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霍硯離開了食堂。
聞樂樂跑過去扶起施語冰,被剛剛那一幕嚇得聲音都在發顫:“沒事吧?”
施語冰一手捏著被撕爛的領口,強忍平靜,拿出手機打字。
【你還有衣服嗎我衣服爛了】
聞樂樂怕吹空調,常備一件長袖外套在桌子里。
“有的,走,你跟我回教室。”
霍硯和施語冰一走,食堂恢復激烈的討論,快要把房頂都掀了。
就連打菜的大爺大媽都搖頭說霍硯不是個東西,把人女孩兒欺負成那樣,下次要給他少打點菜!
……
施語冰在廁所換下t恤,貼身穿上聞樂樂的粉色連帽防曬衫。
13歲后,她再也沒穿過這樣的粉色,如今薄霧一樣清透的眉眼都被襯得溫軟了幾分。
拉鏈拉至胸前,頓住,她偏頭對著鏡子,看肩膀上那一圈深凹的牙印,眸子漸漸暗沉無光。
如果有些事咬一口就能解決,她和霍硯再見面就不會是如今的狀況。
施語冰走出衛生間,在各種目光的洗禮中,平靜地走回教室。
聞樂樂坐在楚楚位置上,看見進來的施語冰倏地睜大雙眼:“你穿粉色也太好看了吧,不對,你穿什么都好看。”
施語冰沒什么反應,在草稿紙上寫下“謝謝”兩個字。
如今不管是夸獎還是詆毀,都很難在她心里掀起波瀾,也就霍硯那個瘋子能讓她情緒不穩定。
“你真的不想說說你跟霍硯的事嗎?也許說出來好受些?”
聞樂樂既是關心她,心里又對霍硯跟她之間發生過什么好奇得又抓又撓。
施語冰寫下一行字推給她看:【我想看會兒書】
“……好,沒事,你不想說沒關系,那我回去了。”
【抱歉。】
“沒關系沒關系。”
聞樂樂又一次失望而歸,只好轉頭去學校貼吧看人怎么說。
……
霍硯一下午都沒來教室,老師也不太管他。
施語冰難得清凈,看書做卷子效率都高不少。
只是肩膀被他咬的地方隔會兒就疼一下,總是打破她的專注。
第二節下課,符天過來找何山:“老大有信兒了嗎?”
“沒有啊,發微信一條也沒回。”
“應該是去網吧了吧,新賽季忙著上分不來上課也正常。”李域道。
施語冰不知道怎么,注意力跑到了身后。
霍硯的游戲癮還是這么大。
她記得他13歲的時候,跟陳爸爸說過兩年要去打英雄聯盟職業比賽,說有俱樂部聯系他,跟陳爸爸大吵一架。
她那時候問他打游戲有什么前途,他說不知道,但他只會打游戲,并且打得還不錯,還跟她炫耀自己是什么段位,什么排名。
施語冰完全聽不懂,讓他很無語,說:“反正你知道我很厲害就行了”。
“欸欸,老大回我微信了!”
何山點開對話框,李域和符天都湊過來看。
看完,三人同時望向前面的粉色背影。
“喂——”
施語冰正埋頭寫題,右肩被拍了一下,剛好拍在她被霍硯咬的那一圈位置,疼得整個人都顫了下。
她摸著肩膀,回頭看著他們三人,平靜的淺瞳帶著一股壓迫。
何山被她這么一盯,忘了要說什么。
“說呀。”
“愣著干什么?”
李域符天兩個人催他。
何山清了下嗓子,端出霍硯小弟的架勢:“那什么啊,我們老大說了,讓你把他新書都寫上名字,明天他來檢查,趕緊麻溜的把事兒辦了啊。”
“……”
施語冰一動不動盯著何山,唇角忽的挑起。
她本就長得一副不親切的冰冷美人相,這冷冷一笑給何山嚇得忙說不寫就算了,他幫她寫。
李域一巴掌拍在何山腦袋上,“幫個屁啊幫,你敢幫她,明天就是你的忌日你信不信?”
