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臨出門前,霍硯看了天氣,從自己衣柜里扯下一件有些厚度的黑色連帽外套,把施語冰拉到面前,套在她的白襯衣外面。
“今天降溫,這樣才暖和。”
他邊說,一邊低著頭給她把拉鏈也拉好。
施語冰用手語向他道:【我只是不能說話,又不是手也斷了】
霍硯看她得了便宜還賣乖,手一抬,又把她外套拉鏈拉了下來,“行,施大小姐自己的事自己做。”
他走向床尾抓起自己的一件外套翻手穿上,一邊往門口走,一邊回頭對施語冰勾了勾手,“趕緊穿好外套,過來。”
施語冰拉好拉鏈,看他一眼,目光在他手上停了兩秒,扣上外套的帽子,跑過去送上手掌,立刻就被對方牢牢握進掌心。
“手怎么這么涼?”
霍硯自己手掌倒是溫暖干燥,用手心捂了捂施語冰微涼的指尖。
施語冰用另一只手打了字給他看:【我只是怕走丟被人發現才讓你牽,等出去了就放開,知道嗎?】
霍硯輕嗤了聲,牽她的右手抬起來,食指輕彈她額稍,“老子就是不放呢?”
施語冰低頭在他手背上咬了一口,眉梢揚了揚,好像在給他警告似的。
她這一口咬得極輕,唇齒只是微微和霍硯手背碰了下。教訓沒給到,嘴唇柔軟的觸感反倒勾得霍硯心里一陣陣癢。
躲著傭人進了電梯去地下車庫,霍硯又抬起手背,“再咬一口?”
施語冰沒想到有生之年還會聽到這樣的請求,用手語道:【算了,我不像你,我可不是狗,不喜歡咬人。】
“你以前咬我還少?”
【……】
“……不是,你剛說誰是狗?”
【……】
施語冰抿唇忍笑,終是忍不住,抬起一雙笑盈盈的彎月似的眸子,粉唇微啟,唇角翹起的尖兒上頂著兩顆小巧精致的梨渦。
她一笑,霍硯拿她完全沒辦法,無奈跟著揚了揚唇,眼底柔軟。
從車庫出來,兩人坐上霍硯事先叫好的車。
司機走高速去j市,只需要不到三個小時的時間。
霍硯以前是j市人,家在j市的一個遠郊靠山的縣城。
這個縣城處在a市和j市的交界,a市是大城市,城里不少人都選擇去a市打工。
陳鈞也是其中一個。
陳鈞到a市后沒多久就被騙光身上所有的錢,當時慘得連坐車回家的錢都沒有,知道被騙后又討不回錢,連夜逃出了那個廠子。
他走了一夜,天光微亮時在路邊遇上施語冰爸爸施正的車壞了。那條路偏僻,沒什么人也沒什么車,施正是準備去談一筆大生意的,這會兒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陳鈞有些修車的技術,幫忙修好了車,也沒要他錢,只讓施正快走,別耽誤了事。
施正開出一段,從后視鏡里看到陳鈞穿的鞋連底都走破了,又倒回去說自己缺個司機,問陳鈞愿不愿意以后就給他開車。
陳鈞當然愿意,一干就是八年,后來在霍硯即將小升初那一年,因為妻子身體不大好,選擇辭職回家。
他一直覺得施正有恩于他,對施正始終敬重和忠誠。
施正在他辭職后突然找到他將女兒交給他暫為照顧,他也盡了百分百的心意。
就連在施正的追債人找到他們家要帶施語冰走時,他們夫妻也用生命護下了她。
……
施語冰自打坐上車就一直靜靜地望著窗外。
她第一次去j市時,去之前施正告訴她是帶她去玩兒,于是安心地睡了一路。后來出事后父母帶她從j市離開,她又哭了一路,一直也沒好好看過這一路的風景。
風景是美的,只是離j市越近,她心便“咚咚咚”地跳得更快,吵得她靜不下心,只是眼神空空地望著外面,似乎又嗅到了那股血腥味。
驀地,她緊握的手掌被人輕柔地用手指一點點撬開,塞進一顆薄荷糖。
她回頭,霍硯沒看她,也只靜靜望著窗外。
他的側臉曲線比窗外起伏綿延的山巒還更流暢,鼻梁高挺,睫毛纖長,一眨眼就剪下一束光藏進深邃漆黑的眸子里。
