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施語冰睡醒剛凌晨四點,懷里熱水袋早變涼了。
入秋后白晝變短,窗外天還沒亮,只有幾盞朦朧昏黃的路燈光透進來。
霍硯趴在桌上,左手伸直,右手橫搭在左手,頭枕著手臂,后背均勻微弱地起伏。
這是他在課上睡覺的一貫姿勢,每次睡醒都要甩甩枕麻的手。
施語冰輕手輕腳下床,把外套小心地搭在霍硯身上。
誰知外套剛一披上去,霍硯立刻就被驚醒。回頭借著路燈光看清是施語冰,眼里的警惕才松懈下來。
“你醒了?幾點了?”他拿過手機看時間。
“剛四點,我睡醒了,你去床上睡吧。”施語冰把正對著往里灌風的窗戶關緊,“笨蛋,你吹了一夜的風,小心感冒,等天亮去買盒感冒藥先預備著。”
關上窗戶,她又拿了洗漱用品開門出去了。
霍硯望著虛掩的門,又看了看身上披著的外套。
上一次被人這么關心,好像是上輩子的事了。
施語冰洗漱完回來,霍硯已經躺在那張單人床上。
以為他睡著了,并且根據剛剛來看,現在也是個覺淺的人。她放緩腳步走到桌邊放下一次性紙杯和牙刷,擰開礦泉水瓶蓋,喝一口水分成幾次往下咽,就怕又吵醒他。
“你睡過之后,這床都變香了。”
“……”
施語冰愣了下,嘴里的水差點嗆著喉嚨,轉頭看向床上。
那家伙閉著眼睛,好像她剛才聽到的那句懶懶散散的嘟囔只是句夢話。
可就算是夢話,男生低沉慵懶的嗓音也是極好聽的,像耳邊囈語,也像曖昧情話。
施語冰拿微涼手背貼了下發熱的臉,心里暗罵:“狗霍硯。”
想用手機聽英語聽力,但手機沒電自動關機了。
施語冰看向桌子上另一只手機,又看眼手機的主人,起身走到床邊坐下了。
還沒說話,霍硯先睜開眼,攝人的桃花眼似笑非笑的,一看就知道根本還沒睡著,“怎么,想陪我再睡會兒?”
“我手機沒電了,想借你手機聽會兒聽力,你在班級群里吧?”
她上回把英語老師給的聽力資料發在班級群里的。
霍硯輕笑了下,笑這個好學生果然一點情趣也沒有,滿腦子都是學習,“密碼我生日,耳機在我外套兜里,自己拿。”
施語冰坐回桌前,輸密碼進入他手機,順著微信往下找群。
霍硯微信的聊天記錄很干凈,沒什么亂七八糟的撩騷,甚至連個看起來比較女性的頭像都沒有。
通訊錄右上角有個圈1,施語冰點開發現是個女生加霍硯好友。
她拿著手機又坐到床邊,這一次動靜比剛才還大。
霍硯懶懶地半撩起眼皮,眉頭微挑,“又怎么了,小祖宗?”
“有個美女加你,驗證信息是”施語冰頓了下,才又繼續道,“她說,狗霍硯,我是前兩天你說唱歌好聽的那個女孩兒。”
“狗霍硯?”霍硯眉心一皺,除了他面前這位誰還敢這么叫他?
施語冰把手機丟在他胸膛,坐回桌前,“要加趕緊加,加完還我。”
霍硯拿起手機,發現那女生的原話明明是喊的“霍硯哥哥”,什么“狗霍硯”。
他毫不猶豫點了拒絕,抬眼看向施語冰。那張清冷似玉的干凈臉龐微蹙著眉心看著窗外,好像在跟外面的路燈生氣。
他起身下床,把手機放到她面前,又拿出藍牙耳機給她戴上一只,另一只戴在自己耳朵上。
他一手撐在桌上,弓著腰,把她圈在懷里,幫她把群里的聽力資料找出來放上。
耳機里開始播放英語聽力,霍硯揉了揉施語冰的頭,準備回去睡覺,被她拉住衣袖。
“那個女生唱歌真的很好聽?”