“對哦。”何山反應過來這是霍硯親自下的命令,“那什么,你還是幫我們老大把名字寫了吧,不然明天就是你的忌日了。”
施語冰默然片刻,轉回頭,心道算了。
拿過霍硯桌上的書,翻開封面,剛寫下“霍”字,筆尖頓住。
在“霍”字上打了個x,她捏著鋼筆重新寫。
……
一中在市內,不是寄宿制學校,高三生每天只上兩節晚自習,晚上七點四十五放學。
施語冰回到顧家別墅,外公舅舅他們早已經吃完晚飯,餐廳也關著燈。
她回臥室放下書包,肚子“咕嚕”叫了一聲。
中午就沒怎么吃,這個點實在餓得不行,只好去廚房找找看有沒有吃的。
施語冰的臥室原本是一個保姆房,廚房就在她臥室旁邊,中間隔著一個衛生間。
她走到廚房門口,見楊管家正在給廚師和兩個傭人囑咐明天早中晚餐的采購和制作事宜,便呆在原地沒有進去打擾。
楊管家四十來歲,微胖身形,頭發每天一絲不茍地盤在腦后,眉心就算展開時也有深深的褶,隨時都是一副不太高興的模樣。
楊管家在顧家待了二十多年,從施語冰有記憶起她就在了。
那兩個傭人率先看見她,楊管家背對門口,順著她們的視線回頭望過去。
淡淡看了施語冰一眼,她回頭不慌不忙繼續把剩下的話說完,這才走去門口。
“施小姐。”
【還有飯嗎?】施語冰用手語回她。
這個家里只有楊管家看得懂她的手語,偶爾也會充當她和外公他們之間的翻譯。
楊管家對她的態度和外公一樣冷淡,回頭對廚師道:“給施小姐炒一個菜,再乘一碗米飯到餐廳。”
說完,她又看向施語冰,“一個菜,施小姐夠吃嗎?”
【我還想喝點湯……】
“湯太麻煩,施小姐就不要給原本應該休息的廚師增添工作量了。”
她手語還沒完,楊管家冷冷撂下這句話,繞過她離開。
……
施語冰吃完飯,回到臥室看書寫作業。
十點,她合上書,換上一套運動裝,準備出去跑跑步,回來洗個澡睡覺。
顧家所在的御南灣是a市有名的豪宅區,臨河傍山,尤其是山頂,擁有能眺望天際線的風景。
而最好的山頂地段只住了兩家人——老死不相往來的霍家和顧家。
因著兩家之間距離較遠,又各自有一條快速下山的專屬車道,再來誰先搬走誰就有點認慫的意思,多年來雙方就這么相安無事的住下來。
施語冰今早下山時,無意中發現一條下山的捷徑。
這條捷徑在顧霍兩家中間,位置偏離顧家多一些,路很窄,轎車走不了,但如果徒步下山至少比專屬車道少走一半的路程。
施語冰戴著一只耳機,在這條小路上悠閑的慢跑。
小區的安保工作做得很好,她并不擔心安全問題。
臨近山腳時,身后突然響起一陣機車轟鳴聲,還伴有吊兒郎當的口哨聲。
施語冰沒理會。
機車加速超越,一個華麗調頭停在她面前,攔住去路。
機車上的男生身形高大,長腿撐地,一雙漆黑的眸子在頭盔下靜靜打量。
施語冰扎著高馬尾,黑色運動短t配著一條黑色運動短褲。
布料越少越貼身,越凸顯女生完美的曲線,尤其那纖細腰肢和兩條白皙筆直的大長腿,是他路過都忍不住想吹兩聲口哨的程度。
施語冰摘下耳機,比了一通手語想把對方嚇跑。
有不少男生跟她搭過訕,知道她是啞巴后沒說幾句都跑了。
等她放下手,對方一把將她拉過去,摟住她苗條細腰。
“早跟你說了老子看不懂手語,瞎比劃什么?”
施語冰認出這個聲音,眉心詫異地動了下。
霍硯抬起頭盔上黑灰色的鏡片,露出一雙尾巴上翹的桃花眼,含著又痞又壞的淡笑:“真巧啊,施語冰。”
巧你大爺。
施語冰肩膀被他咬的那塊兒還隱隱作痛,掙脫開他手,戴上耳機往回走,當今晚根本沒遇見過。
霍硯微狹起眼眸,對她的反應有點不爽,摘下頭盔,擼了把蓬松的短發,“上車!”