她想起以前那段時光,常跟霍硯一起做作業,也常偷偷望著他側臉出神,心里想著長得這么好看的男生怎么偏偏嘴上那么討人厭。
施語冰剝開那顆薄荷糖吃了,嘴里冰冰涼涼的,手里揉著糖紙,心里慢慢地便沒那么焦慮和不安。
……
霍硯父母就安葬在離他們以前住的房子不遠的墓園,在去墓園的路上還經過了他們以前的房子。
房子已經面目全非。當初陳鈞賺了錢回來找朋友一起蓋的兩層樓的小洋房如今一片廢墟,只剩地基。
施語冰沒想到會是這樣一片光景,震驚著,不知不覺走到廢墟中央。
她還記得哪個位置是客廳,哪里是霍硯讓給她的臥室,哪里是他們兩個人曾經一起寫作業的陽臺。
五年過去,一切都不復存在了。
“我叫人砸的。”
霍硯的語氣嗓音都淡淡的,插兜站在他們一起乘過涼的院子里——如今已是雜草叢生。
施語冰抬眼看向他,褐瞳被淚浸濕,水汪汪的。
“反正人都死了,我也不會住這兒,留著沒什么意思。”他說完,轉身繼續往前走,“走吧,廢墟有什么好看的。”
施語冰長睫輕輕一顫,斗大一顆淚滑出眼眶。
霍硯這最后一句像是說給自己聽的,她能想象得到,他每次回來路過肯定都會看這片廢墟看很久。
她知道自己此刻的難過,可能還比不上霍硯當初叫人砸房子時的十分之一。
更令她難受的是,她以前難過,身邊還有爸媽安慰陪伴,霍硯呢,他難過的時候有人知道嗎,有人在乎嗎。
霍硯獨自往墓園去的背影,就像是他以前每一次回來的寫照。
獨自一人,天亮的時候來,一直待到天黑才回,回到那個不被待見的霍家,回去繼續做一個沒有人在意的身邊埋伏著危險的家族邊緣人。
墓園就在山上,兩人在路上都買了花。
到墓碑前,施語冰看到墓碑上兩張黑白照片,鮮活的回憶一波波浮現在眼前,鼻尖酸楚,眼眶又再次濕潤。
施語冰把花放下,深深鞠了一躬,良久,沒有直起身來。
霍硯在一旁看了她半晌,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蹙眉將她拉起來。
施語冰早已哭得梨花帶雨,眼眶鼻尖都泛著水紅色,手上一遍又一遍比劃著同一種手勢——右手靠在額邊先是做敬禮狀,緊接著又握拳伸出小指抵在心口位置。
她嘴型也一直在說“對不起”,極力想哭喊出聲音來。
霍硯皺著眉心,攬住她肩,右手按在她后腦,將人按進懷里。
“知道了,阿施。”他輕輕摸著她頭,嗓音前所未有的溫柔和平靜,“我知道,他們也知道。”
這一句“我知道,他們也知道”讓施語冰身子一僵,喉頭一陣發堵發緊后,終是抓著霍硯衣角哭出聲來。
“對不起。”
她好久不說話,聲音里帶著點啞,但還是那么軟那么甜。只是如今這軟甜的聲音里充滿了悲傷和內疚。
霍硯一怔,唇張了張,還是什么也沒說,依舊輕輕拍著女孩兒的背。
等到施語冰情緒稍微平復,兩人一起燒了筆記本。整個過程,兩人都默契地沒有說話。
后來,又一起靜靜坐了很久,直到天空飄起雨點,霍硯撐起傘,護著施語冰下山。
回到山腳,雨勢已經變成瓢潑大雨,天色全暗下來,街上亮起昏黃路燈。
霍硯本來叫好了車,司機卻在電話里勸他們明天再走,說是出去的路被突發泥石流攔斷,政府找了消防人員正在疏通。
霍硯掛掉電話,跟施語冰說今晚回不去了。
兩人在自助銀行營業廳里避雨,擱置在一旁的雨傘滴滴答答滴了一小灘水,玻璃窗印著一高一矮的身影。
“那怎么辦呢?”
施語冰擔心身上沒帶身份證,酒店旅館都住不了。
霍硯看著她,彎了彎唇,“原來你真的能說話了,我還以為之前是我幻聽。”
施語冰一愣,倏地抬起驚訝的眼睛,后知后覺反應過來自己能說話了,她能說話了!
“霍硯?”
“嗯?”
“霍硯?”
“……嗯。”
“霍硯、霍硯、霍硯!”
施語冰一遍更比一遍聲音大,眼里有了驚喜和笑意。
霍硯微微低下頭去,磁嗓輕謔道:“叫名字有什么意思,叫聲‘好哥哥’?”
