,顧清侖身在天雪山,只能通過一抹神識,來尋找尹澈。
察覺到神仙要消失了,沈韶棠連忙心里追問:“我……我該怎么找到你?”
“一心向道,勿動情動性。”
如果他一心向正道,便不會被世俗情愛所困,到時候悟性再強些,點化尹澈便輕而易舉。
正在沈韶棠想說什么,但是神仙的氣息頃刻間消失,門口突然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殷于野目光冷冷盯著某個方向,此時禪房內只有沈韶棠一人跪在佛像前。
“你來了。”沈韶棠抬起頭看他。
“方才這里來過什么人?”
沈韶棠眼底掠過茫然,“沒有什么人,你……希望是誰來呢?”
“……”殷于野默然看他片刻,然后把兩炷香點燃,炷尾端沒入壇中。
“是我不好,有沒有嚇到你?”他神色如寒冰融化,輕聲說道。
沈韶棠搖了搖頭。
他們從南山廟回到裘家,天色已經很晚,屋里的燈火俱是熄滅,一路上靜悄悄的。
沈韶棠剛下馬車,便感到一陣冷意,忍不住戰栗。
下一刻,一件白狐大氅披到了他的肩上,原來是殷于野回身去取來的。
“快些進屋,切莫著了涼。”他低聲說道。
然后,便擁著沈韶棠進了屋,讓他坐在椅子上,然后低眉打量。
沈韶棠臉色微微泛白,看起來不是很好。
殷于野本想去找侍從來,但想到來回要耗費時間,便自己進了廚房,親自用料做了碗姜湯。
他原本是不會做的,但是念頭一起,根本不用去想步驟,有關“裘赫”的記憶,便告訴他應該怎么去做。
沈韶棠乖乖喝了姜湯后,便嚷著困了,沒一會兒便在殷于野懷里沉沉睡去。
但是,也許是這夜的寒風突來,還是讓沈韶棠染了風寒。
接下來的幾天,沈韶棠都在渾渾噩噩中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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