施語冰腳步微頓,繼續往前。
“你再走一步試試,白天那一口還沒讓你長記性?”
施語冰停住腳,第一次見有人拿咬人威脅的。
這么看,霍硯對自己的認知還挺準確,知道自己不是人,是真的狗。
她低頭拿手機打了一行字,走過去舉到他眼前。
【恨我就離我遠一點】
“嗤”霍硯哂笑了聲,不由分說把頭盔套她腦袋上,“你當我傻,那不是正好如了你的愿。”
“……”
“啪”地給她放下鏡片擋住那雙幽怨的眸子,霍硯看她揪著自己衣角借力上自己車。
這感覺有點微妙,他的后座從來沒坐過人,施語冰竟然會是第一個。
他今晚騎的是一輛黑紅配色的奧古斯塔,拉風又張揚。
女孩兒細長的大白腿搭在冷酷的機車上,讓他看出點兒心癢難耐的感覺。
這雙腿還真是尤物。
趁霍硯還沒啟動車子,施語冰又在手機上打了句話問他:【去哪兒】
“去一個沒人的地方,把你先奸后殺,怕不怕?”
“……”
真真是混賬一個。
“怕也來不及了。”
車子猛地加速,施語冰原本扶在后座的手嚇得摟緊了霍硯的腰。
低沉的轟鳴聲中,機車隱入絢爛夜色。
……
施語冰一路提心吊膽,結果被載到一家面館兒,看霍硯吃牛肉面。
已經十點多了,他居然才吃飯。
她戴著耳機,低頭聽英語聽力。
突然,耳機被霍硯扯下一只,“跟你說話呢,能不能有點禮貌?”
稀奇,霍硯的字典里竟然有“禮貌”二字。
她按停手機里的聽力資料,平靜看著他,那意思叫他繼續說。
霍硯慢悠悠嚼著牛肉,問她:“你是顧家的人?顧老爺子是你誰?”
施語冰低頭打字:【外公。】
“你怎么知道那條捷徑的?”
【無意中找到的】
“那條路寫著我霍硯的名字,你以后再走要交過路費,知不知道?”
【……】
施語冰打了一行省略號表示自己的無語。
“這幾年躲哪兒去了?”
躲?施語冰皺了下眉。
【h市】
“你爸你媽呢?”
【死了,車禍】
霍硯盯著她在手機便簽上平靜打下的這一行字,半晌,唇角扯出輕蔑的笑,“報應。”
他拿起手邊的玻璃瓶汽水,和她的碰了下,清脆的一聲響。
“恭喜你跟我一樣,成了孤兒。”
他喝了一大口可樂。
施語冰看他一眼,默然幾秒,拿起自己的玻璃瓶裝豆奶,含著吸管也喝了一口。
霍硯放下汽水,又問:“我媽被你爸那些追債人打死的時候,你在哪兒?”
這問題把施語冰問得一愣。
手指停頓了半晌才輕輕在屏幕上按下,幾個字感覺按了半個世紀的鍵盤才打出來。
【在她旁邊的樹林里,她把我藏起來了】
“……”
霍硯久久地盯著她的臉,盡管早就猜到幾分,看到當事人說出來還是控制不住怒火,周身氣壓驟降。
施語冰見他握緊拳頭,咽了口唾沫,以為他要打自己了。
良久,他才又開口,嗓音有些發澀:“你變成啞巴也是那時候的事?”
施語冰點了點頭。
“你活該。”霍硯抬眸,臉色像覆了一層極寒的霜,“變啞巴也抵不了你跟你爸的罪過。”
“……”
施語冰眸子里閃過被刀子直插心臟的劇痛。
“我問你,我爸媽做錯了什么要替你們擋那一劫?要當你跟你爸的替死鬼?”
無數個無法入睡的夜里,霍硯都想把施語冰一家揪出來質問。
施語冰沉默不語。
霍硯扔了筷子走人。
“您還沒結賬——”
“找她結!”
霍硯騎上車,戴上頭盔,轟鳴聲中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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