霍硯聽她這么問,想起來五年前她住在他家,也是這樣瞪著清澈干凈的大眼睛問他,是不是對門的小姑娘真的比她好看。
他一開始以為這幾年她變了很多,其實一點也沒變。
霍硯捏起施語冰下巴,指腹在她臉側摩挲,不再像五年前那樣說反話逗她玩兒,“她唱歌再好聽,也比不上我的阿施哼哼一聲。”
“哼,”施語冰下意識冷“哼”了聲,聽見霍硯笑了才反應過來,又道:“我看你還沒睡醒。”
“認真的。”霍硯倒在床上,聽著耳機里嘰里咕嚕的英語對話,又睡著了。
施語冰咬了咬唇,耳機里的一句也沒聽進去,只在心里道:“狗霍硯,誰是你的阿施。”
……
霍硯叫的車準時在7點停到旅館門外接他們。
和前臺小姑娘打完招呼,兩個人坐進車里,準備回a市。
昨晚下了雨,今天降溫,霍硯走前又給熱水袋灌了熱水讓施語冰抱著。
施語冰暖著手,點開剛充滿電的手機,跳出來好幾條微信,都是昨晚后半夜聞樂樂給她發的。
聞樂樂對自己把她出賣給魏柔的行為進行了深度反省。
仿佛在答政治大題一樣,先提出“首先,我覺得我的行為是絕對錯誤和自私的”這個結論,后面又根據這個結論分了五個點去闡述分析。
看著挺可愛,施語冰甚至想給她打個滿分。
她回:【剛看見,道歉我接受了。之前我也有問題,我也跟你道歉,對不起。】
“在跟誰聊天?”
霍硯余光看見她手機界面是微信,第一反應不會又是霍臻辰?
施語冰把內容遮住,露出備注給他看。
“聞樂樂?你們和好了?”
施語冰反問他:“你知道她為什么突然討厭我嗎?”
霍硯搖了搖頭,“我哪兒知道,你們女生一會兒好一會兒壞不是很正常?”
“……”
“你當初讓聞樂樂當你女朋友是因為喜歡她嗎?”
霍硯哂笑:“怎么可能,老子那是被你給氣成傻逼了。”
施語冰坐直身子,突然正色道:“那請為你的傻逼行為向她道歉。”
霍硯眉梢一挑,“我跟她道什么歉?”
“你一開始就沒有尊重過她。”
“我不尊重她?”霍硯皺眉,“她自己答應當我女朋友的,我又沒強迫她。”
“可你的出發點并不是因為喜歡,所以這種行為很沒有責任感,當然,你這個年紀的男生確實也談不上什么責任感。”
“我他媽怎么又沒責任感了?施語冰,你就這么喜歡隨便給人扣帽子?我不尊重人,沒責任感,還有什么,來來來,你一次性都說完。”
施語冰不說了,靠回椅背,臉偏向窗外。
車里安靜下來。
司機師傅看了眼后視鏡,默不作聲地把車里的歌切換成梁靜茹的《分手快樂》。
霍硯不是完全沒有是非觀的小痞子,施語冰說完后他便意識到自己行為確實不妥,只不過片刻,便先服了軟。
回頭看眼施語冰斂著清冷眉眼氣鼓鼓的模樣,他好氣又好笑。
氣的是施語冰總是這樣不留情面一陣見血地刺別人心窩,笑的是自己偏偏喜歡。
真是賤吶。
他抬手去捏施語冰的臉頰,讓她轉過來,“還以為你變了,原來你還是那個正義凜然嘴不饒人的施語冰。什么都是你對,老子錯了,行了吧?”
施語冰拍開他手,“什么時候道歉?”
“放完假回去就道歉,行嗎,小祖宗?”
施語冰伸出小拇指,要拉鉤。
霍硯嫌她幼稚,嗤笑了下,還是勾住她手指,“不過你也得答應我一件事兒。”
施語冰皺眉。
果然是狗霍硯,還要跟她講條件。
霍硯勾緊她手指往回用力一拉,施語冰沒防備撞進他懷里,只聽得他低聲耳語:“霍臻辰的微信,這輩子也別加了,否則,老子看見一次幫你拉黑一次。”
施語冰抬眸瞪他。
怎么會有這樣又狗又霸道又不講理的人啊?