施語冰只眨了下眼,微微偏頭,溫柔又乖巧地輕聲喊道:“好哥哥。”
“……”
霍硯一怔,原以為施語冰不會這么聽話,沒想到對方還沉浸在可以說話的喜悅里,傻乎乎的,乖得很。
他低身,唇湊到女孩兒耳畔,微沉寵溺的磁嗓應道:“欸。”
一聲“欸”,燙紅施語冰耳尖兒。
“好了,走吧,去問問看能不能就用你的身份證開房間。”
施語冰難得眼底有慌亂,推開霍硯,拿起雨傘,推門出去。
撐開傘走進雨里,她走出幾步,反應過來兩人只有這一把傘,回頭又舉高傘走到門口等霍硯進來
霍硯知道她會回來,插兜不慌不忙地倚著墻,“再舉高一點。”
施語冰只好又舉高一些,嘟囔道:“長那么高干什么?”
霍硯這才低頭走進傘下,一手從她手里拿過傘,一手搭上她肩把人攬進懷里,捏了捏她臉道:“這就是長得高的好處。”
施語冰打開他手,抬眸瞪了他一眼。
“別用眼睛罵人了,現在能說話了,想罵什么就罵出來吧,別憋壞了。”霍硯笑道。
“好啊,”施語冰道,“狗霍硯。”
霍硯眉心一皺,手伸到腰間撓她癢癢,欺負得施語冰直求饒才住手。
……
跑了幾家酒店和旅館,都說必須要有身份證才能辦理入住。
一直問到這條街最后一家快捷酒店,霍硯跟前臺說能不能用他的身份證開一間房,讓施語冰去住,他就在樓下大廳呆著。
前臺是個跟他們差不多年紀的小姑娘,笑道:“帥哥,知道你心疼女朋友,我們也沒辦法,這是明文規定,何況身份證要是跟人對不上,我們罰得更嚴重。”
施語冰拉了拉霍硯衣袖,示意他走。
兩人推門剛要出去,前臺小姑娘又把他們叫住,“要不這樣——”
小姑娘把他倆拉到攝像頭盲區,壓低聲音道:“這樣吧帥哥,我們一樓有間員工休息室,我讓你們住,一晚只要你們300,你們直接把錢給我。”
霍硯和施語冰互看一眼,決定花這300塊錢。
雖然不知道那休息室怎么樣,也總比睡大街強。
小姑娘把他倆帶到休息室。
整個休息室也就2平米,一張單人床和一張桌子就擠滿了,門背后掛著兩件小姑娘日常穿的衣服。
施語冰環顧一圈,還算干凈。
霍硯在給錢。
小姑娘拿了錢笑道:“這張床雖然是單人床,但睡兩個人也沒什么問題,我跟我男朋友試過了,桌子的抽屜里還有幾個安全套,你們要用的話我就算你們50一個,用了跟我說一聲就行。”
施語冰:“……”
霍硯看一眼輕蹙眉頭滿臉不自在的施語冰,揚唇道:“行,知道了。”
“……”
施語冰這下眉心皺得跟緊了,擰了下他后腰,知道什么你知道?
“對了,有水嗎?我想買兩瓶水。”霍硯又道。
“有啊,一瓶礦泉水5塊,你把錢給我,我給你拿進來,要幾瓶?”
“多來幾瓶吧。”霍硯拿手機掃對方的收款碼。
小姑娘出去后,很快給他們拿了幾瓶水進來。
“還有什么事兒就出來找我。”小姑娘給他們拉上門,回前臺坐班去了。
施語冰坐到床邊,拿了瓶水。
擰了下沒擰開,她順手遞給霍硯,眉梢輕挑了下,示意他給她擰瓶蓋兒,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霍硯拿過來一下就擰開,“打我的時候勁兒不是挺大的嗎?”
“你在這兒,我干嘛還自己擰瓶蓋。”
“當老子是開瓶器是吧?”霍硯笑著捏了捏她鼻尖,收回手順勢拉開面前的抽屜,“嚯,還不少,用得過來嗎?”
施語冰正喝水,聽到這話一下嗆住,“咳咳——咳咳咳——”
霍硯趕緊坐她身邊去,給她拍著背。
施語冰擰好瓶蓋,站起來,把抽屜推回去,背抵著桌子,不讓他再打開。
霍硯跟著走過去,兩手撐在桌上,將人圈在懷里,低頭看她,一雙桃花眼含著勾魂攝魄的淺笑,“怎么,怕我對你有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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