霍硯彎唇揉了揉她頭,“乖。”
“師傅,趕緊把歌切了吧,我們和好了。”他抓著施語冰的手在后視鏡里晃。
“好嘞好嘞。”師傅馬上換了一首《今天你要嫁給我》。
“……”
施語冰掙開霍硯,反手給了他臂膀一掌。
霍硯你大爺的!
……
車子一路平穩行駛。
施語冰醒得早,這會兒倒困了,幾個哈欠之后,闔上了眼。
霍硯見她歪著頭,沒有支撐點看著都叫人難受,抬手繞過她肩頸,把她頭扶到自己肩上。
車子跑在布滿香樟樹的大道上,盛陽高掛,光影穿過樹梢在施語冰臉上快速掠過。
女孩兒清透的面龐像塊無價白玉,美輪美奐。
忽然的,施語冰蹙起絹眉,往霍硯懷里躲。
見狀,霍硯靠窗的那只手捏住外套衣領把外套拎起來,按在窗戶上。
“這樣呢,好些嗎?”
“……”施語冰沒回應,睡意綿綿懶得開口,只是將埋著的臉稍稍轉了出來,像只小貓似的在他肩頭輕輕蹭了蹭,右手拇指彎了兩下:【謝謝】
霍硯揚唇笑了笑,壓低聲音,語氣和窗外的藍天白云一樣溫柔:“睡吧,到了叫你。”
……
車子一上御南灣,施語冰便自己醒了。
霍硯為她擋了一路的陽光,這會兒才放下外套,暗自轉了轉酸麻的手腕。
離著顧家還有幾十米遠,施語冰叫停,司機便將車停下來。
“我就在這兒下。”施語冰抱著熱水袋開門下車,又指了指身上的白襯衣,“衣服我回去洗干凈了還你。”
霍硯也跟著下了車,“送你了——”他話音未落又變了主意,“算了,還是還我吧。”
施語冰皺眉看著他。
霍硯笑道:“你穿著又不合身,還是還我吧,也不用洗了,我聞著挺香的。”
施語冰無奈瞪他一眼,轉身要走,又被他叫住。
“阿施。”
聽到他突然認真叫自己“阿施”,施語冰愣了下。
“我不怪你了。”
“……”
“該進監獄的都已經在監獄里,該被判死刑的也早下地獄了,事情在五年前已經塵埃落定。”他目光往下,看著她腕上的疤,“以后別想這事兒了,給我好好活著,我還是霍汽水,你還是阿施。”
“……”
霍硯上車走后,施語冰還怔怔地站了好一會兒,最后才轉身往顧家大門走。
顧家沒什么人,假期都出去了。
施語冰把熱水袋放在桌上,從衣柜里拿了換洗衣物去洗澡。
熱水當頭淋下,覆蓋全身的暖意讓她仿佛回到五年前的那個夏天。
那個熱烘烘的夏天,她躺在院子里的涼席上,風扇賣力的吹著她的頭發。
霍硯就坐在她身邊,將她發梢繞在指尖把玩,一邊敷衍地承諾陳爸和梁媽上了初中會好好讀書,再也不去網吧不碰游戲。
她在旁數著澄凈夜空里的星星,在算爸爸哪天來接自己回家。想到要離開這兒,又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再見到霍硯,她搖著霍硯的手臂,問他以后要不要跟自己考同一所大學。
她想,這樣他們就會再見面了。
霍硯低頭看著她比星星還亮的眼睛,沒說話。
陳爸和梁媽在旁邊笑道:“霍硯,小阿施說要你和她考一所大學,你怎么不敢答應呢?是不是怕考不上?”
霍硯輕扯了下她頭發,不屑道:“我是怕她拖我后腿。”
那一下把她扯疼了,坐起來和霍硯兩個人又打鬧起來,陳爸爸和梁媽媽在旁樂呵呵的笑,叫霍硯不許欺負妹妹。
那些笑聲不停盤旋在施語冰耳邊,掀起她心里沉重的愧疚和自責。
她雙腿發軟,終是跪倒在花灑下,埋著頭,眼淚止不住的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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